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 骑士他又双叒叕失忆了》玉小幺

37、小世界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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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洛乌斯笑了很久，笑得伊西斯耳根都红了才停下来。
　　他刚刚直起身子，就见伊西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可以离开了。不知是不是格洛乌斯的错觉，伊西斯的眼睛仿佛湿润润的，他苍白脸上泛着淡淡的粉，仰起头看着格洛乌斯的时候，轻易便能让格洛乌斯想起世间一切可爱的东西。小猫，小狗，呆呆又很厉害的小熊，这世上所有可爱的东西都像他。
　　格洛乌斯又想笑了。
　　尽管如此，格洛乌斯却没有轻易放过伊西斯的意思。他早就察觉了伊西斯这段时间的异状，自然不会将之轻轻放过。虽然不明白具体是什么因由，但在格洛乌斯看来，最根本的原因总归不过是那几个。格洛乌斯打定了主意要在今日解决伊西斯的心结，自然不会只让伊西斯听听别人的夸奖就算了。
　　格洛乌斯笑眯眯地搓了搓伊西斯的脸，明确地表示了拒绝：“你不会以为这就是全部了吧？我还没买到我想要的东西呢。“
　　伊西斯只好点了点头，他乖乖地被格洛乌斯揉着脸，看起来听话极了。哪怕被那样的捉弄了，他也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反倒像是一只被太阳晒化了的猫，更紧密地贴近了温暖的格洛乌斯。好在格洛乌斯也没有让他等得太久，或者说那些留到拍卖后期的压轴他们也买不起，当第三样物品上台时，格洛乌斯很爽快地放出了代表出价的烟花。
　　格洛乌斯看上的是块能认主的空间石，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入口显露的时间也并不稳定。以价值而言，这并不是多珍贵的东西，只是因为认主属性较为特殊，才被放在了暖场的拍品之中。也正因此，对此感兴趣的人并不多，格洛乌斯出了两次价就拿到了。
　　取了那块手掌大小的石头，格洛乌斯很爽快地带着伊西斯离开了此处。他们一路去了拍卖场后方的私人集市，在那里。借着人潮的遮掩，格洛乌斯对伊西斯解释了下之前的事。
　　“不用担心身份暴露的事，我都安排好了。”
　　站在一条家居街前，格洛乌斯一边打量着摊主展示的各式家具，一边对伊西斯说：“为了防止被追溯身份，我采取的是‘死拍’的方式。拍卖得到的钱财三成给予拍场做佣金，三成用于聘请虚空潜行者于特定时刻寄送到特定位置，剩下四成才是我们应得的。“
　　“伊西斯知道虚空潜行者吗？“格洛乌斯问，不出意料地得到了伊西斯否定的回答。
　　与从小生活在万族神殿的格洛乌斯相比，伊西斯对多重世界的理解十分浅薄。但格洛乌斯和伊西斯都是不在意这个的人，伊西斯很自然地注视着格洛乌斯的眼睛，等待着格洛乌斯的解答。
　　格洛乌斯也没有辜负伊西斯的期待，他略想了想，又问道：“万族神殿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是多元世界的连接点，这个伊西斯知道吗？”
　　见伊西斯点了点头，格洛乌斯于是说道：“除却世界的交点‘万族神殿’之外，多数世界之间往往并无太多交集。他们之间隔着重重空间，有些空间中生活着不可名状的恐怖，有些空间中有着特殊的规则。之前我们之所以要使用‘门票’才能开启去往小世界的路就是这个原因，在不能走正式连接点的情况下，没有门票几乎就等于‘迷失’。”
　　“而那些在夹缝中生存着的生物们往往有着特殊的习性，有些则强得离谱却又什么都不在乎，有些则被上位种族驯服了作为宠物或是跟随者。虚空潜行者便是精灵族驯养的一种虚空生物，作为对自己原生世界的补偿，西格玛小世界也能在付出某些代价的情况下驱使他们……嗯，送送信？再多了也没有了。“
　　“不管怎么样，” 讥讽的笑容一闪而逝，格洛乌斯耸了耸肩，“作为信使而言它们是合格了。作为一种以契约为食的生物，在契约达成前，它们能够在任意空间内隐藏穿梭，因此货物的安全有极大保证。它们的天性又是保守秘密、完成契约，故而保密性也强。”
　　“所以，我找了它们帮忙。我让它们在‘万族神殿内的巫族离开万族神殿、到达巫族聚居地的一个月后’将东西送到‘从万族神殿离开的巫族’手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当然，如果所有人都死了，这些东西也就归他们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大概就是这样了，伊西斯觉得这样的安排可以吗？”格洛乌斯问。
