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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小世界 17 ...

  •   40

      铭泽是佛利西亚的王都,而在几个月的缓行后,格洛乌斯和伊西斯终于踏上了这片土地。
      ——他们名义上是来传教来的,总不能一直在深山老林里避世。
      略过一系列繁杂的礼仪,格洛乌斯和伊西斯入住了王宫。对于这个国家的王族而言,伊西斯不是他们接待的第一位祭司,也不是最后一位祭司。几十年前的那一场胜利只让这个世界的人不必彻底沦为奴隶,却不代表万族神殿放弃了这块沃土。对那些霸道至极的祭司而言,他们宁肯毁掉这个资源丰富的小世界,也不允许这个世界的人占着个“反抗成功”的名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祭司”注定是不受欢迎的,伊西斯的待遇也可想而知。
      小世界的人们把他当成金丝雀般侍奉,连住处都如黄金鸟笼般金碧辉煌却远离人烟。他们深切地警惕着他,不安地防范着他,他们为他提供尊贵的待遇、有求必应的条件,却绝不会予他一点信任,更不会宽纵他任何错误。
      服侍的婢女侍从全都签过生死契书,能够见到的王公子弟全都服食过改信便会致死的毒药。若是伊西斯想要上街逛一逛,那么整条街的民众都会是买断了下半生的“演员”,如果他真的想要发展信徒,那么被发展的人员会在他离开的那一刻拔刀自尽。
      当然,伊西斯尽可以做他想做的。
      他自然可以像以往的其他祭司那样唤人歌舞取乐,或是要求王室奉上所有处子美人。所谓“传教”必得有听众,若是伊西斯要求王室招揽民众,举行一场盛大的布道也在情理之中。
      但伊西斯实在不想为难这些格洛乌斯帮助过的人们。尤其在他知晓他接触过的每个人都会被特别“处理”后,伊西斯就更没了这样的心思。面对国王诚惶诚恐又暗含警惕的问询,伊西斯只用“吾神的光辉无需凡人的认可”搪塞,他只管居于高塔之上的居所,甚至无需婢女侍候。一切沟通安排都交予格洛乌斯,而伊西斯保持着最大限度的沉默。
      高塔之上寂静得听不到一丝人声,伊西斯却并不讨厌这样的日子。只要格洛乌斯能定时来看他,伊西斯就觉得足够满足,但格洛乌斯却不这么想,他从来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带伊西斯来到王都不是让伊西斯吃苦的,才不会让伊西斯一直做高塔上的“公主”。
      明面上不许出门?那就偷偷地呗。
      但也不能总这样。
      第七次被格洛乌斯带着乔装改扮偷溜出去后,伊西斯理理自己灰扑扑的裙子,严肃地告诉格洛乌斯他真的不能再出去了——这实在有碍他的学习。
      高塔上无法完成高强度锻炼,能够进行的就只有对法则的研习,但伊西斯每次出去玩回来后都满脑子吃吃喝喝亲亲抱抱,根本沉不下心来体味死之残酷。
      和格洛乌斯一起弹琴唱歌,甚至手拉着手跳着舞。火光同人们的欢呼笑声混在一起,恋人的眼眸里盈满了甜蜜的笑意。在这样的环境里,伊西斯要怎么一遍遍说服自己“死才是最好的归宿”?他尝过了快乐的滋味,又怎能轻易地回到“心如死灰”的地步?
