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 骑士他又双叒叕失忆了》玉小幺

62、逃离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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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西斯最后是被格洛乌斯背着离开的。
　　格洛乌斯双臂全是伤口，伊西斯自然不愿再被他抱着；他想要自己走回神殿，格洛乌斯却不愿意。两个人互不相让地对视了一会，最终妥协成了现在这样：伊西斯伏在格洛乌斯背上，伤痕扭曲的双臂环着格洛乌斯的脖子，而格洛乌斯弯着腰，满是剑伤的手臂托着伊西斯的腿弯。
　　伤口随着手臂用力一点点崩裂，鲜血顺着格洛乌斯的手臂一滴滴落地。格洛乌斯看不到伊西斯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伊西斯的呼吸在耳边吹拂。他用心体会着那清浅的呼吸，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一呼一吸安定了下来。
　　踏着斑驳的石砖，他背着伊西斯缓步前行。
　　出了殿堂，门外便是长长的黑暗的甬道。便在一片黑暗中，格洛乌斯听到了伊西斯低哑的声音。
　　伊西斯迟疑地问：“乌///尔，我是不是……撕碎了你的心？”
　　格洛乌斯下意识想要否认，却又抿住了唇。他不想伊西斯为这样的事伤心，却又无法否认自己内心的痛苦，但无论如何，他知道，那不是伊西斯的错。
　　也许黑暗真的给了他勇气，伊西斯看不见格洛乌斯的脸，格洛乌斯反倒更能放纵自己的私心。伊西斯的体温让格洛乌斯惶惶的心愈发安定，他吹拂在格洛乌斯耳畔的呼吸让格洛乌斯渐渐生出了倾诉的欲望。
　　便不提这个，之前格洛乌斯无缘无故地吼了伊西斯，现在也是该给个解释的。
　　在一片寂静中，格洛乌斯开了口：“撕碎了我的不是你。”
　　像是刚刚的痛哭消耗掉了太多力气，哪怕此刻是在扒开自己的伤疤，格洛乌斯也显得那么平静：“让我痛苦的，是我的无能为力。”
　　格洛乌斯心平气和地说：“先说好，不许道歉。”
　　他的声音带着叹息和淡淡的笑意，叫人想象不出他此刻的神情。
　　“该怎么说呢……其实从决定去找解药的那一刻就开始难受了。每天每天的，一刻都不得安宁。为了我的私心，你要出门战斗。你得去面对那些比你强得多的祭司，打生打死，去赌那一线生机，而我不能拦你。”
　　“这很好笑，不是吗？明明是我自己的错，是我要去救我的亲人，却叫你冲在前面，整日遍体鳞伤地回来。”
　　“是啊，我是有帮忙，可那点忙算什么？”
　　“有段时间，我一直在整理敌人的资料。万族神殿那么大，我不可能见过所有祭司，所以我需要一个个去问那些族人们，从他们口中提炼出敌人的战斗偏向，然后再细细地推敲：如果你先打了这个，那么你是会断了腿还是缺了手，如果你先攻击那个，那么你是会叫人戳瞎了眼还是被人一剑刺穿了心肺。然后我再考虑：在你断了腿的情况下，你还能不能打下一个？如果你叫人剖开了肚子，你还能不能捧着掉出来的内脏继续战斗？”
　　“我……我，唉，确实胆小如鼠，”格洛乌斯轻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他脸上慢慢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光是想象就觉得痛了，我没法……我必须得细细规划你的伤势，最大限度地发挥出你的作用。我有时候想……这根本不是把你当做刀剑。”
　　“我不是那只挥动刀剑的手，我是打量着砧板上羔羊的屠夫。这甚至称不上利用，我分明是在售卖你的生命。我在用你的骨、用你的血去换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解药；我在用你的爱、你的心去换那个可能光明的未来。”
　　“可是，凭什么呀，伊西斯，凭什么？”格洛乌斯轻声说，“凭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而你呢，傻乎乎的。‘能帮上忙就我很高兴了’‘我喜欢你呀’‘这是我愿意的’……”格洛乌斯学着伊西斯的口气重复他说过的话，竭力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他苦涩地笑道，“这怎么能行呢？爱怎么会是这么叫人痛苦的东西？如果我只能给你带来伤痛，这爱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上一次格洛乌斯仰头看向高处的伊西斯还是身处小世界的时候，那一天空气里弥漫的花香是多么的芬芳。满街遍撒着明艳的花瓣，天空中有候鸟群群飞过。
　　人族的王在高塔上与伊西斯会面，而格洛乌斯在下方同储君寒暄。他们之间明明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可只要格洛乌斯抬起头看向伊西斯的方向，他就会得到伊西斯的回视。美丽的祭司冲他绽出温柔又明亮的笑颜，那一刻格洛乌斯胸膛中急促的振动他至今无法忘却。
　　可现在呢？
