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 骑士他又双叒叕失忆了》玉小幺

48、逃离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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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洛乌斯在正殿旁的祈祷室里找到了伊西斯。
　　死亡神殿的风格较为传统，正殿的核心处归位阶最高的祭司使用，外围则零星分布着功用不同的其他房间，供低阶祭司共用。但如今伊西斯便是死亡神殿唯一的祭司，他既占据了殿内最核心的位置，这些房间自然也就空置了。除去那些被特意清理出的房间外，它们大都都被昏昧暗沉的雾气笼罩，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味。
　　除去库房外，祈祷室是伊西斯唯二清理出的房间。
　　它被用作了伊西斯的工坊，每一寸土地都被法阵覆盖。东面的角落架设着坩埚萃取器，西面的墙壁边晾着几排鞣制过的兽皮，南面的神龛之前摆了床简单的铺盖，北面的“空地”上悬浮着数十块光芒闪烁的魔力结晶。跳跃的魔文不时从空地上方闪过，格洛乌斯环顾四周，艰难地在光芒与烟雾中找到了他的伊西斯。
　　就在东面。在远离神龛的方向，空间被法阵均匀分割成了好几份，不同的区域上各自架着几个坩埚。不同颜色的火焰舔舐着锅底，质地不同的液体咕嘟嘟冒着大小不一的气泡。而伊西斯本人正趴在地上，小心地蘸取着血墨在一块大得惊人的兽皮上刻画阵法。
　　伊西斯没让格洛乌斯等太久，仅过了一刻钟，他就完成了手上的工作。
　　格洛乌斯帮着伊西斯将绘好阵法的兽皮绷紧挂在西边的架子上，伸出手捋了捋他有些汗湿的额发。格洛乌斯亲了亲伊西斯，轻声问：“怎么样？”
　　伊西斯蹙着眉摇了摇头。
　　“情况不太好。”他简单地道。
　　伊西斯拿出莎草纸，将分析好的几种情况给格洛乌斯看：“这是我根据玛琳的供述列出的解药的材料单，你看看。”
　　伊西斯拉着格洛乌斯坐到角落里，用笔点了点里面的几个药名，“你看，她叙述里有太多不确定性了。根据她的说辞，我们根本无法确认哪种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光是味道相似的药材就有数十种，更何况还有很多是她‘再尝一次才能确认的’。”
　　伊西斯指了指正沸腾着的几口锅，又指了指悬浮着魔力结晶的几处“空地”，认真地说：“魔药是种精密的工艺。也许我能通过药性分析可以排除一些选项，但不是所有。测试用的魔药基底也开始熬了，之后我会取血进行成分分析，但同样的，这只能帮我们去除一些错误选择。”
　　“我恐怕我们无法得到一个确定的药方。”
　　伊西斯又戳了戳清单上被重点圈出的药材们：“还有，你看这些：清莹花根，绿影虫的触角，千叶蛇的毒牙……这些材料的药性都太相似了，就算是药性分析和血液测试也很难得到确定的结果。更麻烦的是，这里面很多药材都是珍宝级的草药，我们根本没有库存，也就无法确定它们的药性。”
　　格洛乌斯无言地看着那些画着圈的药材，一时甚至数不清那有十几个还是几十个。他看着那满满一页的材料，疲惫之余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巧了，我正好知道万族神殿的哪里可以获取这些药材，”他叹着气揉了揉眉心，“所以，如果我们想要熬制解药，就必须得出去，是吗？”
　　伊西斯默默点点头。
　　“不能不去，去了也不一定就有救……”格洛乌斯苦笑一声，苦中作乐道，“这至少说明这方子八成是真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模模糊糊。”
　　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沮丧与失望源源不断地从心底升起，格洛乌斯抹了把脸，逼迫自己振作起来。他向旁边一倒，把头枕在了伊西斯的腿上。格洛乌斯问：“巴德尔和爱琳的情况还好吗？”
　　“不太好。”伊西斯的回答依旧诚实得不讨人喜欢，他摇了摇头，垂眸看向格洛乌斯，“爱琳的心脏缺损已经无可挽回，而这伤又与毒素纠结在一起，现在情况很复杂。刚刚我在她背上刻画了镇定和延续的法阵，能暂时压制她的伤势。想要修补也可以，但我建议还是等彻底清除毒素后再考虑，否则很可能会加快毒发。”
　　想起之前的测试结果，伊西斯的声音顿了顿，他回忆着之前的发现，凝重地道： “那是种我没见过的毒。”
　　伊西斯放在膝上的手指曲了曲，像是极其厌烦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用法阵做了几个简单的测试，可依旧无法判别它是作用在□□、感官，还是灵魂上的。”
　　“它非常隐蔽，又极其凶猛，它就像是一条蛰伏在躯体之内的毒蛇，谨慎又贪婪。麻痹的毒早已被它注入猎物的体内，它张着嘴，不动声色地吞噬着猎物的生机。慢慢地、慢慢地，猎物越来越虚弱，明知自己在走向死亡，却毫无反抗之力，直到最后，一切都无可挽回。”
　　“但同时，这又是种无比敏感警惕的毒，简直如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缓慢蚕食便会变成致命一击，它会毫不犹豫地咬断猎物的喉咙，不留一点余地。”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伊西斯皱起眉，“其他解毒、弱毒的方法不但毫无用处，还会加剧这种毒素的扩散和发作，倒是有别的方法能够拖延……但解药仍是必须的。”
