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冰**花

17、人心向背

　　白希辰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杂，源源不断，应接不暇。往往一件事情还没有做完，另一件事情已经在等着了。他要给病人看病，抓药，自己去进药材，加工药材，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关系要疏通，打点。
　　然而，他干得有滋有味，每一天醒来都精神百倍，仿佛不会觉得累一样。有时候周围的邻居以及一些感激他的病人会来帮忙，所以他甚至还有空闲带着附近的小孩子们玩耍，教他们读书写字。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想过回报，但是他在金陵城中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响亮了，好像全城百姓都知道有一个乐善好施的“白善人”。在白希辰还不知不觉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开始发生改变，甚至已经决定下来了。
　　“慎恒，老夫又来找你下棋了。”
　　白希辰闻言，抬头望见立在门口的老者，立即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相迎：“大人！”
　　常梦锡扶出就要下拜的白希辰，笑道：“对棋友何须如此客气。”
　　白希辰恭敬道：“大人可不是一般的棋友。”
　　“是下得最差的那个吗？”常梦锡随白希辰进屋。
　　正在医馆帮忙的西词见有贵客来，放下抹布，转身去沏茶。白希辰则收拾了一下桌子，取了放在墙角的棋盘过来，摆好阵势，请常梦锡落座。
　　自那次之后，白希辰本以为常梦锡不会再来了，没想到几天之后他居然再次造访，另白希辰惶恐不已。万没想到常梦锡只是来找他下下棋，聊聊天，绝口不提入朝为官的事情。但是，白希辰心里清楚，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只是敌不动，我不动，就好比下棋，常梦锡就算挑衅，他也不会主动进攻，只是守着自己那得来不易的一小块地盘小心经营便好。
　　“慎恒，你分心了。”常梦锡一笑，拈起一枚白子“啪”的一下，打入棋盘右上角黑子的空中。
　　白希辰见状，不禁有些惊讶，没想到常梦锡虽然老迈，攻击性却如此之强，棋盘上尽是对方主动挑起的战火。他略略沉思，旋即展眉一笑，按照定式中规中矩地应了一着，道：“不妨事，此处我早有防备。”
　　“哦，你倒是自信满满。棋盘如战场，小心啦！”常梦锡的白子如一把利刃抵在白希辰的咽喉上，如他的应对稍有不慎，这一块地盘便尽数落入白方的囊中。
　　白希辰避战，忍痛放弃数目的空地，只求自保。
　　“慎恒，你年纪轻轻，却还不如老夫有力，这可不行啊！”常梦锡一面说道，一面落子，毫不留情地将白希辰一步一步地逼上绝路。
　　“大人龙马精神，宝刀未老，其实吾等乡野小民可以攀比的？”行至中盘，白希辰虽然有右上两角外加中腹的几块势力撑着，但是大势已去，索性爽快投子认负。
　　常梦锡却仿佛很不乐意，有些责怪道：“慎恒，你没有尽全力。”
　　白希辰应道：“大人明鉴！”
　　见他如此紧张，常梦锡便不再进逼，只道：“后日有一个聚会，老夫希望你能参加。”
　　有了上次的经验，白希辰当然托词不去。
　　常梦锡却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慎恒，此次聚会非比寻常，老夫将向寿王大人引荐你。务必参加！”

　　白希辰诚惶诚恐，白希辰百口莫辩，白希辰寝食难安。他早觉得常梦锡是个狠角色，但是没想到他这么狠，一记老拳把他打得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事到如今，解释、拒绝都没有用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宴会设在寿王在城外的别院，清幽别致又不失皇家气派，因为有贵客光临，是以门口守卫森严。衣饰朴素、步行而来的白希辰被拦在门口差点没进去。他刚想趁此机会转身就走，偏偏不巧遇上陆明。对方阴沉着一张脸，只不过点一点头，自有身后跟着的下人前去跟门口的守卫解释，放了白希辰进去。
　　白希辰不认得路，也不太想与不友好的陆明同行，心想着走条僻静的小路到某个没有人的地方转上一转，然后不管是走大门也好，走偏门也好，翻围墙也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事后就算常梦锡追究起来，他也有个理直气壮的托词——谁叫您请了我又不给我领路，害得我白跑一趟！
　　他心里这么想着，脚步刚往边上偏了偏，还没来得及脱离大部队，就被白希辰的下人逮住了：“这边。”
　　陆明对白希辰没有好脸色，连带着他的底下人也是恶声恶气的。
　　白希辰倒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整整衣袍，昂首阔步走到这一行人前头去了。前方不远处就是主殿，进门之前，白希辰又被拦阻了一回，这次再没有人帮他，陆明昂首阔步地越过他进屋去了。
　　现世报果然来得很快，白希辰没准备多做解释，事实上他正准备转身就走。然而，仿佛感应到他的气场，常梦锡出现了。
　　“慎恒，真是对不住，忘了把请柬给你送去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常梦锡笑容可掬，白希辰也堆起一脸笑意：“不妨事，倒是劳烦大人挂念了。”言罢躬身下去行礼。
　　常梦锡急忙扶住他：“慎恒不必多礼，快随老夫进去罢，寿王殿下等候多时了。”
　　话说到此处，白希辰的心沉了一沉，轻叹一声，抖擞精神随常梦锡前去觐见寿王。

