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刻骨之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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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清冷萧瑟的后堂里围着几个人，给此间冷淡添了几分生气和暖意。
江奕用劲搓着双手，企图摩擦自暖，“靠，这破天气，成天跑外边，怕是要冻死人。”
樊琢枝专注地擦拭着利剑，背后背着古筝，俨然是一副外出探查的打扮。他始终低眸，语调如古井无波，“没办法，江公子也想早些解决此事吧。”
五绮几不可察地微叹，“此种严寒之日，只怕是路有冻死骨。”
江奕闻言微侧身探着头往外看，只见冷风呼啸，惨惨戚戚，寒意已然彻骨。他像是自言自语，“已经是这般寒冬了…该知会阿娘施发济粮同衣布了。”
樊琢枝淡笑，笑意浅又稍纵即逝，几乎捕捉不到。“早就听闻江家施惠积德多年，受惠之人无数，在下实在佩服。”他是诚心实意地敬重江家，江家虽是数一数二的商户，又同修道界有牵扯，可却从未倚仗权势钱财欺人。
江奕竟难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只道，“我江家虽家财万贯，可都是我娘一手打理出来的，我没钱，好事都是她做的，我们兄弟俩至多出点苦力。”
先才见江奕猛地搓手取暖，孙习离疑他是冷得厉害了，怕他冻着便想把早就备好的手炉递给他，可静立于其旁，别扭半响都不敢送上去。
挣扎许久，孙习离才屏气上前，生硬地塞到江奕怀里，“给…给你。冷。”一同他说话便忍不住有些磕巴，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些莫名的恐惧。
江奕受宠若惊，心脏激动得一蹦三尺高，强自淡定后，扑通着猛烈跳动的心脏又掷地有声地落回了胸腔，脸颊竟微红，他作满不在乎地推拒道：“我一大老爷们用啥手炉，姑娘家家的才应该护手，你没听说过手就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么？”说罢，便推了回去，他确实想让孙习离暖着，他自己受冻倒是没啥事。
孙习离心中微沉，略微失落地看着怀中被推拒回来的手炉，面上却不动声色，似是什么都未发生。
江奕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之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向樊琢枝。诚挚道，“樊公子，此剑可是好剑！”
樊琢枝十分大方，顺手将擦拭得铮亮的剑递给他看，“果然好剑自有人赏，此剑甚得我意。”
江奕接过那利剑，越看越赞赏，越看越爱不释手，“我还以为你们乐杀一族向来只用乐器，都说好剑配能人，看来樊公子剑术也不差吧。”
樊琢枝谦虚摇头，朝背后所负的古筝使了个眼色，“常用的还是的还是古筝。”
江奕手中执剑，爽快地笑，随即望向孙习离，语气下意识放缓了些，“习离，你看这剑是不是很不错。”
孙习离原本低头发愣，依旧沉溺在被推拒中。闻言才抬起眸来，二人的视线于虚空中无声交汇，一方带着笑意，一方却带着恐惧同惊诧。
待看清眼前的江奕竟执着一把利剑时，孙习离忽然如遭雷击，头剧烈疼痛起来，好像整个大脑快要四分五裂！有什么东西好像快要冲破头脑血淋淋地跳出来挑明一个真相！可脑如针扎！根本就没机会揪清脑海中出现的是什么！
孙习离如遇洪水猛兽，瞳孔骤然睁大，却略显空洞。手炉在恍惚间随着一声惊响滚落于地。
众人见状皆诧异，江奕更甚，心脏几乎又拧紧成一团皱巴巴的麻花，一阵绞痛。
他只觉得先才孙习离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复杂了，有恐惧有害怕，一向自信张扬的江公子竟怕在那聚集万般情绪的目光中找不到她对自己的爱意，哪怕一丝一缕。
江奕匆忙地将剑还给樊琢枝，樊琢枝和五绮不知孙习离为何会有如此反应，显然有些瞠目结舌。
江奕手指微颤着走过去，他连心尖都颤得发疼，竟涌出一股忐忑不安之感。他越走越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触碰那张脸，“习…习离，你怎么了？”
哪知他一靠近，孙习离竟不可抑制地身子微颤，随即如见罗刹般露出惧怕的面容，下意识便猛力拍开他伸来的手。
她心有余悸地落荒而逃了…
江奕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心脏好像在那人落荒而逃时已经被连根拔起，如今连呼吸都疼得让人窒息，他深深蹙眉，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一阵死寂后，樊琢枝才迟疑着开口，“江公子？你还好么？孙姑娘…”他并不知这二人的爱恨情仇，自然不敢多言。
江奕双手覆于面上用力搓了把脸，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回身子，“无碍。习…孙习离那边，等下我再去寻她，毕竟还有任务…你们二人不是要去调查杨公子失踪之事么？”
樊琢枝颔首点头，作一礼，“正是，事不宜迟，我们先行一步。走吧师弟。”
五绮欠身鞠躬后也步履生风地走了。
他们一走，江奕便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又悲又恼地踹翻了茶桌，手指依旧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着，他神色悲痛，薄唇被咬出了破口，鲜血缓缓往外渗，染得唇瓣透红。