　　很久，格洛乌斯才很轻地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真是别无选择了，”格洛乌斯慢慢吐出一口气，他握住伊西斯的手盖在眼睛上，疲倦地说：“我们根本毫无选择，不是吗？”
　　伊西斯默默点了点头。
　　就这样安静了一会，就在伊西斯都以为格洛乌斯睡着了的时候，格洛乌斯忽然又开了口。
　　“……怎么样？”
　　格洛乌斯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伊西斯没听清，他俯下身问：“什么？”
　　恋人的面容近在眼前，格洛乌斯看着那双温柔的黑眼睛，捧着伊西斯的脸在唇上亲了一下。接着，格洛乌斯坐起身来，他用手嘟着伊西斯的脸，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他们对你怎么样？”
　　格洛乌斯轻声问：“忙里忙外这么久，有没有被欺负？”
　　“啊？”
　　伊西斯愣住了，不明白格洛乌斯为什么会这么问。他怎么想也不觉得爱琳或是巴德尔打得过他，更不知道格洛乌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只好茫然地摇了摇头。
　　“挺好的？”伊西斯迷惑地看着格洛乌斯，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颗糖，放在手心递给格洛乌斯看，“爱琳小姐还送了我糖。”
　　“真的？”格洛乌斯怀疑地挑挑眉，又在看见糖的一瞬间相信了伊西斯的话。他松开揉搓着伊西斯脸颊的手，接过糖仔细打量。
　　不错，这正是格洛乌斯之前送给爱琳的那种。
　　“好吧，如果是爱琳的话也有可能，”格洛乌斯小声嘀咕，又抬起头问伊西斯，“那巴德尔呢？”
　　“巴德尔先生？就是普通的样子？”伊西斯有些犹豫地回答，他不知道格洛乌斯在纠结些什么，只好努力思索着今天短暂相遇中有哪些不对。他迟疑地说：“巴德尔先生很有风度，也很配合我的检查。与爱琳小姐相比，他体内的毒素要弱一些，也没那么复杂……”
　　“那其他人呢？”格洛乌斯追问，“我押送玛琳的时候，有没有人说你什么？”
　　伊西斯愣了下，有点尴尬地看了看格洛乌斯。他小声道：“我潜行过去的，可能没有别人发现我过去了……”
　　格洛乌斯哑然失笑。
　　他一时松了口气，一时又有些无奈。他瞧了瞧一脸迷茫的伊西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除了爱琳之外，别太相信他们了。”格洛乌斯淡淡地说，“哪怕你救过他们的命，但他们……”
　　他一边说一边思忖，正想着怎样才能更委婉地让伊西斯认识人心，却发现伊西斯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震惊或是迷茫。仅仅是短暂的惊讶后，伊西斯就立刻接受了一切，他温顺地点了点头，仿佛对一切早有预料。
　　真正惊讶的人反倒变成了格洛乌斯。
　　但格洛乌斯很快明白了为什么。
　　——从一开始，伊西斯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斯莱特因领地里的黑巫师，流浪时解救过的巫族奴隶，甚至是大神祭时遭遇的一切，伊西斯面对的一直便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一直以来，伊西斯从未得到他应得的一切，他做这些事，从来也没在乎过那些人的态度。
　　“你早知道……”格洛乌斯喃喃道，“你一直都知道的。你根本就没期待过他们会信任你、感激你、甚至是给你一点正面反馈。”
　　他的手下意识落了下去，却又被伊西斯轻轻握住。
　　“嗯，我不在乎。”伊西斯点了点头，他主动握住格洛乌斯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他温柔地看着格洛乌斯，终于明白了格洛乌斯的想法。
　　是这个“被欺负”啊，伊西斯想。
　　暖意流过他的四肢百骸，伊西斯忍不住凑近格洛乌斯，轻轻亲了亲格洛乌斯的唇，而后又觉得不够好似的，把爱琳给的那颗糖也喂给了格洛乌斯。
　　“因为我是个废物嘛，他们一直都很讨厌我的。”
　　格洛乌斯满心愤懑，伊西斯却不觉得有什么，他向来很能理解别人，这次也不例外。伊西斯轻快地说 “这也很正常”——
　　“我确实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被厌烦也是理所当然。”
　　“没有理所当然，”格洛乌斯忍不住打断，“这算什么理所当然。”
　　“嗯！”像是被这样毫不犹豫的话语取悦了，伊西斯忍不住露出一点笑，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的爱人，用力“嗯”了一声。
　　“我知道的，所以我早就不再在乎他们了，我并不是为了他们的感激才做事的。”伊西斯看着格洛乌斯，认真地说。他瞧着格洛乌斯关切的蓝眼睛，只觉得自己脸上、心里都热乎乎的，他带着自己也不知的笑意，满足而又笃定地说，“乌///尔，如果我还有什么还在乎的，那只会是你。”
　　“而你理解我。”
　　这就足够了。
　　伊西斯因此感到喜悦、感到平静，他因此对活着这件事满怀希望。
　　为格洛乌斯的理解、为格洛乌斯的关怀、为格洛乌斯的陪伴、为格洛乌斯慷慨而又温柔的爱意。
　　“乌////尔，我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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