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 骑士他又双叒叕失忆了》玉小幺

63、逃离 19

　　61

　　他们进入了侧殿。
　　侧殿里的情形着实不太好。伊西斯之前神智混沌，对周遭的环境也就少了几分注意。他惶惶地从净水池中逃出来，却连自己浑身滴血都未曾发现。一道血路因此从入口延伸到了床铺，凌乱的被窝里也湿红了一片，血迹与碎肉乱七八糟地染透了布料，不光被子，下面的褥子也是一片狼藉。而被伊西斯抱在脸侧挨蹭的布小熊也没能逃脱厄运，身上一片血淋淋的红，彷佛经历了一场凶残的杀戮。
　　伊西斯羞愧地缩了缩脑袋。
　　格洛乌斯的心却要被这样的景象攥紧了，他情不自禁地蹙起了眉，扭头看了看伊西斯，却正看到伊西斯仿佛要把脸藏到他肩后面的举动，一时心痛又好笑。
　　这个小傻子，难不成现在还在后悔自己弄脏了房间？
　　格洛乌斯一阵无奈，他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把伊西斯放在了一个干净的角落，拿了干净的毛巾为他擦脸擦手，又取了伤药为他包扎。
　　待伊西斯裹着毯子干净温暖地坐好，格洛乌斯才开始忙自己的事。
　　首先便是疗伤。
　　战斗了这么多天，格洛乌斯也是熟手了，一套流程下来宛如行云流水，不需要伊西斯再多指导什么。各种外伤格洛乌斯差不多也都见过一面，该怎么处理早已牢记于心。
　　这次的伤也不重，处理起来也不怎么困难。
　　剜去腐肉，割下半掉不掉的皮脂，将断裂的骨头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再用药水清洗身体，杀菌消毒，为创口愈合创造最好的环境。之后便可以一样样吞服药物，或是抹上特制的药膏，待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烧水洗澡，换上干净轻软的衣物。
　　伊西斯倒是试图帮点什么，可格洛乌斯的动作利索极了，伊西斯只能在边边角角的地方递递东西。他想像以前那样帮格洛乌斯洗头也不被允许，格洛乌斯挑眉看着他手臂上的伤，以此为理由剥夺了伊西斯所有需要劳动双手的工作。伊西斯就只能围着毯子坐在角落里，静静等着格洛乌斯忙完了自己的事再来处理他的事。
　　格洛乌斯也没让他等太久。
　　伤药对格洛乌斯的效果一向是很好的，一番洗漱后，格洛乌斯重新变回了原先光鲜俊朗的样子。接着，他重新烧了水，试了水温，才小心地抱起了伊西斯，走到了相距不到十米的浴桶旁，把伊西斯小心地放到了旁边。
　　伊西斯早已习惯了他的过度保护，见此便顺从地按着平时的规程更衣沐浴。趁着伊西斯清洗身体的时间，格洛乌斯迅速更换了沾了血的软垫，又将被褥换了一套新的。他忙忙碌碌不停歇地收拾，用各种清洁魔法指挥着被子、垫子飘来飞去，中间竟还帮伊西斯洗了头。
　　在他的高效清洁下，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又干净清爽地躺在了被窝里。不远处的坩埚里咕噜噜冒着泡，格洛乌斯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块谷物面包埋在火堆里烤。食物的香气轰轰烈烈地在屋子里盘旋，伊西斯靠着格洛乌斯，怀里抱着干干净净仿佛洗了个澡的小熊，终于进入了他一回来就期盼的场景。而他半合着眼趴在格洛乌斯身上，听着格洛乌斯均匀的心跳，心也渐渐落了下来。
　　原先又冷又涩的感觉被面包香甜的气息霸道地驱走，伊西斯仰头看着格洛乌斯火光下疲倦的容颜，迟疑地开了口。
　　“乌/////尔……”他小声唤，“你是觉得……我的付出比你多吗？”
　　闭着眼睛假寐的格洛乌斯于是睁开眼睛，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伊西斯比以前瘦得多了，格洛乌斯捏他都不敢用力，生怕扯痛了他。
　　“是啊，”格洛乌斯叹口气，“你承担了九成九的危险，我蜷缩在你的羽翼下，什么也做不了。”
　　“你做的已经很多了。”伊西斯立刻反驳。
　　“但在我看来就是不同的。”格洛乌斯叹口气，点点他眉心，“是，你可以说暗中的寻找和明面上的掩护同样重要，但我自己知道，这二者并不等同。”
