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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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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的秋色,并没有夏日曦光来得那般早,朦胧亮色只在门前若隐若现。恰时逢着李晞的抬眸之际,门外院中的翠绿桂花树叶,还堪堪打着转。
他的一双丹凤眼好似放空了些,任由耳边的熟悉嗓音在一遍一遍回响。他的耳力极佳,也不会听错长公主的任何一个字。
因而,她方才同林濮阳说的话,就是“风浪暂平,我嫁给你”。
相应的,李姝并没有错过宋长渊的一举一动。她的莹莹杏眸之中,全然都是宋长渊的平静面色。
他的眼神很平和,冷白映光的脸颊上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波动,甚至连那抬眼的动作,都是径直地望向门外。
仅仅一瞬间,李姝的视线就快收不回来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能与宋长渊共情。
按理来说,她此刻给林濮阳许下的允诺,就是明目张胆的抛弃了宋长渊。
毕竟自己曾和他说过的,他是自己的驸马,在他此生的一辈子中,都是的。
因而,是她食言了吗?李姝顺着眨动眼睫的动作,连忙别开了眼。她说不清楚,自己的心口处怎么会有一种又酸又涩的胀痛感。
但她知道,这种异样,很不好受。
“林相,话已至此,你应当没有别的事。”李姝的话意和语气很明显,就是在给林濮阳下逐客令。
顺道的,她匆匆扫过他的清冷眉眼间,又将心上的那股酸涩痛感,利落地剥离出来。
诚然,自己并不需要对宋长渊守信。更何况她也没有说错,待南朝的风浪暂平之时,他和林濮阳,能不能活着都还难说。
“长公主,方才的话,仅是你我两人的私事。”林濮阳不是没有眼力见,但他此刻的心中,总感觉空落落的。
就好像李姝刚刚答应自己的话,一如寻常的交谈那般云淡风轻,而非讲着两人的婚嫁迎娶一事。
可林濮阳也是个聪慧的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得寸进尺了。至少,在他和苏越的求娶之间,长公主还是选择了他。
一瞬,只听林濮阳的清冽话音徐徐道出,“眼下的各大世家,已经都对长公主警惕起来。尚且你昨日对霍太傅说的话,已然传到了殿前。
若微臣猜得没错的话,圣上此次会应下你的话,让太子殿下上朝听政。但长公主你有没有想过,年仅十二的殿下,真能震住文武百官?”
林濮阳的话说得不紧不慢,其实连他都在琢磨着李姝的心思。倘若只从当下来看,让李衡上朝,并不是件好事。
而长公主之所以要这么做,真的只是为了报复,流民相袭一事吗?
他猜不准她,也不敢往远处想着。哪怕是李姝这些时日以来的种种变化,自己都得再观望些时日。
但尚公主的话,他绝不是说说而已。这一次又一次的求娶之心,都是真的。忽而,正当林濮阳要看向李姝之时,簇簇裙裳竟起身摇曳而动。
“林相,你的话应当说完了。本宫若是没想过此事的话,便不会把七大世家都捅了一刀。
正所谓不破不立,太子都年满十二了,为何还要去震住文武百官?难道他们的俯首称臣,还想有变数?”
李姝踩着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才挺直腰背的站在林濮阳跟前。两人离着的距离很近,李姝那居高临下的冷眼俯视,更让林濮阳心头一惊。
他甚至觉得,长公主方才说着的风浪,就是由她自己一手搅动而起。
尽管七大世家的底蕴都颇为深厚,但长公主的恃宠而骄,和恣意妄为,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思及此处,林濮阳的眉心突然一跳,连话语也急了起来,“长公主,这是你的意思,还是……”
“林相,谁的意思重要吗?”李姝的娇小身形缓缓转向了宋长渊,她现在对他的反应倒是好奇了起来。
只见视野中的锦白里衣,仍然在釉光映亮的贵妃椅上端坐着,波澜不惊的神情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的一双胳膊好似过于劲瘦了些,哪怕这套里衣已经足够合身,都空荡荡的两袖还是合拢了风。
诚然,他右手小臂上的臃肿布条,还是很打眼。一团微微鼓着的隆起,更将冷白的双手衬得病气缭绕。
宋长渊这会,确实乖巧得有些可怜了,李姝不由得在心里想着。
片刻后,李姝又重新坐在了贵妃椅的柔软狐裘上,淡淡话语间,双眼都浅阖着,“林相,本宫乏了,便恕不远送。”
但李姝的这道逐客令,并没有打消林濮阳的心思,他视线灼灼地看向上座,企图等着回话。
然而,李晞的浓密鸦羽在此刻颤动了下,两眼的幽深目光直视着林濮阳。他仅是望了过去,阴沉若墨的脸色也全然显了出来。
他确实不敢伤着长公主,但旁人,尤其是林濮阳这种伪善的人,他断不会心慈手软。
既然长公主都说了,要等风浪暂平之后,再嫁给林濮阳,那就让这风浪永不停歇。南朝的或许能平,可宋国就是自己说了算。
“还请长公主好生歇息,微臣这便告退。”
林濮阳直到退出屋外,才感到身上的寒意缓了些。他明知道那股冷戾之气是来自李晞的,但自己向长公主说着的劝诫话语,已然是无用之举。
一刻钟后,李姝的蝶翼依旧停着,甚至连丝毫的颤动都不曾有。反观李晞,也亦然如此,岿然不动的坐立如钟,好似在等着李姝的说话。
又一刻钟过去,门外守着的墨梅墨黛都有些急了。她们也不知道长公主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同李晞置气?