　　事实上，他根本不必多此一问。格洛乌斯做事一向妥帖，伊西斯对他的信任有时候还要超过自己。这一次自然也是一样，面对格洛乌斯的安排，伊西斯自然是毫无异议。
　　见伊西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格洛乌斯也就不再提那些过去了的事，他指着一个深棕的桌子对伊西斯说：“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伊西斯问：“这个是要放在哪里的？”
　　先前的话题被扔到一边，格洛乌斯从怀里取出了随着空间石一起送来的简陋地图。他将地图展开放在了自己和伊西斯的中间，让伊西斯不必探身也能看到地图上的内容。
　　空间石里的空间并不大，地图上也只画着一座朴素的二层小楼。小楼已被简单的装修过，装修样式是西格玛常见的民居风格。一楼的门沿处有着摆放桌椅的开放空间，二楼的房间都备了单独的露台。厨房在离入户门不远的地方，每个房间都有一扇以上的窗户。最好的是，卧室、客厅和书房都修了壁炉，只要将取暖的石头扔到火堆里，每个房间都能暖洋洋的充满着热度。
　　地图上标记好了所有需要的尺寸，倒是方便了他们采买。格洛乌斯就指着二楼的一间问道：“在壁炉前放个躺椅怎么样？最好再放上毛绒绒的地毯，冬天一定很舒服。”
　　伊西斯认可地点了点头。
　　他倒是没觉得这个是买给自己的，毕竟伊西斯实在用不上这东西。但就算不知道格洛乌斯买这个做什么也没关系，在伊西斯看来，格洛乌斯做的事总是有意义的，无论格洛乌斯想要做什么，伊西斯只需帮他完成就是了。
　　索性伊西斯所在的家族是著名的地脉巫师家族，家族里的每个人都疯狂地想要建一所自己的房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伊西斯无法避免地也了解了一些建筑方面的事，倒也能帮得上忙。
　　看着地图上的小楼，伊西斯正认真地琢磨如何安排家具摆放，就听格洛乌斯开了口。
　　“伊西斯不问问我买这个做什么吗？”格洛乌斯问。
　　他为自己到现在都没培养出伊西斯的主动性暗自叹息，面上却仍是一片融融的笑意。格洛乌斯知道，伊西斯的被动是他被世道磋磨出的满身伤口的映照，格洛乌斯从没想过能凭几件事就能将他彻底改变——但是，如果幸运的话，这一次格洛乌斯就能前进一大步。
　　这样想着，格洛乌斯得意地冲疑惑抬头的伊西斯眨了眨眼。
　　“我有一个温柔又可爱的好朋友，他是这世上我所见过的最好的人。”格洛乌斯笑眯眯地道，“我想把这个房子送给他，亲爱的斯莱特因先生，你帮我看看，什么配他才最好？”
　　不知怎么的，光是被这样看着，伊西斯脸上刚刚退去的热度就又涌了上来。
　　但伊西斯依然觉得奇怪。
　　伊西斯不是没有住处。他在万族神殿有后殿的木屋，来了西格玛小世界有格洛乌斯安排的各处营地。就算是为了提高居住的舒适度，格洛乌斯新买的营地也并不合格。它处在一处独立却并不稳定的空间之中，在将它彻底固定在某个地方之前，这处空间的入口甚至都不能长时间打开。这样封闭的空间是无法住人的，它像是一个巨大又无形的黑匣子，身处其中甚至接触不到外界的日光。
　　格洛乌斯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购买这样一栋房子？
　　原先伊西斯还以为格洛乌斯对它有什么特殊的安排，但如果是送朋友的话……“温柔又可爱”什么的，伊西斯还只听过格洛乌斯这样夸过自己。
　　伊西斯只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但想起今天的经历，想起格洛乌斯之前说的“送你一个好东西”，又想起格洛乌斯曾认真地对自己说“你就是世上最好的”，伊西斯咬了咬唇，做出了以前的自己绝不会做的举动。
　　伊西斯笨拙地试探格洛乌斯，他垂下眼，装作去挑家具的样子，低声问：“你的朋友……”
　　格洛乌斯强忍着笑，故意狭促地打断了伊西斯，他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我温柔又可爱的朋友。”
　　伊西斯没办法，只好跟着改口：“你……”他顿了顿，磕磕巴巴地接道：“温柔可爱的朋友，他有什么喜好吗？”
　　“嗯，这个嘛，”格洛乌斯眨了眨眼，装作一副“刚刚风很大的样子”，无辜地道，“你能再问一遍吗？我刚刚没有听清。”
　　“……你温柔又可爱的朋友，他有什么喜好吗？”
　　格洛乌斯笑出了声。
　　说真的，伊西斯这副窘迫的样子，格洛乌斯一辈子也不会看腻。格洛乌斯真的太喜欢捉弄伊西斯了，无论是之前被捉弄了也不知道的样子，还是现在这样被捉弄了还呆乎乎地配合的样子，格洛乌斯都觉得可爱极了。
