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心结打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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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歆原本可以鼓励陆清勇敢地跟家庭、跟不公平的命运做抗争的。
在民风开化、女子地位崇高的南唐，这样的事情应该不算痴人说梦。但是，在最后关头，她退缩了。不仅是对陆清不信任，她仿佛连自己都不信任。
虽然明白，但是却没有实际的行动。
这样的自己，想起来其实挺可恶的。
不幸的人只会更加不幸，心理学上称之为“约拿情结”。李歆开始严肃认真地思考自己是什么开始不自信并且不幸福的。
是从被人排挤开始，还是从被退婚开始，还是从穿越开始，亦或，是从跟白希辰分手开始。时间越往前追溯，李歆感到越痛苦。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去追寻幸福。不管身处的是何时空，人生存着的目的不就是自己幸福，并且给他人带来幸福吗？
但是，她现在却固缩在李邃为她营造的保护伞之下，不肯前进。白希辰和陆明，曾经先后向她伸出手，但是她却甩开他们的手跑掉了。因为害怕失去。明明在这个时空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属于原来的李歆，而不是她的，可是她却还是害怕失去。
天气不错，白希辰在医馆门口晒昨天林大叔送来的药材。其中有一部分留下来自己用，另一部分可以去找药贩子换成别的药材。他在金陵城中也算是混迹了一段时日了，渐渐的认识一些人，虽然不上台面，可是能帮上一些很实际的忙。其实也不算是帮忙，都是利益往来的关系，不论古今中外，有钱赚的事情就会有人干，白希辰不过是最近才摸清楚其中的门道而已。
“白善人，早啊。”街上往来的人们纷纷向他打招呼，语气中透露着恭敬与谦卑。
“早。”无论是谁，他都客客气气的回礼。人人生而平等，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早啊，白善人。”
乍然听到这个声音，白希辰以为自己听错了。跟他打招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谁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她。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转头去看。只见对街的屋舍将阳光截下一半，身着石榴色长绸裙的少女就站在阳光明媚的那一半街道上，双手背在身后，略施粉黛的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暖风拂过她的鬓角，茸茸的碎发轻轻飞扬，金步摇发出清脆的响声。
因为太过真实，反而不太敢相信。
“早啊，小白。”李歆看着呆呆傻傻的白希辰，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轻移莲步，向他走近。
“你，你怎么来了。”白希辰有些慌忙地站起来，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有点事情找不到人商量，所以就来找你了。怎么，不欢迎吗？”
“不是，你进来坐？”
“好。”李歆随着他往店内走去。
白希辰捏了捏拳头，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
他们曾经那么熟悉，可是现在见面居然会紧张，心底不由得生出些许悲凉。
李歆捧着杯子，眼珠子东转西转到处打量。半晌，才展颜笑道：“你这里不错啊。”
她一笑，原本阴暗的屋子蓦地明亮起来。
白希辰一颗忐忑不定的心也忽地放下，道：“你终于想通了？”
李歆牙齿咬住杯沿，似在疑惑：“想通什么？”
见白希辰一副要生气的架势，她才恍然大悟：“哦，那件事，你容我再想想。”
“还没想好？”白希辰白了她一眼。
“离家出走是大事。李邃已经被退婚的事情弄得神经质了，我再一走，不晓得他还活不活得成。哎，说实话，其实我不怎么想跟你一起走，当然也不想跟陆明一起走，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自己走得了……”她苦恼地挠挠头发，不小心碰歪了金步摇。
白希辰自然而然地伸手帮她把金步摇扶正，李歆也自然而然地垂头。
他还是那句话：“等你想通了，我带你去开封。”
这一次，她的抵触情绪显然降低了很多，也许懂得了一些事情学乖了，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其实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哎，这件事情以后再说。我来是有别的事情要找你商量。”她说。
“什么事情？”他很好奇，会让她困扰至此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印象中，她从来不是个犹豫畏缩的人。
于是李歆就大致把陆清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当然，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她有意略去了当事人的姓名：“我有一个朋友，她最近很困扰，因为她家逼她嫁给她不爱的男人……”
“盲婚哑嫁，在古代是很平常的事情吧。”白希辰道。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倒也罢了。问题是她明知道对方是个浪荡子，她的家人也知道，是为了利益才牺牲她的！”李歆急忙解释。
“那还真可怜……”白希辰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就是啊，真的很可怜……”李歆被他感染，也唏嘘起来。于是伤感就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直到，李歆吼起来：“喂，我是来找你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的，不是来听你伤感的！”
一瞬间，白希辰有种想欢呼的冲动——回来了，他认识的李歆！
“喂，你笑什么？”李歆看见他笑心里就发毛。
“没什么，”说实话，白希辰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笑了，“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大团圆结局就是她不用嫁，然后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李歆十分诚恳地说道。
