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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小世界 18 ...

  •   41

      经过不懈练习,伊西斯的翅膀总算有了些用处。
      当然,这个过程离不开深渊怪物们的鼎力相助。在他们的不懈攻击下,伊西斯成功磨练了这双羽翼的韧性。在褪过两次羽毛后,伊西斯外层的刚羽总算有了让人满意的防御力。如果之前大神祭时伊西斯就能拥有这样一双翅膀,那么他大概不会遍体鳞伤到整整半月都昏迷不醒。
      伊西斯对翅膀的操控也有了些心得。以深渊底下那些被以各种角度抽飞的怪物作证,这双翅膀挥舞时的力度相当不错,但要像小说故事中那样将羽毛作武器飞射出去就不太可能了,伊西斯倒是有心尝试一下,可在格洛乌斯左脸写着“不行”、右脸写着“别想”的情况下,他也很难拗得过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写着“拒绝”的格洛乌斯。
      ——开玩笑,拔头发都会痛呢,何况是拔羽毛?
      对外层刚羽的磨练已经是格洛乌斯能够接受的极限了。事实上,光是锤炼刚羽的过程格洛乌斯都有些接受不了——雪白溢彩的羽翼被故意张开,不加防御地引诱怪物撕咬抓挠。腐蚀性的毒液一点点毁去原本漂亮整齐的羽翼,沾着血的绒羽快速再生又被一爪一爪地扯下。
      格洛乌斯很难——好吧,他根本就受不了这个。
      挨了许多次打的深渊怪物也终于学会了点趋利避害,第五次一剑捅死伊西斯好不容易引来的怪物后,格洛乌斯终于忍无可忍地逼问伊西斯有没有别的方法:难道每只羽蛇从小都要经历这么一遭么?越强大的物种幼时就越脆弱,同为修炼武技的格洛乌斯在修习技艺时也有配套的药油和药浴。格洛乌斯不信没有别的什么循序渐进的方法,就非得这么粗暴地一点点打磨自己。
      是,的确有。
      幼年羽蛇的成长需要足够多珍贵材料的孕养,它们生存的本领将在父母的看护下温和地提高。就像锤炼武技的人会在身上涂抹药膏,初生翅膀的羽蛇也会用魔药反复擦洗新生的柔嫩羽翼,它们会在父母的看护下在虚空遨游,从微风吹拂一点点过渡到风暴剧烈,它们的羽翼同它们自身一起成长。
      没有哪个幼年羽蛇会像伊西斯一样,血淋淋地、几乎是头破血流地往前走,它们更不像伊西斯一样,两手空空,从头到尾只拥有自己和格洛乌斯。对伊西斯而言,本该给他提供最大帮助的亲人和仇人也相差不多,他父亲不杀他他就已经足够满意,而母亲——就算是有朝一日得以见到那条给予了他另一半血脉的羽蛇,那名为“母亲”的存在怕也只会轻蔑地吐出一句“杂种”。
      伊西斯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他也根本无法将自己天生的武器弃之不用。伊西斯太知道无能为力的滋味了,他有多少次只能在他人碾压性的实力下苦苦挣扎。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他都必须为生存竭尽全力,他曾无数次因实力弱小而倒下,也曾无数次因多一分准备而苟活。
      也正因此,即便伊西斯终于处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可危机感依旧如影随形地紧咬着他。或者说,正因现在的生活如此美好,伊西斯才格外不能容忍某一天这所有的一切因自己的懈怠不再存在。
      而格洛乌斯对这样的状况无可奈何。