　　寿王李景遂乃是南唐中主李璟的御弟，于保大五年被立为太弟，性纯厚恬澹，雅有士君子风。当今南唐朝中有三股势力——以冯延巳兄弟为代表的御前近臣“五鬼”、以战功显赫的大皇子李弘冀，以及人望最高的寿王派系。这三股势力之中，又以寿王派系较为优胜，毕竟名正而言顺。
　　白希辰虽然明知这个“皇太弟”命不长，将来荣登大宝的还是如今谁都不会去多看一眼的李煜，但仍旧谨言慎行，不敢造次。
　　李景遂正背对大门与人交谈，远远望去身形魁梧，虽然穿着锦衣，却掩饰不住英武之气。在常梦锡的提醒下，李景遂转过身来，看了白希辰一眼，问道：“你就是白慎恒？”
　　白希辰跪在地下，行叩拜之礼。“启禀殿下，正是草民。”
　　“起来吧，寻常家宴不必拘礼。”
　　白希辰依言起身，不卑不怯地望着李景遂。李景遂也在望着他，目光如炬，然而在这一场较量中，谁也不是失败者。
　　“孟图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啊，听得本王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李景遂照例夸赞两句，突然凑近，眼眸似无星无月的暗夜，沉声道，“你来见本王之前，可有觉悟？”
　　白希辰转瞬之间被逼上绝路，心理上已经不适，却强自镇定，只是不肯屈服，正色道：“草民的觉悟只限于凭一己之力救病患于乱世危难之中，其余的，别无所求。”
　　他言罢，挺直脊梁，一身铮铮傲骨，朗朗立于乾坤。
　　李景遂眯起狭长的眼睛，眉头紧蹙，似是不悦。
　　常梦锡在一旁诚惶诚恐道：“殿下，慎恒就是这个怪脾气，不求名利。”
　　李景遂目光如两枚钉子，直钉在白希辰身上，忽然笑出来，如变脸一般，和声道：“你有这份觉悟，也是大唐百姓之福。”
　　若是此刻对面站的是赵匡胤，他或许就动摇了，但是，只能叹一句：可惜啊可惜，此一番虽有惊无险，但是南唐已不是久留之地，他还是找准机会赶紧带着李歆离开吧……
　　白希辰正待要松一口气。常梦锡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刚准备要说，却被陆明高声打断：“殿下，微臣有事禀报。”

　　“常鉴，白希辰此人虽不能为我所用，留着便是祸患。”
　　“侄儿明白。”
　　“那你为何……”
　　“大人，若将他支去寿州，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六鬼’，对我们更加不利？”
　　“言之有理。”另一个声音插进常梦锡与陆明的对话。
　　“殿下，不如……”
　　“罢了，此事不必再提，只当是枚弃子，留他在金陵也算能为百姓做点好事。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料他有天大的能耐也掀不起什么风波来。”
　　那声音顿了一顿，饮了一口茶，又道：“倒是你，常鉴，你太急进了。扳倒‘五鬼’是场旷日持久的战役，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们已经忍耐蛰伏了很多年，紧要关头更是要一忍再忍，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功亏一篑。”
　　寂静中，可以清楚的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是陆明躬身下拜：“殿下教训的是，微臣知道了。”
　　“知道就好，你有勇有谋，却年轻气盛，本王最担心的就是你沉不住气。宝剑虽锋利，却藏于剑鞘之中，不出则已，一出则不饮敌血不还。这样，孟图你安排一下，让常鉴先去北方待一段时间吧，养精蓄锐，等到决战之时，再回来。”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滞，许久之后，才听到陆明的声音：“微臣，遵命。”

作者有话说

　　于是小明和老常本来是想拿小白当急先锋的，可素啊，小明关键时刻良心发现，大boss以为时机未到，小白躲过一场无妄之灾。
珍爱生命，远离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