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 骑士他又双叒叕失忆了》玉小幺

18、祭司 15

作者有话要说：　　*请注意，本章有较为残酷的内容描写*
*请注意，本章有较为残酷的内容描写*
*请注意，本章有较为残酷的内容描写*
不喜欢的亲亲们可以跳过，章节内容简介如下：
大神祭仍在继续，但这一次是伊西斯的主场了。伊西斯过引动法则力量越阶战斗，待积攒够力量后，他开始了自己的救援计划。通过一系列操作，所有人都认为杀戮自己的族人会让伊西斯遭受重创。他们将受的族人推入伊西斯的领域，却不知那些人并没有死，而是被伊西斯转移到了死亡神殿内，由格洛乌斯接手。

---

　　17

　　此时，距离伊西斯离开死亡神殿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此时的伊西斯已经不是在斗兽场中被万人围攻的样子了，他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代名词，面前四散奔逃的全是神色惊恐的微尘祭司。黑色的水面从他脚下蜿蜒漫出，他所至的地方黑暗吞没光明，一切都被死寂笼罩。
　　在伊西斯面前，生命如同尘埃。
　　连伊西斯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人倒在他的领域中了，祭司、祭司的追随者、侍奉他们的仆役……在自己的生命，什么都可以舍弃。可笑那些曾经践踏他人有如尘土的人，在伊西斯面前，也变成了他们曾经大声嘲笑过的狼狈样子。
　　但伊西斯本人却丝毫没有胜者应有的神采与光亮。
　　他不以杀戮为喜，也不会因敌人的绝望欢呼。他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地只有坚硬到近乎恐怖的意志。在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中，伊西斯简直是个名副其实的战斗机器，他站在此处的唯一目的，就是杀光他们所有人。
　　当然，伊西斯自己也不是毫无损伤。困兽犹斗，更何况还是已经解除过法则的祭司。而越阶引动规则的代价甚至更加可怖，它无声地蚕食着伊西斯的精神与□□，让人无法不对法则本身生出深深的敬畏。
　　伊西斯经过的地方，廊柱风蚀，鲜花枯萎，而伊西斯的双眼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沉沉地映不出一丝光线。他左边的小腿形状古怪地扭曲着，竟到此时都未好转，他执着骨剑的右手以剑为杖，像是必须要靠什么支撑着才能勉强站立着不曾倒下。
　　伊西斯赖以维生的恢复力似乎彻底失效了。
　　他的伤口不再愈合，纵是右眼下浅浅的伤口也流溢出了仿佛不会枯竭的血液，红色的液体滚过他尖尖的下巴，又低落在深色的衣袍上。他藏在袖子里的左手腕被猎物的垂死挣扎所伤，狰狞的创口不但没有愈合，竟有了腐烂的迹象。显然，死亡的规则一视同仁地消磨着所有生机，便连呼唤它的主人也不例外。
　　可伊西斯不在意。
　　哪怕越阶引动法则对他的影响绝不只是对恢复能力的抑制，哪怕他的整副心神都麻木僵冷得几乎无法思考，这都没有关系。伊西斯太习惯像使用工具一样的使用自己了，他知道要怎样才能最大的发挥出自己的能力，他只需命令自己。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对伊西斯而言，一切才刚刚开始。
　　伊西斯向前的脚步丝毫未停。
　　他走得很慢，却也很坚定。无光的水面随着他的步伐四处蔓延，水面上昏昧的死气拖延了猎物奔逃的脚步。在他面前，一个又一个祭司倒下了，伊西斯也随着敌人的死亡越来越强，强得他终于有能力去完成他一开始的目标，那隐藏在杀戮之下的救援计划。
　　伊西斯挑中的第一个对手便是青春之神的祭司。
　　信奉这位神明的祭司多为羽族，而羽族对巫族的恶意在一众种族中也是出了名的强烈。其他种族多是是将巫族作为奴隶和祭品，外形高洁的羽族们却彻底将巫族视为不具备情感与智力的牲畜。
　　在格洛乌斯给予伊西斯的名单上，羽族身在首位。
　　而一切也如伊西斯想象的那样，顺利极了。之前的铺垫让伊西斯积攒了更多力量，在一次次献祭中，伊西斯的心神更深地沉入了死亡的彼端。他能够引动的法则越来越强，青春神庙仅剩的微尘祭司根本无法反抗伊西斯的伟力。
