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冰**花

7、心向往之

　　青丝高挽，饰以金翠花钿，衬得纤细的颈脖堆云砌雪，上着杏黄宽袖短衫，半露□□，下着石榴色曳地长裙，裙辐上绣着团团牡丹花样，肩披红帛，腰系红色丝带。

　　这便是李歆出席李煜婚礼要穿的“钿钗礼衣”，据说流行这么穿。不是说不好看，只是，李歆认为，如果可以再瘦一点，一切就完美了。决定了，要减肥，反正她已经嫁不出去了，也就不用再顾及大众审美的标准。

　　马车载驰载驱到了郑王府，李邃立即投身于人群之中开始应酬，李歆则被引到花厅闲坐。

　　满眼都是陌生人，而且还极有可能是她应该“认识”的陌生人，李歆从迈进门槛的那一刻起就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很快，考验就来了。

　　“你怎么才到呀，等你好久了~”一名衣饰艳丽的女子一见她便热情地招呼。

　　“啊？啊！”李歆深深后悔没有事先跟小乔勾兑好，以至于现在落得个孤立无援的境地。然而临时再来装失忆为时已晚，且不说事先没做任何铺垫有几个人会相信，光是在郑王大喜的日子制造混乱她就有贼心没贼胆，万般无奈啊无奈万般，还是寄希望于对方在无意间自报家门吧。

　　“怎么回事，出这么多汗，快来坐下喝杯茶。”那女子亲切地挽住了李歆的胳膊。此时，几乎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们两人身上，李歆可以感受到微妙的不友好。

　　没办法了，硬着头皮上吧。

　　一杯清茶捧在手，李歆的手汗流得更厉害了，不敢说话，只能猛喝茶。结果一口茶刚在喉咙里转了一转，她就觉得不对劲，咸咸的，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完全不是她心目中茶应该有的味道。

　　她是知道唐朝人喝茶的方式与现代人不同，很讲究，程序很复杂，但是实在没道理根本喝不出茶味来。这茶里肯定被加了料，应该只是调味料，而不是春药泻药蒙汗药。万幸！

　　不过，这样作弄人，无不无聊？她故意轻飘飘地往人堆那边望了一眼，神情虽淡然，却让每个人都不由得后背生寒。

　　那女子赶忙欲盖弥彰地打起哈哈：“是吧，你也喝不惯吧？我就说这京铤茶没有阳羡紫笋香。”

　　“就是就是。”“没错没错。”附和之声四起。

　　完全不是香不香的问题。但是，说多错多，不如不说。李歆要尽量避免说话，所以她只是保持微笑，至于这笑容究竟代表了默认还是别的什么意味那就见仁见智了。

　　李歆的岿然不动极大的打击了群众看好戏的积极性，甚至还搅乱了她们内心的平静，不过好在她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另一个声名狼藉的人来了。

　　“哎呀，陆清，你可来晚了！”相似的桥段上演了。

　　瞬间被“冷落”的李歆暗自揣测，如果说自己是因为退婚事件而被挤兑，那么刚来的陆清是为什么呢？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她太拘谨了，完全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所以人人都想捉弄她。所以在这里老实人合该被欺负么？

　　李歆不忍心再看下去，刚想转过头去，却感受到陆清的目光一直望向她，像是在向她求救一般。李歆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虽然她现在也是寡不敌众，但怎么好意思辜负人家的一片期望？她起身，施施然走过去，分开众人，挽住了陆清的胳膊：“陆清，来这边坐。”

　　陆清望着她，眼神中有说不出的亲切。

　　从前的交际圈子可以彻底归零了，那种落井下石的朋友她才不稀罕要。，李歆决定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建立新的人际关系，陆清就是她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朋友。

　　“天热，喝杯茶解解暑气。”那女子故技重施又端来一杯茶。

　　李歆伸手一挡，微笑着对陆清说：“别喝，被加了料的。”

　　她直接拆穿她们的小把戏，弄得众人都有些讪讪的，想发作，或是再找点别的花样来作弄她们，却被李歆的气场压制，动弹不得。

　　“歆姐姐，还是你待我最好。虽然你做不成我的嫂子，但是，我永远当你是姐姐。”陆清的声音细细的，放不开，李歆却能听出里面的真诚。

　　李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那句话的意思——不会吧，她居然是陆明的妹妹！果然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啊孽缘！

