《妄奴》云中破晓

44、第 44 章

　　是何意？

　　还能是何意，当然是要你在入朝以后，和林濮阳自相残杀了。李姝的长睫轻颤了下，脑海中的念头把自己也给说服了。

　　她原本在玉山别苑赏菊之际，就想对着世家那群人说出来的。正好的，让宋长渊和阿衡同时入朝，那自己对世家的挑衅，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让现在的宋长渊进入南朝朝堂，会是弊大于利的动作。隐隐的，自己对宋长渊的把控好似没了那么强了？

　　“长公主，你就这么不愿意回答奴的话吗？”

　　一道轻快嗓音徐徐响起，李晞那丹凤眼里的含笑，也愈发意味深长了。他依旧紧紧地盯着，深陷在柔软锦被中的白皙小脸。

　　他的灼热视线并没有那么着急，缓慢地勾勒完视野中的侧脸以后，才将目光探向了晦暗里的细眉长睫。

　　她的恬然模样，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可李晞的眼力和耳力都属上乘，哪会看不出李姝的佯装动作。

　　长公主向来便是这样，当她处于上风时，不可一世的倨傲就成了自然而然。若她不幸落了势，那倔强的反抗，真是为帝的他都无何奈何。

　　李晞的绯红唇角又不自觉地扬了扬，落在细肩边上的手掌，也轻轻地拍动着。

　　“长公主，既然你乏了的话，那奴就守着你睡一会。正巧，她们的传膳，也要些功夫。”

　　声落，李晞的视线就被胜过雪色的脖颈夺了去。长公主好似气急了，鼻唇间吐出的兰息越来越重，突然乍起的条条青筋也变成了深蓝色。

　　一瞬，含笑的丹凤眼蕴上了稍纵即逝的戾气。这若是搁在之前，他肯定会立刻服软认错。

　　但如今，她都答应了林濮阳的求娶，自己还能退到何处去？倘若再退，他只怕会重蹈覆辙。

　　忽而，冷白手掌又轻轻拍了下暗红的袖面，李晞单手撑着的面颊，也往玲珑鼻端贴去。

　　“长公主，你待奴，是不是太苛刻了些？你昨日在马车上，才对奴说着‘我没有错’。

　　可你转头就折磨了奴，小臂上的伤都快见骨了。再者今日，你又当着奴的面，亲口答应了林相的求娶。”

　　只闻两两气息缠绕，绯薄的唇都快与檀口碰上。但李晞的动作控制得很好，若即若离之中，就是没有发狠地吻上去。

　　“长公主，”缱绻话音灼热又委屈，李姝终究还是忍不住了，脖颈一正就与氤氲水雾对上了。

　　然而脱口而出的话，比她的诧异还要快些，“小奴隶，本宫是答应了林濮阳的求娶没错。那我就不能唬着他吗？

　　更何况，本宫之前追逐他如此久，闹得全京城都人尽皆知，我如今就不能报复回去吗？”

　　李姝面色仍是气鼓鼓的，再加上急促话语惹起的绯红，她的整张面颊连着修长脖颈，都熟透了。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么赧然勾人，水润映红的樱唇时不时翕张，澄明瞪大的杏眼也跳动着一股子闷气。

　　现在的宋长渊，分明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奴隶，和前世的暴戾帝王，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远。

　　可莫名的，自己听着他那一句接一句的诉苦，竟有一种心虚的压迫感，就好似自己不回了他的话，便是罪大恶极的事。

　　话落一瞬，李姝这才想起来，她的目光还在望着一双水汪汪的眼。他仿佛在笑，略显瘦弱的两颊都渡上了层柔光，温暖惬意。

　　李姝先是愣了会神，才连忙把自己的惊羡视线挪到别处。可她此刻的整个人都陷入了锦被中，又能躲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李晞的下颌只稍稍一抬，带着浅笑的热息就朝李姝的面上，肆意扑去。

　　他确实很欢喜，无论是长公主给自己回话的举动，还是她的话里内容，都让他的心口处，扑通扑通的快了起来。

　　因而，他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长公主，奴是你的驸马，自是心甘情愿为你做所有事。

　　林相为文官之首没错，但他持着的一众寒门子弟，可是各大世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李晞的话点到为止，他想长公主已经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至于她口中的报复，自己绝不会让林濮阳有机可乘。