      他劝不动伊西斯,也实在没有能力现在就补全伊西斯心中的空洞。从根本上,格洛乌斯就有着和伊西斯截然不同的生存方式。生活在万族神殿的人们有着独特的生存理念,而格洛乌斯更是这套理念的忠实拥簇——不能太低下,否则便会被轻易取代,但也不能太出众,不然就会引来额外的刁难。在此基础上,便得过且过吧,那些人越是想要你变得苍白、恐惧、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你就越该快乐、轻松、自得其乐决不妥协地活着。
      这样的情况下,格洛乌斯又如何帮助伊西斯呢。
      单论战力他都比伊西斯低好几个等级,要想提升没有几十年的钻研根本不可能。除去武技不谈,黑魔法、白魔法、守护魔法,三者的上手难度简直呈指数级递增。更何况格洛乌斯实在称不上决斗大师,更不是什么天资横溢的天才。要想靠几个月的努力突飞猛进、大展雄威地把伊西斯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说实话,还是做梦比较快。
      若说魔药阵法辅助,格洛乌斯更是无法和伊西斯相提并论。就只说钱好了,如果说伊西斯算得上一贫如洗,那么格洛乌斯显然也属于兜比脸干净的阶级。格洛乌斯倒是有心动用之前积攒的材料,可惜的是,这些最高不过中阶的材料根本无法被那双雪白美丽的翅膀吸收。羽蛇血脉为伊西斯带来了强大的体魄,也同样让中低阶的草药对他失去了效用。格洛乌斯沮丧地发现,那些趁伊西斯睡着时偷偷使用的补药基本都做了无用功,除了第二天让伊西斯格外精神抖擞外根本毫无用处。
      格洛乌斯也想过借助外力。他之后又去了几次拍卖会,却收获寥寥。买到的药方一大堆,却没几个有用的。伊西斯倒是借此做出了一大堆储备药品,但格洛乌斯不免怀疑这钱到底花到了谁身上。大概爱人太能干就是有这种苦恼,格洛乌斯捏着买到的医书,开始了自己头昏脑胀的学习之旅。
      理所当然地,几个月不足以让格洛乌斯速成大师,反倒是伊西斯对翅膀的磨练即将告一段落。到了这个地步,格洛乌斯再反对也没用了,他心烦意乱地翻着各类药方,最后也只能闷闷不乐地接受了现实。
      但这段时间也不是没发生好事。
      除了那堆用处不大的治愈性术法和药方,格洛乌斯熟练掌握了挼伊西斯三十六式——每天晚上强行把伊西斯按着揉翅根真的很快乐,理论上是帮伊西斯放松肌肉、缓解疼痛的按摩,实际更像是缓解格洛乌斯苦闷心境的良药。
      格洛乌斯痛痛快快地把伊西斯舒服到声音发颤的样子看了遍,甚至还把伊西斯掉落的羽毛收集了起来。洗去羽根的血污与碎肉,干干净净地收藏在特制的盒子里,这些羽毛从此便成了格洛乌斯唉声叹气、捧心咏叹的道具,不知换来伊西斯多少个主动亲亲和蹭蹭。
      ……有时候,格洛乌斯也对自己的变态程度叹为观止。当年他拿着《演员的自我修养》苦大仇深地研读时,可没想过那点努力都用在了这么个方向。
      就在这样痛并快乐着的日子里,格洛乌斯的生日快要到了。
      说是生日,自然是格洛乌斯前世的生日。格洛乌斯这辈子是被作为消耗品生产出来的,从未被任何人期待过出生,自然也就不被任何人在意生辰。格洛乌斯自己也觉得挺无所谓的,对他来说,有意义的只是前世那个日子。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日子,格洛乌斯和伊西斯自然是好好庆祝了一番。
      伊西斯暂停了自己各方面的训练,和格洛乌斯一起快快乐乐游玩了一上午。他们下午也没再去欺负那些可怜的深渊生物,而是齐心协力收集了些和前世口味类似的食材。两个人各显神通,连羽蛇剑术都用上了,想法设法还原了好几道口味与前世相似的菜。连酒格洛乌斯都想办法买了一瓶好的,就等着晚上吃顿合口的家乡菜。