      歌声伴着琴声比法则的浪潮更深地藏在伊西斯的心中,当格洛乌斯笑眯眯地鞠躬伸手时,伊西斯的第一反应已经不是决斗,而是搭上自己的手,当格洛乌斯含笑拨弄琴弦,伊西斯已经不会迷茫地摇头,而是自然地和着琴声清唱。篝火旁,格洛乌斯握着伊西斯的手,教他一根根拨弄琴弦,舞会上,格洛乌斯揽着伊西斯的腰,教他踏着节拍起舞。
      大朵的永生花别在伊西斯的辫梢,格洛乌斯的胸前簪着洁白的勿忘我。他们装成各种各样的人,在节日的花海与人群里徜徉。没有什么命运的逼迫,也没什么必须要面对的坎坷,只管歌唱、只管大笑、只管将手中的花瓣高高地撒到天上。
      在这样的日子里,伊西斯的手里捧着花与琴,他的脸上盈着笑与甜,他只在高塔上度过一个有一个与格洛乌斯相伴的夜晚,他窝在格洛乌斯怀里满心期待着明天的时光。甜蜜的滋味一点点浸透伊西斯的心,他快乐得久了,几乎都要忘却他们还面临着什么。
      但他绝不敢忘。
      第七次把法则之书放到一旁后,伊西斯终于醒悟过来不能再继续下去。他把琴与花都小心地藏好,又将纪念品一一摆进空间石里他们的家。然后他推着一手花环一手小吃的格洛乌斯出了房门,严肃地对他说:“去做你的事吧,我不能再玩了。”
      以极大毅力逼迫自己安静了两周,伊西斯终于找回了之前那种感觉。
      说实话,这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先前透支法则之力的惩罚早已将他比任何人都深地投入了法则之海,只要伊西斯抛却一切欲念与希望,他便能轻易贴近法则的真谛。也正在此时,伊西斯惊讶地发现,格洛乌斯给予他的喜悦与幸福不仅不是他深入法则的阻碍,反倒是他不至于坠入死之渊海的牵系。无论坠入怎样的死寂与空洞中,只要想起格洛乌斯,伊西斯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死的另一面是生,失去的另一面是获得。无论怎样的人生都会走向终结,但反过来说,既然无论怎样都会消逝,那么生前再怎样挣扎奋斗都会被允许。
      死之神灵实在宽宥,祂对伊西斯更是偏爱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就这样日复一日下去,伊西斯对于法则的理解愈发深了。他一步步向着更高的方向前行,有时甚至会觉得中阶祭司的大门也只一步之遥。
      只差一点点,伊西斯就可以再进一步。
      但这一步,便拦住了许多人数百年之久。就连格洛乌斯也劝伊西斯等一等,毕竟祭司的升阶关乎生死。
      于是很快,伊西斯又回到了无事可做的状态。在他又开始专注于完善阵法前,格洛乌斯得意地向他宣布了自己最近时间的成果——
      在格洛乌斯的努力下,王室对他们开放了王宫之下的深渊区域。
      ——所谓深渊,更像是世界腐坏的本源。
      如今的西格玛小世界是精灵族晋升上位种族后留下的残骸,整个世界处处都遍布着那一战留下的伤疤。如果说虹光雪原是伤疤中尚未溃烂的代表,那么深渊区域就是这个世界坏死腐肉的代称。
      无有生机也无有喜悦,深渊中能够诞生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怪物。这些怪物便是混乱与失序的代名词,它们吮吸着世界的本源之力诞生,出生便代表了世界的腐化。被它们杀死的人也会被同化为同种的生物,它们占领的地方只会同样变为无可逆转的深渊。
      因此,为了最大限度的抑制深渊的扩散,佛利西亚的王族毅然将大本营建立在了此处。他们全力清剿深渊怪物,也借着深渊怪物死后凝成的含有纯净魔力的结晶提升自己,以抵抗外敌的侵略。靠着“不成则死”的狠劲他们存活至今,王宫下的深渊区域既是他们的痛处,也是他们不容他人染指的宝物。
      这种情况下,也只有格洛乌斯能担保着伊西斯这样的“敌人”进入这里。
      伊西斯能够想象这有多难,甚至如果不是他们实在需要足够强的魔力结晶,伊西斯根本不愿格洛乌斯去做出这样的请求。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成功了。在收获了足够多的结晶之余,伊西斯更是更进一步地觉醒了羽蛇血脉。
      ——他长出了翅膀。
      说实话,当时,格洛乌斯和伊西斯都惊呆了。
      那次的深渊之旅不算多难,以格洛乌斯和伊西斯立于本世界巅峰的实力,他们说说笑笑便打到了深渊中心,许是世界之力凝成的晶体拿的太多了,异变就在谁也未曾发觉的情况下悄然发生。被殴打得半死的怪物还倒在不远处,格洛乌斯刚执着剑回头准备与伊西斯说笑,骤然打开的羽翼便轻柔地擦过他的脸颊,向后舒展着照亮了十数米的渊底。
      说实话,那真的很美。
      雪白的羽翼上流溢着七彩的光辉,纤长有力的羽翼展开时足有十几米。流光溢彩的光色照亮了弥漫着黑气的深渊,蹭过格洛乌斯脸颊的触感柔软微凉得像是云、像是雨、像是春日凛凛吹来的微凉的风。
      “哇……”格洛乌斯轻轻赞叹了声,他下意识看向伊西斯,却见伊西斯也是一脸迷茫。伊西斯脸上犹带着被格洛乌斯哄出的浅浅笑意,眼神却有些呆滞,分明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看来没有什么“生长痛”,格洛乌斯放下了心。
      他回头去看伊西斯的背后,却见雪白的绒羽几乎覆盖了伊西斯的后背。格洛乌斯好奇地探手一摸,只觉满手毛绒绒暖呼呼,温暖又柔软。与此相比,越靠后的羽毛也就越发光滑坚硬,像是盔甲盾牌一样保护着内里,可若是轻轻拨开最外层,里面就又是软乎乎的绒羽了。
      这可真是好摸极了,格洛乌斯一边顺着羽毛生长的方向摸来摸去,一边头也不抬地询问伊西斯:“能飞吗?”