　　“那个，该不会今天你哥也来了吧？”李歆如临大敌。

　　“啊，他在那边。”陆清一指，李歆的第一反应不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而是低头，如果有个地缝能让她藏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陆清见她这样，不禁也十分难过，想到往昔的种种，几欲流泪：“歆姐姐，你和我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们陆家也难辞其咎，真是对不住。”

　　李歆飞快地权衡了一下，觉得为了逃避陆明而放弃得来不易的好友太不划算，便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已经不去想了。反正就是有缘无分，想也没有用了。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姐姐，我也永远把你当做我的妹妹。好不好？”

　　“好！”陆清终于灿烂一笑。

　　“这里坐着太闷，我们出去走一走。”李歆如此建议，一是因为陆清在众人面前实在是太过紧张，而来嘛，就是想着能离陆明多远就离他多远。她在古代，第一不想见白希辰，第二不想见陆明，第三，哎，她一共也不认识几个人，也不好个个都不见。

　　她一脸幽怨地伏在栏杆上，看庭院中流云翻滚人来人往，却不见新郎倌李煜的踪影，郁闷得使劲扯面前那株不知道是什么树的叶子。

　　“别再扯了，都快被你扯秃了。”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熟悉的语调，她猛地回头，不是陆明，也不是李邃，而是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

　　“你来了也不说一声，害我找你半天。”他的声音朗朗清澈，眼神温暖，嘴角噙着着微微的笑，穿着大红的衣裳，却掩藏不住那江南烟雨的淡雅气质。他虽然没有陆明长得帅，但是让人见了就觉得亲近。

　　“拜见郑王殿下。”陆清起身，向那男子恭敬行礼。

　　郑王等于李从嘉等于李煜，李歆在心里飞快地换算。然而她好像之前激动太久了，现在好不容易见了真人反而平静下来，她一笑，脱口而出：“你不是今天结婚么，怎么有空跑到后院来找我？”

　　他也笑：“我昨天刚回到金陵城，没来得及去看你，一听说你在这里，当然要赶来见一见你咯！”

　　她受宠若惊地站起来：“你别乱开玩笑。”

　　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挨着她坐下来，背靠栏杆，双臂架起，如同飞鸟一般舒展。

　　“哎哎，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父皇选你来陪我读书，那个时候我们都才五六岁吧，别的女孩子刚来都规规矩矩的，只有你，第一天来就领着我和一帮女孩子们去摘池塘里的荷花，我还从掉到水里去了，打湿了衣裳，我哭你居然打我！那次你也没少受罚，别跟我说你不记得了。我记得后来父皇让你哥把你领回去，我还哭着去求父皇，求了好多天，父皇才同意让你留下。再后来我们都散了，我走的那天大家都来送我，就你没来，我还伤心了好一阵。说起来也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可我至今想起来还觉得你太无情，总是不知道你在乎的究竟是什么。”他仰头，镜子一般的眼中有流云的影子。

　　他转头，望着陆清：“对了，还有你，陆清，我记得一群女孩子里就你最胆小，每次我们都被李歆带出去玩，就你不敢……”

　　李煜俨然已在状况外。

　　眼见红日高悬，离成礼的吉时越来越近，李歆不由得担心起来——他到底还记不记得他今天结婚啊？就算是婚前焦虑，也不至于到了婚礼当天还扔下新娘子不管，跟儿时玩伴追忆往昔吧？

　　“我记得，都记得，陆清也记得。好了，你可以不用管我们了，你今天结婚诶！”李歆好心好意提醒他。

　　结果他居然一副很受伤的表情：“这一别数月不见，物是人非，我好心好意来关心你，你居然不耐烦。哎哎，罢了，今天也不方便说话，过两天我办诗会，给你发请帖，你一定来，陆清也来，我们再慢慢聊。”

　　“一定一定。”李歆只差没挥手赶他走。来日方长，要搞偶像崇拜也不急在这一时。

　　李煜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来冲她眨眨眼睛，捉狭道：“别在这儿坐着了，待会儿宴席要摆在这里，你哥在前厅陪着太子说话，陆明在画楼那边，你看你去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