      烧肋排、清蒸鱼、鲜切鱼生、火锅烫肉、涂了奶油的蛋糕、打了荷包蛋的长寿面。倒不怕吃不完,二阶以后超凡脱俗的身体素质让格洛乌斯和伊西斯都能高速转化摄入身体的能量,自然可以敞开肚皮大吃特吃。
      按着前世的标准,现在格洛乌斯和伊西斯其实都算是非人了,他们其实不需要摄食更不需要排泄,靠啃魔力结晶都能活蹦乱跳地活过几百年。但人怎么能不吃东西呢?就算之前死意沉沉的伊西斯都知道靠进食来维持自己作为人的意识,更何况是崇尚及时行乐、苦胆里都要榨出三分甜的格洛乌斯。
      在格洛乌斯的提议下,他们不仅大吃了一顿,还极有仪式感的买了许多小蜡烛。烛光在淡黄的奶油上摇曳,伊西斯拨着琴弦唱着生日歌,看着格洛乌斯像个小孩子似的闭上眼睛许愿。月光透过大片的水晶窗投映下来,映得此刻的格洛乌斯仿佛在发光,他灿烂的发像是流淌的黄金,照亮了伊西斯的眼睛。
      伊西斯凝视着格洛乌斯,像是在看着从天上降落人间的英雄。他在格洛乌斯睁开眼睛的瞬间凑过去,亲了亲格洛乌斯的侧脸。
      “祝你生日快乐。”伊西斯认真地说,“谢谢你能与我相遇。”
      “你的出生简直是个奇迹。”他由衷地说。
      这也太肉麻了,格洛乌斯很想这么回应。但不知怎么的,在开口前他已经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伊西斯的目光如此温柔又如此滚烫,看得格洛乌斯如置云巅。他笑得停不下来,便故意扑倒了伊西斯,用自己滚烫的脸颊去蹭伊西斯的脸。他挖出一小块奶油抹在了伊西斯的脸上,又凑过去啧啧有声地吃掉了它。他拉着伊西斯一起大谈特谈将来的事,端着酒杯小口小口喝到两个人都两眼放光。
      格洛乌斯开心极了,他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没过过这样开心的生日,甚至他前世都没有。朦胧中,他竟产生了他绝不该有的想法——他竟然模模糊糊地觉得,也许他之前十几年的苦熬,就是为了此刻与伊西斯相遇。
      格洛乌斯用魔力奏响了琴弦。
      乐声轻柔地响起,而格洛乌斯将手一摆,深深地弯下腰去。伊西斯则扯着长袍的侧边,不伦不类地屈膝回礼。随后,他们都直起了身。伊西斯把手搭在格洛乌斯的肩上,而格洛乌斯的手扶在他的腰间。他们踏着乐声在月光的照耀下翩翩起舞,在空旷的室内转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格洛乌斯的储备曲全部用完,刚大吃了一顿的两个人跳得头晕眼花,他们才不舍地停了下来。伊西斯那双隐藏起来的翅膀也在身后具现出来,长长地铺了满地。格洛乌斯就在上面耍赖似的打滚,又把伊西斯捞到怀里揉他的翅根。
      “不管看几次都好神奇啊……”格洛乌斯把脸埋在伊西斯的颈侧,醉醺醺地嘟囔,“隐藏起来的时候背部明明光滑得什么也没有,具现出来的时候却又是和背部长在一起的……这到底是什么结构啊,简直不科学……”
      伊西斯的衣服被他扯地乱七八糟,平时最注重体面的伊西斯却根本想不起来要理一理衣服。他甚至连脸上何时露出了笑容都不知道,只顾着用一边的翅膀轻拍着格洛乌斯的胳膊要摸摸。当格洛乌斯如愿摸了起来,伊西斯才喝醉一般飘忽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什么异空间吧……”
      “也许它是增添空间特性的?”伊西斯傻乎乎地说,“我、我明天努力一下……”
      “努力什么努力!”格洛乌斯在翅膀边的地毯上大拍一下,怒道,“不许再努力了!”