　　眼中钉肉中刺？李姝双眸微暗，只顺着宋长渊的沉声一捋，心底的那股火气便又翻滚起来。

　　他真是好样的，拐着弯说自己蠢。她眼尾余光仅往左右一扫，就彻底摸清了此刻两人的模样。

　　宋长渊虽然随着自己躺在了锦被上，但他的整个颀长身影，却是像极了一张弯弓，将她的一袭暗红都包裹在他的范围内。

　　甚至于，他那受伤的右胳膊都横越了自己身前，用手掌轻轻拍动着她的左侧肩颈。

　　宋长渊，这是在护着自己？

　　李姝未等脑中思绪生出，就立马做出了一个鲤鱼打挺的动作，翻身把锦白里衣压在暗红衣袖下。

　　如此一来，便是李姝在上，宋长渊在下。而且她也没有动着他的弯弓身影，只是将整个人坐在了他的蜷缩双腿上。

　　其实她的动作并不算利落，可单手撑着下颌线，又在浅笑的宋长渊，已经被李姝的反抗惊了下。

　　他只感觉自己的侧躺腰身微微一倾倒，整个后背就跌入了柔软之中。并且，鼻端的那股熟悉馨香也越来越浓郁。

　　“长公主，难道奴这次，又说错话了？”李晞的姿态从容不迫，就好似此刻被李姝压着的人，并不是他。

　　李姝闻言只瞥了他一眼，纤细双手就把他的臃肿小臂，挪得远了些。她虽然要宋长渊死，但眼下的他若是缺胳膊少腿了，丢的还是自己的脸。

　　因而，李姝抬高了白皙下巴，用一种蔑视的眼神睨向身下的人。你一个奴隶有没有说错话，你会不知道？

　　反正本宫压着你，也挺舒坦惬意的。正好让本宫也尝一尝，反客为主的霸道滋味。

　　“长公主，奴上次所言，对待各大世家要借力打力，你不仅不认同奴，还狠狠地训斥了奴一番。

　　可这次的寒门林相，是他自己要送上门来的。奴已经劝过了，若他想与长公主大婚，除非奴死了。所以，”

　　李晞的喘气嗓音忽而停了下，从下往上的仰视，直勾勾地锁住了李姝的微红轮廓。

　　许是连长公主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脾性很像一只猫，尤其还是一只被千万宠爱纵着长大的猫。

　　她向来都是随着性子做事，一身映光水滑的猫毛只能顺着，不能逆着。要不然，就会像此时此刻一样。

　　炸开了浑身上下的刺，连示威的咧嘴动作都没有，单单用不可一世的倨傲，偶尔睨着你一眼。

　　“所以什么？”

　　李姝一看见宋长渊的云淡风轻，便只会觉得烦躁不已。他都已经被自己压在身下了，他为何还不反抗？哪怕就像方才的她一样，闭上双眼也好。

　　可他就似一个没事人，还郑重其事的和自己说着林濮阳？真是一个拳头狠狠地打进棉花里，浮着白，还呕着一肚子的闷气。

　　“所以长公主，你的话到底哪句为真，哪句又为假？奴相信，你要报复林濮阳的法子，有千千万万种。

　　可你却选择，亲自当着奴的面，一口应下了林濮阳的求娶。长公主，你对奴动心了。”

　　动心了。

　　李晞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慢，几乎把每个字都落在了李姝的心坎上。不仅如此，他的劲瘦胳膊还猛然一勾，轻轻揽住了李姝的柔软后颈。

　　他的手掌粗砺温热，每一下的触动都在细细碾磨着，李姝的乌黑顺发。两人的姿势并没有变，但稍稍俯身的李姝，已经被他堵住了所有的话。

　　她对宋长渊，动心了吗？

　　一双杏眼骤然扑闪，黑白分明的瞳仁也只倒映出，宋长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许是重生一回，眼下种种与前世的事，已经没了相似重叠之处。或许，他依旧是自己要了的奴隶，或许他依旧乖巧……

　　但前世的自己，至此死去，都没有听宋长渊说过如今这句，“长公主，你对奴动心了。”

　　啪嗒一声，李姝伸手便打断了温热手掌的勾脖颈动作。她双眼如冰一样地刺着宋长渊，唇齿间的细音还含了笑意。

　　“小奴隶，本宫对你动心，”李姝的话语一顿，轻笑却没有停，“那你自己说说，你有什么值得本宫心动的。

　　是佯装出来的乖巧模样，还是和林濮阳相似的一身傲骨？本宫如今连林濮阳都不稀罕了，还会看上你吗？”

　　李姝的话坚定决绝，连转身下床的动作都拂过了一阵劲风。

　　她怎么会对宋长渊动心，真是天大的笑话。只见绛唇一撇，李姝像是赌气似的看向了宋长渊。

　　他身上的松垮里衣，不过比方才更凌乱了些，乌黑的发也全然铺在锦被上，仿若一朵簌簌跌下的花。

　　他似乎并不意外自己的回话，甚至连双腿伸直的动作，也已经早早做好。一瞬，李姝脸上的淡然神情彻底破裂。

　　即使那张牙舞爪走向宋长渊的模样，都是她始料未及的。但她依旧一把抓住了玉白衣襟，极快的指甲边缘也留下了一道血色。

　　“小奴隶，你想惹怒本宫。那好啊，本宫就对你动了心，可又怎么样？”

　　李姝视线顺着自己的细嫩指腹一路往下，语气也慵懒惬意地道：“迄今为止，本宫已经对霍杭清、林濮阳，都动了心。

　　你看看现在的他们，又被本宫当作了什么玩意？所以你，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奴隶，又能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