江奕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的胸膛不再那么剧烈地起伏，尽管胸腔还是浸溢着痛楚。他冷眼看着滚落于地的手炉，随即像是突然释然，哀叹一声后便苦笑着拾起。
心说孙习离才不会平白无故地闹脾气或生闷气，先才一走了之许是有什么原因。
女孩子嘛，就算闹闹脾气也无碍，大不了哄哄便是。以孙习离这傻姑娘的性子，估计一盒桃花酥便可妥协，反正自己是认栽了。江奕想。
江奕把手炉放回另一张没遭罪的茶桌上，尽管心中失落悲沉，也装作云淡风轻地出去寻人了。
他一连抓住好几位下人，逢人便问，“见着我家姑娘了么？她去哪了？”
江家下人除非是刚来一两日的，不然皆知这江家大公子爱慕自己的师妹孙习离，夫人也对她宠爱有加，早就认定了这是江家未过门的儿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当江奕质问时，他们自是知道这“我家姑娘”指的是哪位姑娘了。
先前几位下人都不知，询问无果。
后来才问出孙习离在梅园旁静立半响后才回了房，期间下人怕她身子受凉不适，劝她勿要再吹风。可那孙习离就一言不发地望着梅花，眼神复杂，神思不知飞往何处去，连个回应都没有。
江奕闻言后无声地叹息，直往孙习离所暂居的房间奔去。
无可奈何，他就是上赶着把心脏献上让人家一刀一刀地刮，他钟意，便乐意。他动了情，他活该犯贱。对此，江奕心如明镜。他江家男儿向来大度不羁，岂能同心上人过于计较得失？
情由心生，心便随情。
孙习离原本无神地坐于榻上沉思，她也痛。为何自己会如此恐惧江奕？！明明…明明是自己的心上人啊…为何刻在骨髓里的不止是爱意，还有畏惧……
她一看到江奕执剑的样子，便头疼欲裂，几乎要难受到窒息了！几乎害怕到手指不住颤抖！
那剑口非是对准她，可她为何要怕？他又无错，岂能平白无故地疏离。
正思及此，一阵叩扉声响起。未及孙习离反应，门扉便被应声推开了。孙习离抬眸便对上江奕那掺杂着些许郁闷不解的双眸，但那郁闷很快便被完美伪装起来。
寒风醒脑，这倒是真。
孙习离的情绪已不如先才那般激动，只不过依然下意识地避免视线交汇，她怕心脏跳的太快，一不小心便可被人窥听出那说不上清白的心跳声。
江奕微抿唇，无言地走向床榻旁。孙习离不敢看他，一直垂着头，他便蹲下。
他伸出细长手指摸了摸她的脸，孙习离瑟缩了一下，没躲。江奕又用拇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眼部，拭去残留的泪痕，“又哭了？”
孙习离羞得只能点点头，用尽全力才忍住没逃开，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人。
江奕把她的脸掰正，逼让她同自己对视，哪知孙习离放弃挣扎，直接合眸。江奕急了，“闭眼干嘛！看我！”说完又变得委屈了些，“莫不是嫌我丑。”
孙习离怕他生气，闻言赶忙睁眼，疯狂摇头。
江奕略显无奈，苦笑着问，“帅么？”
本就是随口一问，哪知孙习离竟不可察觉地点头。江奕知她面子薄，自己心中大乐便可，不必再揪着此话题。
江奕放软语气，“若是我惹你不豫，我先在此给你赔个不是，千般万般皆是我不对，千事万事皆是我的错。那你能否告诉我，为何突然那样？”
孙习离有些不知所措，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从几个月前便开始对他怀有恐惧，或深或浅，像是因某件事而刻在骨子里。无言半响，她才支吾地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害怕…”
“害怕什么？”
孙习离似乎心有余悸，艰涩地道：“剑…你执剑的样子…很可怕，像是只有…杀戮。”
江奕松了口气，拂过她的松软青丝，展颜淡笑，“原是因此。你若是怕，我以后都不会执剑的，我只用弓箭。”
孙习离点点头，以为心中不再那么抗拒。哪知江奕想抱她，她却又下意识躲了。
这下江奕恼了，目光透露着几分谴责，一边哄着，一边箍住她的腰。
原本只想抱一下，可见她如此反应便气不过，直接堵住了双唇，食髓知味地吻着。孙习离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心脏还活跃着，不抗拒却也不知迎合，只傻愣着让他亲，唇齿间环绕着淡淡的血腥味。
孙习离敏感细腻，自是知晓江奕的感情的，可那江奕倒是傻大粗，敢拦着人欺负，却不敢说爱。一人内敛羞涩且小心翼翼，一人口直心快可情比天高，他们似乎都在等…
等彼此的笃定。
樊琢枝同五绮一路查到沐村，又从一户人家中得知杨宜春曾最后现于此地，顺藤摸瓜地便找到了秦潇家。
一阵叩扉却终究无人应，樊琢枝和五绮不约而同地望向彼此。五绮皱了皱眉，便粗暴地踹开了门扉。
二人一前一后步入小院，院中却是有些杂乱的景象，随即又入房中，依旧是杂乱无一人，还有明显的打斗迹象。定是这里了，樊琢枝心想。
二人凝眸扫视四周一番，随即在地板上发现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两人面色沉重，樊琢枝上前蹲下，用手指沾取点血迹，仔细探究。
五绮也上前，“如何？”
樊琢枝眉头紧皱，“确是朱雀之灵，血迹中还残留着细微的灵力，我同他常共商与此相关的事宜，对他的灵力再熟悉不过了。”
五绮面色凝重，狠声道，“这户人家有问题！”
樊琢枝声色也冷淡不少，显然怒上心头， “叫做秦潇是么？真是个混账。”
二人的高瘦背影消失在肃冷清风中。
一场不轨之图就快要演变成横尸遍野的实战。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刻骨之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