　　这一次他仰头看伊西斯，却再没得到那动人的顾盼。他抬起头，看到的只有自上而下蜿蜒流淌的血水；他着急地四下寻找，却只能看到敌人趾高气昂地在祭坛边高声宣扬。而他的爱人血肉模糊、不知生死地伏在祭坛上，回荡在格洛乌斯耳边的只有凄厉痛苦的哀鸣。
　　这就是格洛乌斯带给伊西斯的。
　　这就是格洛乌斯能给予伊西斯的。
　　而伊西斯甚至不晓得生气。
　　直到现在，他还在傻乎乎地亲吻格洛乌斯的耳朵，安抚地，轻柔地，好像受着折磨的不是他而是格洛乌斯。
　　格洛乌斯轻声说：“是我害了你。”
　　伊西斯果然打断了他。
　　伊西斯急急地反驳：“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明明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巴德尔大人和爱琳根本不会被盯上，要不是我被辉光祭司针对，你们根本也不会经历这一切。这本就是我的责任，我本来就应该……”
　　“别傻了，”格洛乌斯断然截口，“在你来之前玛琳就是她的人了。要真是别无所求，她在我们这些破烂巫族里安插什么探子。真当她善心大发，准备给我们送温暖？”
　　伊西斯一噎，他愣了下才磕磕绊绊地接下去：“她至少不会下毒……”
　　格洛乌斯却说：“面对这么一群老弱病残，还有下毒的必要吗？她总归是要我们死的，在她眼中，我们只不过是些用以取乐的虫豸。”
　　“所以我才说，你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格洛乌斯疲惫地叹了口气，“别把自己当作一切的罪魁祸首，你得学会为自己考虑。”
　　“不要别人给一点好处就眼巴巴地掏出自己的心来，别为一两句甜言蜜语就傻乎乎地赌上自己的命运。凡事多看看结果，你得学会为自己考虑。像这次，你看，失去了那么多，你又得到了什么？而我只是动动嘴皮子，做了所有事里最安全没有风险的部分，就得到了所有我想要的东西。由此你便该知道，我这样的人是不可信的，是最会骗人的那种小人，你应该……”
　　格洛乌斯的耳朵忽然被用力咬了一口。
　　疼痛尚未褪去，细密的吻又来了。湿润又轻柔的触感接连不断地落下来，像有只气鼓鼓又委屈的小动物，不知道怎样反驳，又不被允许道歉，气得狠了咬了一口，又忙不迭地一下下补上许多亲吻，唯恐被误认了自己的心意。
　　可格洛乌斯又怎么会错认。
　　伊西斯不善言辞，却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爱。从格洛乌斯开始倾诉起，伊西斯就从未停止过回应。
　　格洛乌斯诉说痛苦的时候伊西斯轻吻他的脸颊，格洛乌斯诋毁自己的时候伊西斯小口咬他的耳朵。无论格洛乌斯再怎么无理取闹，伊西斯都一直在吻他。有时怜惜又轻缓，有时像小鸟似的轻啄，伊西斯说不出什么舌灿莲花的甜言蜜语，却从未放弃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心。
　　他一句话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格洛乌斯被他这样或重或轻地吻着，竟好像也真的明白了伊西斯未能出口的话。格洛乌斯的心因此化成一滩甜水，在他心里，除了那些因伊西斯不爱惜自己而生出的无可奈何外，又生出了些说不出酸软。
　　笨蛋伊西斯。
　　格洛乌斯不知该怎么形容，只好又一次在心里埋怨。
　　可即便如此，他的心却像是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酥麻地化成了一片。刚刚的诉说像是捅破了溃烂的脓疮，痛苦过后却又有难言的轻松。此时此刻，格洛乌斯背着伊西斯在这片黑暗里前行，恍惚间竟觉得，若能让伊西斯的体温永远这么贴着他，便是走一辈子也甘愿。
　　就这样走了一会，格洛乌斯才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把伊西斯往上托了托，声音里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
　　“在想什么呢？”格洛乌斯问。
　　伊西斯的脸紧贴着格洛乌斯的脸，说话声也显得有些含糊。他闷闷地说：“要是心灵的痛苦也能分担就好了。”
　　这还真是富有伊西斯特色的回答，格洛乌斯只是一愣，便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好的。”格洛乌斯说，“你不懂这些才是好的，我恨不得你一辈子都不懂。”
　　应和着他的话语一般，隐隐的光亮从前方透出。格洛乌斯提起精神，背着伊西斯走入了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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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格洛乌斯其实是一个比较重视沟通的人，他之前向小伊大吼大叫地发泄了脾气，之后他就一定会给小伊一个这么做的原因。相应的，他说出来之后也会轻松许多，有些事憋得太久就难以愈合了。
本周双更，下面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