　　事实上，在迷茫的死亡所带来的身体衰竭、思维停滞、甚至是加速衰老之下，他们根本连逃也逃不远。
　　如今，在伊西斯面前，只剩下青春之神最后一粒微尘祭司。而他能坚持到现在，也不过是因为他出身高贵、又格外善于推别人去死罢了。
　　与此同时，万族神殿的另一侧，裁判庭中的裁法者却因为伊西斯的斩尽杀绝挑了挑眉毛。
　　“哈，怎么又是羽族？”
　　透过空间裂缝，一切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裁法者笑眯眯地看着伊西斯脚下不断蔓延着的如镜水面，口中啧啧有声：“真是个天生为死亡而生的小家伙啊。斯莱特因家族大概也想不到他们塑造出了怎样一个怪物吧？实验失败，我也想来一次这样的实验失败，真是令人嫉妒。”
　　“不过……不是说这孩子天生无法产生感情吗？怎么看起来他还挺讨厌羽族的样子。”
　　知道长官在询问自己，跪在下方的执器者回忆了一下，随即恭顺地回答：“如果下属没记错的话，在接受遴选之前，羽族的预备祭司们按着他们的习俗准备了一桌‘青春泉眼’。”
　　“以巫族幼崽做主菜的那个‘青春泉眼’？怪不得。”这样说着，裁法者兴味十足地审视起了伊西斯的身姿。
　　身为裁定法理之人，裁法者能“看”到的东西远比常人想象的多。无数法则映在她黑布下的眼中，洪流似的记录随着法则的流动被她读取。也直到这时，这一点心血来潮的兴致才让裁法者才发现了伊西斯身上的违和。
　　裁法者有些诧异地问道：“等等，我怎么看伊西斯这孩子有生殖腔，他该不会是个‘饲育者’吧？”
　　执器者愣了愣，随即回应道：“是，根据我们的资料显示，伊西斯是一名天生的‘饲育者’，具备抚育幼崽和爱护孕母的天性。想必是他知道了青春泉眼的事，故而怀恨在心，借着大神祭的机会展开了报复。”
　　“这倒也说的通。哈！这下可有好戏瞧了。”裁法者深感有趣似的“哧哧”笑了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青春神殿有饲养‘肉巫’的习俗？饲育者会因幼崽死在自己面前而发疯崩溃，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也是这样。”
　　“无法产生感情的废物也会感到痛苦吗？真想看看那会是什么样的景象。”这样说着，裁法者又叹了口气。她知道其他人并没有她这样直接从法则中读取信息的能力，不禁遗憾地感叹道：“唉，可惜了，这些羽族还不知道这孩子是个‘饲育者’呢。”
　　——“在他面前杀掉他的孩子呀，多有意思呀。”
　　像是呼应她的话一般，下一瞬，青春神殿前局势一变。
　　那个试图逃跑的微尘祭司还是被伊西斯抓住了。
　　失去了最后一个挡箭牌的年轻羽族歇斯底里地大骂着，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昏昧的雾气裹缠上自己的身躯。雾气爬过的地方身躯都变得麻痹，深深的水面一点点浸没了他小腿。羽族的四肢百骸提前体会了衰老的感觉，他向前奔逃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年轻的祭司展翅欲飞，可不知何时，他张开的羽翼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越是想要逃离，就越是更深地被水面吞吃，而凡是被水液所吞没的地方，全都化作了死亡的食粮。
　　不过数十息，死亡便将他无声的吞噬。
　　化成白骨的身躯一点点沉入深不见底的水面之下，而伊西斯毫不停留地跨过了他尚未完全沉没的躯体。昏昧的雾气云雾般在伊西斯身旁吐息，死亡的钟声越来越响地在所有人耳边奏响。伊西斯空洞的眼眸看不出一丝情感的停留，死亡的权能随着祭品的投入更进一步的显现。
　　而青春神殿的大门越发闭紧了，无数咒纹隐隐浮现。神殿之中的祭司们用尽全力地防备着伊西斯的疯狂，他们畏畏缩缩地躲在大门之后，畏怖一般不敢对上伊西斯的视线。
　　“他已经没有理智了……”
　　“他一定是疯了、疯了！怎么还没有人来制裁他，裁判庭……”
　　“你疯了，你敢说裁判庭的坏话？！救命，他怎么还不走？”
　　“还有微尘祭司吗？赶紧扔出去！让他杀了人赶快走、赶快走！”
　　恐惧地窃窃私语在神殿内细细地响起，在所有微尘祭司都被杀光的现在，货真价实的恐惧几乎打折了青春祭司的脊骨。便连浸暗祭司对上那双空洞的黑眸都要觉得恐惧，被神殿庇护着的羽族们更是肝胆俱裂，只敢从门缝里偷瞧一眼死亡祭司血染的背影。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夹起了尾巴。