可那坚硬如石的贵妃椅还甚是逼仄,若长公主躺得再久些的话,醒来后的浑身上下,定然都会发酸胀痛。
一步两步,墨黛的性子要沉稳些,轻轻踏进的步子也不会发出任何的细声。她就边走,边朝李晞使着眼神,却不想长公主发话了。
“墨黛墨梅,你俩先下去吧。本宫有话要与驸马说,两刻钟后传早膳。”
李姝施施然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宋长渊。他还挺能忍的,但她何苦为他而委屈了自己?
这张小小的贵妃椅,哪怕将坐垫都铺满了柔软的狐裘,但脊背后的稍弯护栏,仍然把自己的腰身硌得生疼。
自然这一切,都要归咎到宋长渊的身上。因而,李姝的柳眉微蹙,语气也生硬起来。
“驸马,扶本宫进内间去。”
然而话落良久,偌大的外厅内依旧安安静静,无人回应。李姝见状,这会是彻底怒了,拿起一块深褐色的枣糕就往里衣上砸去。
“李晞,小奴隶,你耳朵聋了吗?没听到……本宫在唤你。”
恰时,李姝的狠厉话音顿了顿,被宋长渊的平视目光给吓到了。
他的凤眸本就在眼尾处稍长些,此刻的赤色猩红不仅占满了一切,并且还有着氤氲水雾在袅袅而起。
“长公主,你骗了奴。你当着奴的面,答应了林相的求娶。”
宋长渊的沉声不小,至少在李姝的起身片刻,一袭锦白就凑近到跟前来。他低眉敛目看向她,赤红血色都快溢了出来。
他的绯红薄唇已然成了惨白色,紧紧绷着的下颌也快抵在了李姝的头顶。
只闻嘶哑徐徐,一股滚烫的灼热气息便把李姝彻底圈在了怀中,“长公主,你骗我。”
纵然宋长渊的右手并没有很用力,但李姝还是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动弹不了,仅余的视线,也被修长的冷白脖颈遮挡得一丝不剩。
“本宫骗你,本宫骗你什么了?你的命,是本宫所救。你此时此刻的所有,都是本宫给的。”
李姝原本还是有些心虚的,但反驳的话语一旦开口,她的所有底气都上来了。她绝不能在宋长渊面前露怯,哪怕是……
“你……你要干什么,你赶紧把本宫放下来。你的右手不想要了,萧遥说了……会废掉。”
腰身和双膝弯处的突然一热,让李姝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骤然腾空了些。而这猝不及防的惊恐,让她只好抓紧了宋长渊的身前衣襟。
尽管纤细十指攥出了层层叠叠的泛白褶皱,但自己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好像还觉得很心安?
李姝的指尖忽而一松,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尚且她也没忘萧遥的话,宋长渊那小臂上的伤再不好好养着,整条胳膊都别想要了。
可是眼前的人就仿佛没听到一般,匆匆越过了落地罩和屏风,径直朝自己的朱色拔步床走去。
“你把本宫放在床榻上,你,”中气十足的话音戛然而止,一道越来越近的锦白,将她笼罩在了柔软的锦被之上。
“长公主,奴竟然不知道,你如此担心奴的胳膊。那长公主现在,能不能……”
“不能。”
李姝斩钉截铁地说道,柔软的腰肢也猛然拱了起来,就是不愿与宋长渊的右手相贴着。
她真不知道他是撒了什么疯,方才林濮阳在的时候还一声不吭。这会倒是身体力行起来,还敢随意的抱着自己进屋?
尤其此刻,他还撑着单手俯在自己身上,丝丝缕缕的乌黑碎发,都快触到她脸上来了。
“小奴隶,你明知道本宫的脾气不好,就别在这撒疯卖傻。”
李姝的鼻端气息还有些急,刚刚蕴着的惺忪睡意,也早就荡然无存。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把宋长渊从自己身上推开。
“长公主,你总是这么误会奴。奴的话都还没说完,你又何必这么早盖棺定论?”
李晞的语气并不着急,他甚至还把柔软后腰处的手掌,缓缓抽了出来,就紧紧地贴着李姝的娇小肩廓而放。
恰时,他笔直撑立的左手也没有闲着,正用张开的五指,托起了稍稍倾斜的柔和下颌线。
丹凤眼中的赤色好似散了些,但李姝一迎上他这副慵懒惬意的模样,就有一股子无名火在胸膛内蹿动。
明明自己才是长公主,他宋长渊为奴。为何他总能轻易的惹怒自己,还敢对她做出如此的大胆行径来?
李姝真是越想越气,圆溜溜的杏眸也不由地瞪大些,每一抹视线就跟寒光刀锋似的,狠狠地刺着宋长渊。
可她现在动弹不得,酸软发麻的双手连抬都抬不起来,更别说推开跟前的,坚硬如石般的胸膛。
因而,李姝的双眼猛然一闭,还连忙扭过纤细的脖颈,只留冷若冰霜的侧脸冲着宋长渊。
但如此一幕落在李晞眼中,就惹得他的心底,忍不住发笑起来。
这般可爱的长公主,自然要好好的记在心上一番。只是此次,他真不是吓吓她而已。
“长公主,现在的你,应该冷静多了。那你可否回着奴的话,你应了林相的求娶,是何意?”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 4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