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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荔枝 ...

  •   “黎知之,我想,我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想要的是什么了。梦境的最后,我带你爬上了废弃的高处。
      你记不记得我们曾经去南京下关的火车站,沿着江边漫步?我们爬上了江边的建筑物,建筑物上也有螺旋上升的跟梦境里很像的楼梯。我和你说起人生的浮沉,在广阔的江水面前,我们是如此渺小。
      我想去往更加辽阔的地方,尝试新的可能性。”卓于群边回忆边说。
      黎知之仿佛也想到了什么:“我还记得火车上有举办宴会的服务,某个傻子嫌自己钱多烧的慌,想在火车上举办婚礼。
      我说在火车上吃个下午茶就差不多了,所谓的情调还不都是旅游景区的商业宣传?不过某个傻子深以为在火车上举办婚礼有着重要的意义。”
      “自然是有的。人们都说结婚的时候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候。可是早在很久以前,我就看过你最美的时候了。
      高二期末考试结束后的寒假,学校组织清华班和北大班的学生去北京游学,参观清华和北大,激励学生努力学习,日后考取名校。
      当时我们是坐火车去的。我记得走的那天你围着一条米白色的围巾。也许是因为我以前没见过你带围巾,也许是因为围巾的确特别适合你。
      那一刻的你不再是冷漠又疏远的了,那条围巾使你在寒冷的冬天里有了温度,仿佛是可以接触的人了。我只是单纯喜欢那一刻的你,单纯到不认为那会是爱情。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你会让我觉得,再也没有比你更美好的人了。”卓于群笑着说。
      黎知之也笑了:“我不是一个喜欢带围巾的人,因为我讨厌给我温暖后又要拿走的感觉。当时是我妈担心北京太冷,非要我带上围巾。我妈还说:‘这围巾围上去,真有冬日恋歌的感觉了,不知道以后哪个傻小子有福气娶你回家呢!’
      我还顶嘴不服气,说:‘不就是多围了条围巾吗?哪里就嫁人了呢?’
      谁知道偏偏就是多围了这条围巾,后来真的在火车包厢里拍婚纱照了呢?”
      “洗照片的时候,照相馆问我们要不要写一句有意义的话印在照片上。我说你是文科生,肯定比我想的好。
      我记得你当时写的是:火车到达终点前,我们在人生的任何一个站口都不会抛弃彼此提前下车,哪怕风景萧瑟、乘客零落。
      黎知之,你这个人一向如此,嘴上说着冷酷又现实的话,什么给景区花冤枉钱买无聊的情怀,什么青春的美好是岁月滤镜后的自我蒙蔽。可实际上你比那些爱幻想的人更坚定自己想要得到的幸福。”卓于群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
      黎知之没有否认卓于群的说辞:“我们两个认识彼此太久了,很多事只有装作不知,除非刻意隐瞒,万没有全然不晓的道理。”
      “你让我进入梦境,是想告诉我,人生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像踏入社会前的高中那样开始新的生活吗?还是说,想要告诉我,你曾战胜过更难以跨越的心理问题,所以我不可以轻易放弃?”卓于群问道。
      黎知之平静地回答:“我只是想如实地向你呈现我最难堪的一面而已。倘若你愿意帮助梦境里难堪的我,那么就应该相信我会愿意帮助现实里难堪的你。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以为普通又黑暗的时期在你的记忆里居然是明亮且清纯的。你在自我攻略方面真是天赋异禀,攻略自己就算了,还拉我一起往坑里跳,居然把我一心搞学业的青春改成波折的少女恋爱物语了。
      我真是造孽,没事给自己找罪受。”
      卓于群听到黎知之的抱怨没良心地笑了:“怪我,都怪我好不好?你还总说我傻,你犯傻的次数不见得就比我少。
      我和你相爱多年,就算受梦境的环境影响不记得后来的事,岁月里点点滴滴的相处经验和习惯仍然会保留在潜意识里。不拿来攻略新手村的你岂不是太亏了?”