　　不等伊西斯反驳，格洛乌斯便搂住伊西斯，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伊西斯的额头。他深深地看着伊西斯，清晰又不容置疑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我心里，你是付出更多的那个。对我来说，暗中寻找和明面掩护并不等价，你承担的一切远超过我。”
　　伊西斯抿住了唇。
　　格洛乌斯这样说几乎堵上了伊西斯所有可能的说辞。他几乎就在明说，无论伊西斯怎么辩解分析，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见伊西斯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不放，格洛乌斯像是也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他安抚地亲吻伊西斯，放软了声音劝他：“别纠结这个了，我没有怪你。”
　　“其实说，与其被你这样安慰，我更希望……”
　　更希望什么，格洛乌斯却顿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反倒是伊西斯在一阵沉思后又开了口。
　　“你更希望我命令你吗？”他问。
　　格洛乌斯苦笑着叹了口气，明白伊西斯是不会轻易地放过这个话题了。他干脆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地靠在了床头，而后调侃地看向了伊西斯，笑眯眯地答：“是啊，请下命令吧，我的祭司大人。”
　　伊西斯看看他，疑心自己又被哄了。但本着绝不错过的原则，他支起身子，理理衣服和头发，清清嗓子，做出祭司标准的肃穆神态：“那我命令你……”
　　收拾东西？弹首曲子？烤个面包？做个炖菜？
　　不对、不对，这都不是伊西斯最想要的。
　　伊西斯顿住了，他愣愣地看着含笑看他的格洛乌斯，拼命运转自己疲惫已极的大脑。可那后半句命令卡在嗓子里，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要求。在格洛乌斯越来越大的笑容里，伊西斯急中生智，脱口而出：“……你亲亲我！”
　　话一出口，伊西斯的脸腾得红了，自己都想象自己怎么能提出这样幼稚的请求。
　　可要说别的惩罚，伊西斯也实在想不出了。说到底，伊西斯就根本没觉得格洛乌斯哪里有问题，就算是有，他又哪里舍得真的惩罚格洛乌斯。索性这样也不错，伊西斯脸热热地被亲了好几下，心一横，干脆就这样硬着头皮继续了下去：“再抱抱我。”
　　于是格洛乌斯紧紧地抱住了他。
　　“……再摸一摸。”
　　带着薄茧的手掌顺着脊背滑下。
　　伊西斯自暴自弃地靠在格洛乌斯怀里，听着格洛乌斯带着笑意的声音：“这样就行了吗？”
　　至少他心情好起来了。伊西斯闷闷地想。
　　这样想着，他考虑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镇定地说：“还有，你欠我、欠我……”
　　“欠你什么？”格洛乌斯忍笑忍得很辛苦。
　　伊西斯仿佛对被子的花纹突然生起了莫大兴趣，他专注地看着这床格纹的被子，状似严肃地说：“……一千个吻。”
　　格洛乌斯埋在伊西斯肩上“嗤嗤”地笑了起来。
　　这下，伊西斯的耳朵也红透了。
　　格洛乌斯也不拆穿他，他忍笑做出一副配合的模样：“那我不是已经还了许多了。”
　　“那不一样，”伊西斯不假思索地说，显然已经考虑过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恋人的吻和还债的吻当然不同。之前都是出于感情的吻，自然不作数。当然，一天也还不了那么多，所以你可以分期还款，利率就按九出十三归算……”
　　伊西斯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忽略他红红的脸，倒真是有模有样，像是已经替格洛乌斯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还“吻”计划。格洛乌斯听得心都化了，他终于忍不住，坐起身吻住了伊西斯。
　　柴火噼啪作响，映在墙上的身影重叠唯一。
　　直到面包的香气渐渐出现了焦糊的味道，他们才慌张地松开了彼此。
　　两个人的心都砰砰作响，伊西斯红着耳朵跳下床去从炭火堆里扒出已经有些焦黑的面包，而格洛乌斯侧着脸故作无事地拗了会儿沉思者的造型，才恍然想起自己也该赶紧下床拿碗盛汤。