　　格洛乌斯竭尽全力才让自己不要大笑出声，他把一点点往他身后挪的伊西斯捞到自己面前，再次确定他现在窘迫不堪的样子可比之前垂头丧气的样子顺眼得多。格洛乌斯扬眉吐气又故作为难地回应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出身高贵，是有名的黑巫师大族的继承人，应该喜欢那些精致好看的东西吧？”
　　伊西斯看起来简直想逃跑了。
　　但伊西斯坚强地忍住了，或者说，之前格洛乌斯的所作所为到底还起了些作用。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哪怕伊西斯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却还是小心地伸出了试探的触手。伊西斯指着摊位上一个刻画精致的美人榻对格洛乌斯说：“如果你的朋友出身高贵的话，也许他会喜欢这个，但是……”
　　长睫轻颤，伊西斯咬了咬舌尖。他抬起眼，鼓起勇气道：“但是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喜欢那个摇椅。”
　　格洛乌斯笑着回视过去，伊西斯被他看得脑子一片空白。
　　“那种木材看起来很有韧性，摇椅的弧度也恰到好处。冬天把它放在壁炉前，再铺上软垫和靠枕，那一定非常舒服……”伊西斯下意识解释起来，他乱七八糟地说了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只知道格洛乌斯搂住他的肩，在他额上烙下一吻，而后说……
　　“那就这个，”格洛乌斯笑着说，“选你喜欢的那个。”
　　——这简直是明示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就不用说了，他们逛遍了整条家居街，为那间小楼备好了一切所需的家用；他们为将来如何使用这些家具反复讨论、甚至考虑到了之后的清洗和打扫；他们说，等离开万族神殿后，就要找一处安宁又和平的小镇，然后把这座小楼所在的空间固定在那里，然后种好多花和果树……
　　而后他们离开了拍卖场。
　　拍卖所得的资材会由虚空潜行者直接送到多姆大陆内，他们所买的家居用品却被格洛乌斯放在空间项链里随身带走。而甫一回到西格玛小世界的森林中，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找了一处空地，打开了通往小楼空间的入口。
　　而后便是忙忙碌碌地清洁、打扫、设计、摆放，直到天色暗沉、月上中天，两个人都汗流浃背地躺在刚铺好的床褥上，他们才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居然忘记准备最重要的东西——灯具。
　　身在独立空间的小楼承接不到西格玛大陆的月光，入口处的光亮只照亮了一楼的一小片地方。如今格洛乌斯伊西斯所在的房间中只有一片浓得不见五指的黑暗。便在那安静甜美的黑暗中，格洛乌斯和伊西斯肩并肩躺在床上，十指紧扣。
　　便在此时，格洛乌斯忽然道：“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我们的家。
　　纵然心里早已有了隐隐的猜测，可当真的从格洛乌斯口中听到这个词时，伊西斯还是恍惚了一下。一时间，伊西斯甚至不知该如何回应格洛乌斯，他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干涩，他喃喃地重复着“我们的家“，像是根本不敢确认这个词的真假，他张了张口，”万族神殿“这个词被他含在口中，刚刚吐出就被轻轻咬碎。
　　可伊西斯不必说格洛乌斯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的。
　　“我知道你会在那里呆很久的，”格洛乌斯侧过身对着伊西斯，一手支颌，理所当然地道，“可那也需要一个‘家’的吧？”
　　“在死亡神殿呆得再久，那只是个容身之所而已。我们现在的营地不是家，之前虹色冰原的落脚点也不是家，它们都只不过是暂时的居处罢了。伊西斯，你总要有个归处。”
　　“无论何时都会想起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想要回去的地方，那才是家。”
　　——吾心安处是我乡。
　　伊西斯闭了闭眼。
　　深深的黑暗中，伊西斯知道他正被格洛乌斯注视着。这样的黑暗其实并不足以让格洛乌斯清晰地视物，可伊西斯依然有种被格洛乌斯紧紧注视的感觉。羽蛇血脉让伊西斯能够清晰地看清格洛乌斯在黑暗中也依然温柔的双眼，伊西斯躺在那里，一时竟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沉默着，格洛乌斯却因为这样的沉默很轻地叹了口气，他问：“你就没想过以后吗？”
　　伊西斯没想过。
　　对他来说，想得最远的也不过就是格洛乌斯离不离开这件事。至于再远的，那几乎就是既定的事实。
　　这还用问吗？
　　对伊西斯而言，未来只会是残酷的、绝望的，伊西斯能够拥有的只会是凄惨的死亡。