      “所以我就不该可怜你。你要是有十分心机,九分都拿来算计我,还有一分用来装傻。你离婚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亏呢?我高中没跟你谈恋爱,你倒是觉得亏了。”黎知之没好气地冷讽。
      卓于群反驳道:“为什么说我算计你?相亲节目那时候,我都说了你可以拒绝我,你不乐意,要拉我一起走,害得我自作多情。后来再见面时,我都狠下心想和你互不影响了,结果你一伸手挽留我,我又心软了。
      离婚前我做了好久的思想斗争决定不再打扰你的生活,然后别人跟我说让我去治疗你的心理创伤,我明知道都离婚了,还是去你的梦境找你了。
      到底是谁算计谁啊?我都想骂自己贱,为什么三番五次上你的套还不吸取教训。”
      “你少污蔑我。明明就是你自己白给,我什么时候给你下套了?相亲的时候我逼你跟我表白了?要不是你按那个心动按钮,我怎么会和你牵手?
      还有再见面时,要不是你要我对你负责,我怎么会答应和你谈恋爱?就算是离婚了,你一分钱不要还隐瞒自己的病情,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我才委屈呢!我做错什么了,要被你抛弃?所以我恨死你了,卓于群。反正梦醒了就会忘记一切,你梦境里对我再好、和我再亲密也是白搭,最后记住的只有你一个人。 你让我难过是吧,看我虐不死你。”黎知之听了卓于群的话,故意恶狠狠地看他。
      卓于群不怒反笑:“在白给这方面,我怎么比得过你呢?我可没给你写情诗,也没主动投怀送抱。真可惜啊,早知道你醒来后会把一切都忘了,我应该在梦里面对你做些更过分的、让你脸红的事才对,好亏哦!”
      “……”黎知之咬牙笑道,“我觉得和你离一次婚是不够的,我救你就是为了让你继续欺负我是吧?我看你是真的不想回家了。”
      卓于群装作不在乎的态度:“我就算不欺负你,你也不会让我回家,回家了也不会让我上床睡。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黎知之。我教你怎么虐我。光是不让我回家,不让我上床睡觉是不行的。
      你得用我给你的钱包养比我更好看、更听话、更年轻的男高中生,然后邀请他住进我们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把以前属于我的东西拿走。
      等我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正好看到你们两个恩爱的场景,那样才能虐到我,并且虐得痛心疾首。”
      “……你是懂怎么虐自己的。”黎知之很佩服地说。
      卓于群继续说:“你要是觉得这么做有损你良好公民的名声,我再教你一个虐我的办法。你把和我相关的照片……”
      没等卓于群说完,黎知之便打断了他:“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虐你。既然你说我不中用,那看来你是擅长把握机会的人了。我给你个机会,你如果能抓住的话,我也许会在回家的路上买一罐豆瓣酱,然后可能就会需要某个人在我做饭的时候帮我开一下。”
      “黎知之,我的用处只有开豆瓣酱吗?找对着力点是关键,你可以试着自己开。”卓于群装作没听懂黎知之的深层含义,在心里盘算:明明就想让我哄她,陪她一起吃饭,还不肯承认。
      殊不知黎知之心里也在盘算:卓于群这个死傲娇,明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还跟我装傻,非要我请他回家不成?要是这么轻易就让他回家,又要被他下套了。
      “我最讨厌做力相关的题目了,你不是知道吗?以前我就和你说了,量子力学太抽象了,不要总是出量子力学的题给我做。微积分那样的函数题,生物遗传基因题和分析化学反应生成物、消耗物的题才是我喜欢做的题。”黎知之不满地抱怨。
      卓于群笑道:“就是知道你不擅长量子力学的题才让你写的,不然我的用处在你眼里就只剩开豆瓣酱了不是吗?我是相信你的能力才给你做的。事实上每次我只要给你一讲,你不是都能懂吗?而且我看你学会那些知识也挺开心的啊!
      再说了,你难道没有折磨过我吗?你知道我不喜欢看文言文和诗歌,更喜欢看小说和杂文,给我推荐的书还都是文言文和纯英语的。”
      “你英语水平又不差,平时写论文,参考文献很多不也是外国的文章吗?我是真心觉得你能看懂才给你推荐英文版的书,而且你自己看完不也说原文比翻译版更能体现作品优秀之处吗?