　　好在他们醒悟的不算太晚，纵然面包外壳已经变成一片焦黑，里面却还是松软的浅白，甫一切开便炸开浓郁的坚果香。用这样的面包蘸着浓稠的汤汁总是最好吃的，伊西斯用小刀插了一块递给格洛乌斯，自己则接过了垫着厚布的汤碗。
　　也正是在此时，殿外又一次传来了焦切的呼唤。
　　这一次，还是希斯。
　　巴德尔又出事了。
　　伊西斯彻底怔住了，他想不出毒素还有反复的可能，神殿内也尚无死亡的征兆传来。想起之前的紧急情况，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扑灭了炭火，背着救急的药箱就和紧急套上了上身铠的格洛乌斯出了门。
　　他们一路和希斯来到了巴德尔所在的地方，为巴德尔进行了一系列身体检查。结果表明，巴德尔这一次的确不是因为毒素反复而昏迷，他的危机来自于“续命药”本身。
　　“排异反应……”伊西斯喃喃出声。
　　困惑之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伊西斯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排异反应会出现在巴德尔身上。他记得分明，在炼制血沙前，他已用净水将髓血中最霸道的东西除去了，现在存留其中的已是最温和的部分，应当不会对巴德尔造成任何伤害。
　　难道是髓血与毒素起了特殊反应？但若是如此，巴德尔的表现不会如此平淡。
　　没有痛楚、没有窒息，只是虚弱而已，且虚弱的速度也很慢，没有立刻造成不可愈合的损伤。
　　这是典型的慢性排异反应的特征。
　　伊西斯摇摇头，将一闪而过的念头按在脑海深处。他站起身，示意希斯多加看护，而后拉了拉格洛乌斯的衣角，示意他出去细说。
　　他们离开了巴德尔的小屋。
　　站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伊西斯踌躇着如何开口。格洛乌斯却先提出了疑问。
　　“严重吗？”格洛乌斯问。
　　伊西斯摇了摇头：“只是不严重的排异反应而已。正常来说，只要在发病的一个月内找到满月时蝎母花蕊上的露珠服下便可。”
　　“但我们现在没有那个什么露珠，是吗？”
　　这样说着，格洛乌斯扯了扯嘴角，垂下了眼帘。他淡淡地续道：“既然不严重，我们就先回去休息吧。”
　　伊西斯为他这样的反应愣了愣，却也认同了这个选择。他一面思考着，一面和格洛乌斯一块儿往回走，本以为会是一段沉默的路程，却在临进侧殿时，听到了格洛乌斯艰涩的声音。
　　格洛乌斯像是咬紧了牙关，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
　　伊西斯握住了他攥紧的拳。
　　他扭头看向格洛乌斯，格洛乌斯却扭过脸躲开了他的视线。格洛乌斯脸上已经找不到一点轻松的痕迹了，刚刚短暂的快乐潮水般从他身上褪去，现在的格洛乌斯重新被不安与苦痛笼罩，他紧紧抿住唇，表现出一副近乎僵硬的抗拒姿态。
　　“还有办法的。”伊西斯认真地说。
　　格洛乌斯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如果你是想说去找什么露珠的话，我劝你尽早放弃。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你再去找那些祭司。神诞日近了，你哪儿也不许去，神诞日结束后的一个月，你都给我乖乖呆在神殿里……”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伊西斯打断了格洛乌斯，他静静地看着他的爱人，一字一顿地说：“我们逃出去。”
　　“神诞日那一天，我们离开这里。”
　　格洛乌斯睁大了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小伊有点傻乎乎的，一方面他就不是那种会下命令的人，另一方面是太虚弱了的原因，脑子有点不转弯。小伊处理正事很靠谱，遇到感情的事又很笨拙。他是个会勇敢表达爱的人，会毫不犹豫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也很愿意去做能让格洛乌斯高兴起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