　　青春神殿内传出了一声苍老的冷哼，敬奉青春之神的老牌浸暗祭司出手了。
　　年岁和经验让他对法则有更深的体会，也让他对规则的参悟更加明确。老祭司知道，碍于大神祭的规则，他不能够直接对伊西斯还以暴力，但身为对生命最敏感祭司之一，伊西斯身体的秘密对他无所遁形。
　　神庙灿金的大门忽然打开，而后驱赶牲畜似的，看不见的鞭子将一个又一个畸形的幼崽从门内抽出。
　　——“肉巫”，被当作食物饲养的巫族。
　　伊西斯微微睁大了眼睛。
　　就在他面前，这些连哭泣的能力都被去除了的、胸腔奇大、头大如球的幼崽一个又一个滚入了水面的范围之内，他们懵懂地张着眼，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
　　伊西斯的步伐第一次有了停顿。
　　他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空洞的眼珠只茫然地动了一动，随即才慢一拍地反应过来，下意识伸出了手。但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死亡法则对生命的吞没已经开始了，而伊西斯已经太深地坠入了法则之中，他似乎根本没办法对抗法则洪流的力量。
　　一个又一个的，这些孩子沉入水中。
　　所有人都看到，伊西斯空洞的眼瞳中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神殿内躲藏着的老祭司泄愤般冷笑出声。
　　——“饲育者”抚育幼崽乃是天性，据说每当有孩童死在饲育者的眼前，冥冥中的法则便会给予饲育者最严苛的惩罚。
　　现在，惩罚开始了。
　　赤红的怨念锁链般将伊西斯浸入法则的心念硬生生扯了出来，它们钉穿了他本就千疮百孔的灵魂，将负面情绪疯狂灌入。若是个普通人，估计早就被这样的灌输逼疯了，更何况伊西斯不久前才受过辉光祭司的恶意折磨。就算天生的缺陷让伊西斯犹能挣扎，可饶是这样，伊西斯也还是控制不住地停下了向前的脚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那赤红锁链带来的不只是疼痛，它好像唤起了什么似的，让伊西斯心中泛起了古怪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的涟漪。伊西斯这样的废物明明是不知道什么叫恨、什么叫怒的，可他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就是无法挪动身躯。
　　冥冥中的感觉让伊西斯看向了青春神殿的位置，他下意识握紧了剑——
　　直到从黑水中探出的白骨手爪剜下了他小腿的血肉。
　　疼痛让伊西斯被赤红怨念影响的心绪迅速恢复了冷静，伊西斯垂眸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小腿，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伊西斯不该停下的。
　　“欢宴即将开始。”伊西斯曾这么说。
　　辉光祭司将大神祭的依凭定为“斗兽场”，于是在残杀至最后一人前，任何人都无法逃离；伊西斯将大神祭比作“欢宴”，那么直到所有祭品拜上席面，任何人都不能先行退席。若是停滞，便是对法则的背叛，若是放弃，便是对法则的不忠。
　　更何况伊西斯还越阶引动了法则，死亡时刻注视着他，不允许他有丝毫行差踏错。
　　于是，此时此刻，法则对饲育者的惩罚和大神祭对主祭的惩罚同时降临，赤红的锁链撕扯着伊西斯的精神，亡者的指骨捏碎了伊西斯的脚踝。伊西斯狼狈地摔倒在地，却恰好对上了死去幼崽还未闭合的双眼。
　　这是最后一个未被水面吞噬的孩子，他的眼睛干净得不可思议。昏昧之气的麻痹效果让他死去时未曾感到一丝痛苦，他脸上仍带着茫然的笑意，畸形的面容映在伊西斯的眼睛里，像是天真得不知世事的怪物。
　　伊西斯心口一痛，忽然“哇”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他低下头，发现是从水面下探出指爪几乎抓碎了他的心脏。
　　也正是这一痛让伊西斯终于结束了与死者的对视。他狼狈不堪再次站起起来，苍白的脸上沾满了自己的血。血珠泪水似的从他面上滚滚落下，伊西斯用骨剑撑着自己的身子，挣扎再次迈开了向前的脚步。