　　这也是当然的，像他这样的怪物、像他这样的废人、像他这样注定离群索居、无法拥有任何东西的人，拥有那样的未来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就算伊西斯抗争了，就算他努力让自己的死尽量有价值一点、体面一点，可那改变不了什么。
　　对于这样的伊西斯而言，他只需活在当下，又有什么必要去考虑未来？
　　从没有人让他想想自己的未来，就连伊西斯自己也没有。
　　“不可以不想。”格洛乌斯却说，黑暗中，他的声音如有力量般震颤着伊西斯的心脏，“这是有意义的、必须的，伊西斯不可以不想。“
　　格洛乌斯轻快地说：”我们说好了不是吗？等离开了万族神殿，我们要去找个偏僻的小镇，而后把我们的家放在那里。我们可以开辟个小院子，在里面种上花和果树。春天我们去草地上野餐，冬天就在壁炉前烤着火吃果子。我可以卖点东西做点小生意，你就陪着我一起创业。我们可以开一家面包店，我给你买最可爱的围裙，你给我做最美味的饼干……”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伊西斯从未见过的未来，像是那样子的未来已经展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音调平稳而又笃定，像是无比确信那样的未来一定会实现。不可思议地，伊西斯光是听着他的话语，就觉得自己的心满涨起来了。有什么既温柔又有力的东西塞满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觉得胀痛。
　　——没有错，伊西斯确信，那种感觉就是“幸福”。
　　他的理智清晰地做出了判断，他的感性鲜明地体会到了喜悦。
　　仅仅只是倾听着，那样的话语就像是浪潮一般一波波温柔地击打在伊西斯的心房之上。阻隔着伊西斯与外界的壁障被一下下震撼着，伊西斯甚至仿佛听得到那坚冰上蔓延开的细小裂声。他无可抑制地感到头晕目眩，因此而起的、来自他体内的汹涌激流应和着格洛乌斯的话翻涌不休，澎湃满涨得伊西斯难以呼吸。
　　哗啦啦、哗啦啦。
　　幸福的感触超过了能够承伊西斯的极限，像是激发了什么自我保护的程序，有那么几个呼吸，伊西斯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格洛乌斯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的，偶尔才能听到几句破碎的语句。可伊西斯依然固执地竭尽全力去捕捉。
　　汗水浸透了伊西斯的衣衫，血液在他体内激烈地流淌。源自身体内部、自出生以来就被设定好的防线拉响警报，却被伊西斯置若罔闻地弃在一旁。那原是为了增强伊西斯的精神韧性而特意设立的防护措施徒劳地试图弥补情绪上的缺口，可它本不是为了应对正面感情而生。
　　恐怕就连伊西斯的创造者也没想过伊西斯能品尝到这样的幸福。
　　痛楚渐渐从心脏开始辐射，可伊西斯却一丝也没有表现出来。他曾经困惑于为什么他无论怎样也难以产生负面感情，但他现在明白了——是羽蛇血脉，它保护了伊西斯，却也同样阻碍着他。它给了伊西斯无与伦比的肉身、强韧可靠的精神韧性，可太过强大的精神韧性同样成了情感的阻碍。
　　但现在，这都并不重要了。
　　伊西斯已经体会到了感情，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和痛苦。
　　伊西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就连呼吸都强行维持在了与原先一致的频率，他冰冷汗湿的指尖紧握着格洛乌斯的手，怎样也不愿放开。
　　不知过了多久，伊西斯终于开了口。
　　在自己鼓噪的心跳与血流声中，他哑声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响起，是格洛乌斯俯下了身。他摸索着伊西斯的肌肤，低下头轻轻亲了亲伊西斯的眼睫。
　　他的声音带着无奈的笑意，像是在为伊西斯的问题叹息。他说：“因为你值得。”
　　湿润的感觉从眼皮上传来，与此相伴的却是汹涌激荡的情感。酸涩的感觉从格洛乌斯吻过的地方蔓延开来。从未有过的激流在伊西斯胸中涌动，伊西斯的指尖发着抖，他慢慢的呼吸着，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镇定。
　　伊西斯轻声问：“我没有归处，所以你要给我一个归处，我没有未来，所以你要给我一个未来，是吗？”
　　沉重的冰面碎裂时发出了不容忽视的声音，混沌的痛苦和喜悦在伊西斯身上激烈的震颤。伊西斯无意识地开合着嘴唇，发出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呜咽或是低笑。
