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心服口服 ...
-
几日之后,李歆收到一张请帖,原来是郑王李从嘉将于七夕大婚,邀请宗室亲友李邃及妹李歆前往赴宴。
郑王李从嘉,不就是李煜么?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偶像,李歆居然像个小女生一样紧张起来。
等到晚上,李邃回到家,李歆把这件事情跟他一说,他居然一点也不意外。原来这场婚礼筹备已久,全国人民都知道礼部甄选的那个吉日,贺礼以及赴宴当天要穿的礼服李邃也早就命人准备妥当,请帖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饭桌上,李邃端坐主位,习惯性做威严状,教育李歆:“在郑王府你可不许任性胡来,要好好表现,多跟你的那些小姊妹们说说话。她们虽然现在避着你,等过段时间,陆家的事情过去了,你们还是可以往来的嘛。不然你预备一个人关在家里过一辈子?”
同时,他也建议她在没人搭理的这段时间自娱自乐,没事可以多出去逛逛。一来解闷,而来可以显示她其实过得很好,既不卑也不亢。
不得不承认,李邃真是心细如发,什么都替李歆考虑了到,天底下当哥哥的恐怕再找不出比他更称职的了,不过就是有些唠叨。
南唐完全是沿袭唐朝的风貌,民风开化,女子的家庭和社会地位颇高。李歆也觉得前段时间她把自己禁足在家中装淑女了太亏了,有空多出去逛逛也不至于无聊到每天除了纠结白希辰就没有别的重心。
白希辰说过会摆摊子行医,没想到还真让李歆给撞见了。但她没敢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过,而是领着大队人马躲在街角偷偷地张望。
李歆原本以为白希辰的大名已经人尽皆知,形象败坏到极点,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刁难,没想到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果然,这个世界上99.9999%都是打酱油的路人,根本就不会有人记得你昨天闹市中心踩到西瓜皮摔了个四仰八叉。
同理可得,自己被陆家退婚的事情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人记得了。
白希辰的摊子就摆在一家药铺门外,病人在他那里看完病,拿了方子立即就能抓药,很是方便。从前面那个路口转过去就是金陵城中的最繁华的鸡行,因此这里也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李歆大约观察了一个时辰左右,就有三个人过来看病,生意挺还不错。
但是好景不长,很快就有几个精壮汉子从药铺里出来,把白希辰的摊子团团围住。李歆虽然隔得远,听不清楚他们说的什么,但是看表情动作也能知道他们是在刁难白希辰。
“怎么回事?”她皱着眉头问。白希辰明明是给他们拉生意了,大家互利共赢不是很好吗?
一个随从回答:“小姐有所不知,金陵城中凡是大点的药铺都请了大夫坐堂的。白公子把摊子摆得这么近,再加之他医术高超又收费便宜,就等于抢了人家坐堂大夫的生意,自然不招人待见。”
“如果是我,就把里面那个庸医赶出去!”李歆一脸严正。
那随从陪着笑道:“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哟!亲疏有别,白公子初来乍到,怎么比得上人家坐堂镇店十余年如一日的劳苦功高?”
嗯,有道理,很有道理。是对方很有道理。
直到那边的言语纠纷上升到肢体行动,白希辰寡不敌众,他那可怜的小摊子眼见要被人砸得稀巴烂,李歆才赶紧吩咐随从们上去帮忙。
中国人果然从古到今都极爱凑热闹,光天化日之下的街头群殴事件很快引来大批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有谴责药铺仗势欺人的,也有谴责李歆仗势欺人的,还有干脆传成李歆带人来砸白希辰的摊子而药铺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巡街的北衙禁军很快赶到,领头的那人,李歆远远看着十分眼熟,待到近前,她才结结巴巴地喊出来:“陆、陆明?”
陆明穿了绿色的官服,越发显得面白如云,剑眉星目,雄姿英发,再不似李歆之前认定的病弱美男形象。果然,刻板印象要不得。
“李歆?”陆明见到她,也是大吃一惊。
“是我,好巧。”李歆被抓了个正着,索性坦坦荡荡,在心理上寻求先机。
“你……”一个疑问句在陆明口中生生转了风向,变成略带调侃意味的陈述句,“还真是哪里有事哪里就有你。”
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没话找话:“那个,你的身体没问题了吧?”