      伊西斯反应了两秒,随后断然拒绝:“不要。”
      格洛乌斯万万没想到伊西斯“醉”了还这么倔强,他呆了一下,随即大怒。他抱着伊西斯往地下一扑,就开始又凶又密地一顿乱亲。好在伊西斯本就是安静承受的性子,即便像个大娃娃似的被格洛乌斯搂着亲来亲去也不生气,只是原本镇定悠长的呼吸变得清浅又急促,像是猫咪被挼急了不甘不愿又很舒服的呼噜。
      格洛乌斯这么闹了一通,终于有点清醒过来。他shen吟一声抬起头来,总算捡起了自己装可怜的本领。格洛乌斯唉声叹气地去蹭伊西斯的脸:“亲爱的祭司大人……咱能不‘锻炼’了吗?虽说是要努力,可你也努力得太过分了吧……说真的,我觉得你一天的量都比得上人家好几天了。”
      而伊西斯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默默拿过一颗小果子塞到了格洛乌斯嘴里。
      ——吃点东西吧,别想东想西了。
      从伊西斯的动作中莫名读出这个意思的格洛乌斯哽了一下。随即他又很惊悚地发现,即便是这种时刻,他依然为伊西斯偶尔的“任性”感到喜悦。
      格洛乌斯“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吃掉了那个果子,又报复性地一次喂了伊西斯两颗。
      看着伊西斯腮帮子鼓鼓地吃果子,格洛乌斯自觉胜了一筹,又开始循循善诱:“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一回去就把死亡神殿封起来,我们谁也不见,一直等到神诞日再出来。”
      “我跟你提过神诞日的,对不对?”格洛乌斯耐心地说,“神诞日是万族神殿最松懈也最紧张的时刻,绝大部分有实力的祭司和执器者都必须去往神前道贺,神殿群的防备也就极其空虚。
      而你呢,是死亡神殿唯一的祭司。以侍奉神灵之名,我们有权利拒绝任何人的征召。到时候,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神诞祭典上,我们就直接在神殿内部开个空间裂隙,一起逃到斯莱特因的领地,再中转到其他地方。我们不是这样说好了吗?”
      “距离神诞日还有七十九年呢!”格洛乌斯重复:“在此期间,我们不回应任何人的任何要求,也就不必面对那些人的刁难;而我们有这——么长的时间,尽可以慢慢准备,对不对?”
      扪心自问,这确实是个好计划,它紧扣着“伊西斯是死亡神殿唯一的祭司”的这一事实,几乎避免了任何潜在的冲突与矛盾。事实上,若非伊西斯之前那一场大神祭得到了足够的神眷,格洛乌斯也不敢提出这样的法子,毕竟新进祭司年年有,是否有其他祭司进入神殿完全取决于死之神明的心意。
      伊西斯其实也认同这个法子,他只是习惯性地不安。而像是看穿了他的担忧一般,格洛乌斯又道:“我明白的,离开的那一瞬最危险了,是不是?一旦事情败露,那些聚集起来的祭司和执器者就会成为我们的敌人,所以风险依旧存在。”
      “但是,伊西斯,你知道吗?就算我们最终失败了,就算到时候没人成功离开万族神殿,其实也没关系的。” 格洛乌斯叹了口气,“数百年来,这里的人、这里的巫族们,承受的其实不是寂寞,而是肆意的虐待和折磨。所以,从你把我们从那些人手里拯救出来、带到死亡神殿的那一刻,我们身为奴隶的境遇就已经改变了。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即使是在死亡神殿生活一生其实也是不错的结局。”
      “你知道吗?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们已经得救了。”
      月光下,格洛乌斯的眼睛像是清透的海面,几乎要将伊西斯彻底淹没。
      伊西斯紧紧地抱住了格洛乌斯。
      他将下巴抵在格洛乌斯肩上,用力点了点头。
      没有羞涩,也没有谦虚,温柔的月色之下,这不懂感情的怪物做出了与常人截然不同的回应。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得寸进尺地求取更多,却认为他该为自己获得的温柔回馈些什么。如立下誓言一般,坚定地、却又极轻地,伊西斯做出了与这毫不相干的许诺。
      “只要是你的愿望,”伊西斯轻声说,“我一定、一定……”

  •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前排求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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