      幸亏他背对着伊西斯,没看到伊西斯被他摸得耳朵都红了的样子。这也着实不怪伊西斯,新生的羽翼敏感极了,翅膀被抚摸着的感觉又实在奇怪。又痒、又暖、又舒服,猫咪被摸头时大概也是这样的感受吧,伊西斯觉得自己更加理解猫咪们了。
      格洛乌斯还在摸着,伊西斯一边忍耐着新生羽翼上温暖的触感,一边尽可能让格洛乌斯摸到的地方变得更加蓬松,他艰难地分出些理智思考如何回复格洛乌斯的话,终于在搜索过血脉记忆后有了回答。
      “应该是可以的,只是需要练习。”伊西斯的声音有点抖,“现在外层钢羽的强度也不够,需要更多磨练,至少要褪过三四次羽才能当武器用。”
      格洛乌斯却没有发现伊西斯的异常,他全副身心都被着华美的羽翼俘虏了。格洛乌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又把脸贴在雪白的翅膀上挨蹭。他把手指往丰沛的羽毛内里探了探,指尖立刻传来了毛绒绒的极致触感。
      是多层结构啊……格洛乌斯爱不释手地边摸边想,明明这么好摸,却一点不显得臃肿。
      而伊西斯的脸已经红透了,他小声喊了声“乌///尔”,终于唤回了格洛乌斯差点离家出走的理智。
      格洛乌斯依依不舍地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颤的羽翼上抬起头来,又走到尽头捉着翅膀尖捋了又捋,而后才拖着步子往伊西斯的方向走。但才走了几步格洛乌斯就意识到了不对,他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问:“伊西斯,为什么不把翅膀收起来?”
      伊西斯红着脸不说话。
      格洛乌斯于是“恍然大悟”地长“哦”了一声,坏笑着拖长了声音:“亲爱的,你该不会——还不知道怎么收回去吧?”
      伊西斯的脸已经红透了。
      可格洛乌斯还不放过他。之前慢慢悠悠、一步三摸的格洛乌斯终于有了快步回返的动力,他不仅几步就冲回了伊西斯的身旁,还故意伸手拨开了伊西斯垂下的长发,他单手托着伊西斯的脸不让他侧头,毫不遮掩地欣赏伊西斯红到耳尖的窘迫神情。
      真可爱,格洛乌斯想,真可爱。
      而伊西斯被这么直直地盯着,本就发烫的脸更热了。他看看格洛乌斯的佩剑,又看看格洛乌斯的盾牌,他的目光从天上飘到地上,终于克服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奇怪感觉。格洛乌斯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伊西斯也不挣扎,他很乖地在格洛乌斯掌心蹭了蹭,抬起眼,鼓起勇气请求:“是,翅膀太沉了,你帮帮我吧。”
      朦胧的光影下,他的眼睛干净地像一泓泉。浅淡的红色在他苍白的肤色上格外明显,看得格洛乌斯的心“砰砰”乱跳。
      这简直太超过了,格洛乌斯想。
      说实话,伊西斯说话时的语气还是很冷静的,可他现在这样,只会让格洛乌斯更想欺负得他哭出来。但——行行好吧,格洛乌斯残存的理智阻止了他更变态的行为。说真的,他们现在还在纷争区域呢,虽然这对他们来说跟郊游没什么两样。
      好在,长期的修行让格洛乌斯克制住了自己。他愉快地亲了伊西斯一口,而后快活地走回翅膀尖尖的位置,他抱着那长长的雪白翅膀,一点点帮伊西斯收拢回去。
      格洛乌斯快乐地想:来日方长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停了好久,这就把之前的补上!
    以及,rua居然有对应的文字“挼”,丈育作者真的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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