“如你所见,还好。”陆明的声音还是落寞的,他的目光闪烁,面部肌肉紧绷,淡然的表情明显是刻意做出来的。
“那就好。”李歆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并没有好过多少。她掉转到话题道:“你来得正好,里面那个是……”
她突然想起里面那个是谁,眼角余光偷觑陆明的表情,显然他也看见白希辰了,又是一阵免不了的尴尬,她赶忙撇清:“你别误会,我纯属路过。”
说谎是极不道德的,她心虚地顿了一顿。
陆明本来就高李歆一个头,再加上气势上的落差,李歆觉得自已的形象又塌缩了不少。她抬头,仰望着他,逆光之下,他的脸色晦暗。
“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过去看看。”陆明一付公事公办的口气。
听到他如此交代,李歆赶紧闪到一边,不耽误他做正事。
只见他手按佩剑,极有威严地大步上前,光是那源源不断向四周散发的强大气场,就令围观群众自动向两边分开。
“敢在天子脚下聚众闹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他的声音洪亮有力,足以震慑全场。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一群人顿时停手,全都恭敬谦卑地望着他。
李歆这才看清白希辰的状况。他刚啐出一口血沫子,正在用手背擦拭嘴角的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来没少挨揍。不过,以李歆对他的了解,对方的人肯定吃亏更多。别看他平时一付人畜无害的良善模样,发起狠来绝对不是一般角色。他是在传统的大家族里出生长大的,从小跟着他爷爷一板一眼地打太极,十几年如一日下来,技艺虽然说不上炉火纯青,等闲三五个小毛贼也是近不了身的。要不是他之前身受重伤,恐怕连李邃都在他那里讨不到便宜。想到这里,李歆那颗原本不安定的心顿时安稳放下。
陆明常在这一片巡街,药铺的人都认得他,急忙赶上前来恶人先告状。慢了一步的李家人自是不服,便在外围大声抗议。再加上围观群众的倾情助力,场面顿时如粥沸沸。
陆明也被折磨得不耐烦了,他挥挥手,随行的北衙禁军中立即出来一个人,扯着嗓门喊道:“吵什么吵!无关紧要的人赶紧散了,你们几个,跟我来!”
说着便要转移阵地。
不会是要闹上公堂吧?李歆赶紧坦白从宽:“且慢!陆明我老实跟你招了吧,我不光是路过而已,今天这事儿跟我脱不了干系。这群人里面,白希辰你应该是认得的。他从我们家出来以后,就在这边摆摊给人看病。当然,我一开始真的是路过,这点我没必要说谎。但是,当我看到药铺的人要砸他的摊子,就想好歹相识一场,我不能坐视不理。于是我就叫我家的下人们上去帮忙,一帮就帮成了你看到的这个样子。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词,到了药铺的人嘴里肯定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你要是不信,就留下几个证人,看看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李歆这一下把话说透了,药铺的人也不敢再拿别的说辞来搪塞陆明,只是指着白希辰嚷嚷:“是这小子先坏的规矩,我们已经忍他好久了,不得已才想给他点教训!”
“你们打人就有道理了!”白希辰也不甘示弱,看来他这次是真被惹急了,把他们家老爷子教的温良恭俭让都扔到爪哇国去了。
“打你怎么了?打的就是你!”对方阵营里也有嘴欠的,眼看又要闹起来。
“都他娘的闭嘴!怎么,都不把校尉大人放在眼里是吧?那就回衙门各人先打三十大板再说!”陆明的传话筒及时出声镇住场面。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面上平静无波,底下却是你来我往暗潮汹涌。
陆明就在这一片忿忿不平的敌意中笑了出来,那笑容真如春风化雨,见者无不服气:“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架的精力,不如去前线杀敌卫国。行了,打都已经打成这样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白希辰,今日之事皆由你而起,确实也是你不对在先。他们虽然打伤了你,还砸了你的摊子,可是你看清楚,你也伤了对方不少,损失互相抵消。另外,从今日起,你不可再在此处行医。如此判决,你们双方可有不服?”
药铺方面不过是为了出气,如今见再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也就不再言语。
倒是白希辰梗着脖子做叛逆少年状:“我不服!”
“不服就跟我回衙门,我说到你服为止!”陆明一笑置之,不再理会,他转向李歆,温言道,“你自己刚才也说了,此事与你不无干系,那就判罚你白银五两,让白希辰拿去开间医馆,也可免去今后诸多麻烦。”
“陆大人英明!”不知道谁起头喊了一句,欢呼便如涟漪般在人群中层层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