“王子和公主，你以为这是童话故事？”白希辰差点笑出声来。
“所以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啊！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怜，家里面还有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姐妹要出嫁，人家就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她就必须要为家族利益牺牲，换我我也心理不平衡。先不说幸福的问题吧，首先，至少要把她从不幸中拯救出来才行啊！”李歆退而求其次，其实这个“其次”也正是最困扰她的问题。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在唐朝女性还是比较自由的。如果她抵死不嫁的话，应该也可以……”白希辰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情不太现实。
李歆接过他的话头：“如果她有抗争的勇气，她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在家里的地位本来就不高，如果在拂逆了家里的意思，以后怎么活？”
“我知道，她不能不嫁。可是嫁过去之后，日子估计也不会好过……”白希辰陷入苦恼之中。
“是啊，她就是完全不懂得争取的一个人。怎么才能帮她呢？”李歆比他更加苦恼。
半晌，白希辰总结道：“如果她自己完全不争取，我们根本帮不了她。”
李歆跳起来，气鼓鼓地瞪着他：“所以你准备见死不救？我找你真是找错人了！”
白希辰很无奈，白希辰很无辜，白希辰很坦然地接受李歆的无理取闹，因为他显然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样子。
所以他不怒反笑：“你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
她被他拉回椅子上，情绪仍旧激动不已：“说什么啊，你都说了帮不上忙啦！”
“这件事情着急不来。既然外部环境我们帮不上忙，只能希望从内部改变。你是学心理的，你不可能不知道改变一个人的个性气质有多么难。”他温言劝道。
“也不会完全帮不上忙吧。”李歆不肯死心。她无论如何也要帮陆清的忙，身为好友，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她被人推进火坑而什么都不做。
“你总不可能指望我们帮助她离家出走。先不说她有没有勇气走，就算她肯走，出去之后怎么生存？我们也要对她负责任啊，不能把她从虎穴里面带出来，又送进狼窝，是不是？”白希辰耐心地给她分析利弊。
这些，李歆不是没有想过，但是……
“所以啊，现在就要靠你了！”他笑得爽朗，拍拍她的肩膀。
要帮助陆清学会坚强，只有靠李歆了。
责任，真的很巨大。自己真的可以吗？
李歆苦恼了一阵，犹豫了一阵，挣扎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她是行动派，说起风就是雨，跟白希辰打过招呼就准备走。
“等一下。”白希辰拉住急匆匆的她。
“还有事？”李歆回眸。
有一句著名的、被用烂了的话，叫“回眸一笑百媚生”，白希辰觉得自己该是没有唐明皇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好福气，他今生能与一人厮守足矣。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只是……
“没事。”他被李歆一望，就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哦，”李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蓦地笑道，“如果我以后有事，还可以来找你吧？”
“啊？”白希辰有些讷讷地，仿佛已经神游天外。
“你知道，我找不到人可以商量。”李歆用难得的弱势的语气说着。确实，她在这里有家人、有朋友、甚至还有“恋人”（如果算是恋人的话），但是，他们跟她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的苦恼，他们无法理解。很多话，她也不能跟他们说。如果有白希辰在的话……果然就像他曾经说过的，自己这个别扭的个性要改一改。
白希辰见她那幽怨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是很认真在跟他说话，可他这是什么态度？李歆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喂，是你说过的，‘在这个时空，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了’！”
白希辰举手投降：“是，我确实说过，我没有不认账。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为什么听进去了这句，却听不进去其他的话呢？”白希辰不死心的继续诱拐她。
“不是跟你说了么，离家出走的事情我还得再考虑。”
“考虑清楚了就来找我吧，别去找陆明，你也知道，‘在这个时空，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了’。”
“你很啰嗦。”李歆翻着白眼。
“不啰嗦你能听进去吗？”
“你根本就是个大叔！”李歆恶狠狠地说道。
“反正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大叔的，对了，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变成满脸皱纹的大婶！”白希辰反唇相讥。
“不用你管，我走了！”李歆转身。
“没事就来玩吧，”白希辰有些底气不足地说，“反正我也很无聊。”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他抬头去看她的反应，只见她的身影融进灿烂的阳光中，一只玉手纤纤扬起，在空中微微挥了挥：“等我有空吧~估计接下来我会很忙。”
她头也不回，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他的视线。
白希辰低头，笑了笑，转身回到医馆里。说起来，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装饰华丽的马车转过街角，风中似乎还残留着少女的馨香。
隔壁的阿婆摇摇头，拉了拉有些失魂落魄的西词：“别看啦！”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心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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