　　对不起，伊西斯想。
　　而就在这时，青春神殿里传来了泄愤似的、得意的声音——
　　“没用的废物。”躲藏在神庙里的浸暗祭司冷笑着说，“先杀光你自己的族人吧！”

　　而与这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另一道来自伊西斯心中的声音。
　　那道声音来自格洛乌斯。
　　远在死亡神殿的格洛乌斯其实并不知道伊西斯那边发生了什么，可心灵互通让他至少听得到伊西斯的心声。之前的计划是由他们二人共同完成的，格洛乌斯绝不能让伊西斯独自背负一切。
　　更何况，伊西斯真的犯错了吗？
　　在万族神殿这样的地方，下位种族本就是人人都能踏上一脚的最卑微的存在。格洛乌斯从小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诸如此类的事情他已经看得太多了。这就是为什么格洛乌斯这么憎恨这些异族的祭司，以前的格洛乌斯甚至想过，就算杀掉这万族神殿里的所有祭司，说不定都凑不齐十个无辜的人。
　　通过心灵互通，格洛乌斯对伊西斯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控制的很好了。”
　　“害死他们的不是你，是那些人。”
　　“你忘了吗？我们说好了的，以你脚下的水面为媒介，借着死气的遮掩，把能救的人都转移到我们的神殿里。不是你做的不好，是这些孩子先天便存在缺陷，才会承受不住这么一点点死气的浸透。不是你的错，是把他们变成这样的人的错”
　　“更何况，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死了。”格洛乌斯这样说道。
　　格洛乌斯没有说谎。
　　此时的他独自跪在死亡神殿之内，身边放着几个已然陷入安眠的孩子。刚刚死亡的那个孩子的躯体也转移到了此处，格洛乌斯上前一步抱住那僵冷的身子，将那小小的身体小心地放在地上。
　　可尽管这样说了，伊西斯那边的回应却还是让格洛乌斯感到不安。
　　从伊西斯那边传来的心绪像是深海不见阳光的海底，冰冷而静默。格洛乌斯久久等不到回话，又唤了声伊西斯的名字：“伊西斯？”
　　格洛乌斯在心里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很久，伊西斯那边才像慢了一拍似的回应，仿佛伊西斯的心已经变成了什么空荡荡的山洞，得静待一会回音才会缓缓地返还。
　　伊西斯很低、很慢地应了声“嗯”，他没有回答格洛乌斯的问题，格洛乌斯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慢慢地说：“我会完成任务的……我会的。”
　　“只要他们知道我会因族人的死亡受到惩罚，他们一定会尽情地报复我的……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出错了，我会做好的。”
　　格洛乌斯听得蹙起了眉。
　　格洛乌斯无法不感到不安，可他没有办法。他们没有时间浪费在互相安慰上，至少现在没有。格洛乌斯只能也必须继续为伊西斯继续规划路线、提供情报，他至少要让伊西斯能够安全地回来。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格洛乌斯不知道此时的伊西斯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然他绝不会仍留在神殿之内。但这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无论怎样的伤势都不会影响伊西斯继续向前走去。就像伊西斯之前对格洛乌斯所说的那样，哪怕浑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他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任务。
　　妖异的红撕扯着伊西斯的灵魂，白骨的爪拉扯着他的皮肉。在无数视线的注视下，伊西斯像一个真正疯狂的祭司那样，无畏地、坚定地、一步步向前走去。
　　伊西斯知道，他绝不会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