　　“已经足够了，”伊西斯哑声说，“这样已经足够了。”
　　格洛乌斯为他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伊西斯知道，伊西斯知道的。
　　他知道，格洛乌斯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他更幸福、更轻松地活着。可格洛乌斯绝想不到，他对伊西斯越好，伊西斯就越无可辩驳地看清自己应该做什么，也就越发明了自己的可耻。
　　伊西斯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
　　伊西斯再也没有理由为自己的私欲狡辩，他再也没有借口放任自己那些卑鄙的想法。
　　轻软的呜咽从他喉间漏出，伊西斯的声音初时还有些发抖，渐渐变成了极度的平静。极度的痛苦与满足中，伊西斯对自己、也对格洛乌斯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小声说：“我不会再犯错了。“
　　这样的回答让格洛乌斯感觉不对地皱了皱眉，他正要说些什么，可下一秒，这座小楼所在的空间能够显形的时间到达了极限。
　　空间破碎，小楼重新遁入虚空，格洛乌斯和伊西斯重新落入了森林之中。
　　格洛乌斯一稳定身形就立刻看向了伊西斯的方向，而伊西斯也正安静地看着格洛乌斯。明亮的月光下，一切纤毫毕现，伊西斯专注地看着格洛乌斯，格洛乌斯甚至看得见他黝黑瞳仁中小小的自己。就在这个时候，伊西斯开了口，他单刀直入地、以一种格洛乌斯没见过的姿态开口发问：“你喜欢我吗？”
　　格洛乌斯顿了一下，而后同样认认真真地回视着伊西斯，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他说，“但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人能与我共度此生，我希望那是你。”
　　不知名的感受贯穿了伊西斯。
　　情感翻涌到了极致，一切喧嚣反倒被极端的理智镇压下去，伊西斯看着格洛乌斯，很轻很轻地说：“谢谢你。”
　　谢谢你给了我归处和未来，谢谢你给了我所有想要的和想都不敢想的。正因如此，为了回报这份爱，我也一定把你想要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
　　伊西斯下定了决心。
　　也就在这一瞬，格洛乌斯忽然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伊西斯还是那个伊西斯，苍白而又美丽，但好像拂去一层迷雾一般，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明澈。
　　不安的感觉像是细刺一样扎在格洛乌斯心中，格洛乌斯更加仔细地打量着伊西斯，可这一次，他什么也没看出来。迟疑了一下，格洛乌斯谨慎地道：“那伊西斯能告诉我之前在为什么不安吗？”
　　“我会的。”
　　几乎就在格洛乌斯话音落下的瞬间，伊西斯就立刻做出了肯定的回复。他甚至走近了几步，直到和格洛乌斯呼吸相闻的地步。但他却没有马上便说出一切，而是微微仰起脸，小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伊西斯问：“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想做一件其他的事，可以吗？“
　　“什么事？”格洛乌斯问。
　　“一个惊喜，”伊西斯说，“我想要用一个惊喜，换乌/尔答应我一件事。”
　　格洛乌斯叹了口气，他揽住伊西斯的腰，用自己的额抵住他的额，叹息地回问：“你知道没有惊喜我也会答应你的吧？”
　　伊西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要答应我，“伊西斯小声说，” 我只是想要乌/尔开心。“
　　这样就没有办法了。
　　格洛乌斯无奈地想。
　　他一面为伊西斯终于学会用“我想”造句而高兴，一面又为“我想”的内容而无可奈何。他用自己的鼻尖挨蹭着伊西斯的鼻尖，要伊西斯向他保证：“不会再受伤吧？”又觉得好笑，“不是要求我答应你的吗？为什么又要我不要答应呢？“
　　伊西斯却只是摇头，似是因为格洛乌斯的允许而开心，他的脸上绽放出了浅浅的笑容。
　　这还是格洛乌斯第一次看到伊西斯的笑容。
　　温柔、浅淡、美丽而又苦涩，就连月色也要因此黯然失色。
　　带着这样的笑容，绝望地、幸福地、却又极度平静地，伊西斯祈求格洛乌斯：“拜托您了，请不要答应我。“
　　”请不要再放纵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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