      你以前看完《浮生六记》感触很深,说自己对文言文的态度大改。”黎知之反驳道。
      卓于群笑了:“我们两个人得亏没有孩子,要不然这孩子从小就要被文科和理科折磨死。我认输了好不好?我要怎么做,你才让我回家开豆瓣酱啊?”
      黎知之想象了一下某个小孩被爸爸逼着学量子力学又被妈妈逼着学文言文的场景,忍不住也笑了:“说不定就负负得正,那孩子文科和理科都不擅长,走艺术或者体育了。不过说这些没什么意义,说回你的问题,卓于群。
      写一首诗吧,不是给我,给你自己写一首诗吧。写完了我们就回家。”
      “你在开玩笑吗?我从来没尝试过写诗。这个好难的,就不能降低一点要求吗?我背几句给你听好不好?”卓于群露出为难的表情。
      “背诗太简单了,谁都会背。”黎知之不愿意让步。
      “不不不,我背的这两句肯定是你学过但是不熟悉的。”卓于群颇为自信地说。
      “哦?是吗?你背给我听听,是什么冷僻的诗。”黎知之起了兴致。
      卓于群不带任何思索地背道:“南州六月荔枝丹,万颗累累簇更团。”
      黎知之皱起了眉头:“太不对劲了,你居然会背这种冷僻的诗句。而且我确实有点印象,到底是什么时候看过的呢?”
      “我就知道你记不清了。其实这两句是高二语文课本里的。我们都离开学校好多年了,你又不是专门学诗词的,怎么可能记住呢?”卓于群说。
      “我们学过这个吗?还有,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能记得这么清楚?”黎知之感到困惑。
      卓于群解释道:“当然学过了。那篇文章就是写荔枝的,文章里引用了好几句荔枝的诗。背东西比起死记硬背,更讲究技巧。
      比如初中时学化学,化学老师为了让大家记住元素周期表的元素,钾钙钠镁铝,锌铁锡铅氢,就教大家谐音联想的口诀,嫁给那美女,身体细纤轻。
      我背东西也喜欢联想,找自己熟悉的东西替换,这样就会记得很牢。当时上语文课的时候,我就看着这两句诗开始联想了。”
      “你联想的什么关键词啊?也教教我,居然能记这么多年。”黎知之好奇地问。
      “你啊。”卓于群笑着说。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黎知之一脸茫然。
      “你不是叫黎知之吗?谐音不就是荔枝吗?南州六月荔枝丹,前一句很好背,后一句的话,你不是有两个zhi的发音吗?累叠在一起,多念几遍你的名字,次数多到上万,就是万颗累累簇更团这句了。
      我这么自信说你不记得是因为高考对这句诗不做要求,这只是很普通的一篇文章。有的班老师甚至没讲。当时月考偏偏考到了这一句,班上好多人都说不记得学过,我却写出来了,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一次小月考而已,以后也不会再考,同学也好,老师也好,都不怎么在意。我其实没有刻意去记这句诗,也没有刻意去想你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让我突然背一句冷僻点的诗的话,我的脑海里想到的只有这一句。”卓于群说。
      黎知之僵硬地笑道:“你是在讲恐怖故事吧?是吧?你到底还有多少事在瞒着我啊?”
      “我没有瞒着你啊,你又没问过我。”卓于群露出无辜的表情。
      黎知之无奈地扶额:“我都不知道我的人生原来这么精彩,已经不是离谱不离谱的问题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我高中是哪种人你知道吗?我是会看到别的女生在纸上一遍遍写喜欢的男生的名字,然后在心里翻白眼笑她们像傻子一样的人,还会在心里讽刺:写这么多遍除了浪费笔油和纸张到底有什么用?但凡那种毅力用在学习上,什么东西背不下来?
      结果你现在告诉我,我是比那些女生更蠢的人。因为我嫁给了会把我的名字默念许多遍并且真的靠这样把一个知识记住了很多年的傻子。”
      “哈哈哈哈……”卓于群笑得停不下来,“确实啊,你怎么这么可怜?怎么会有人都离婚了还要被不存在的记忆袭击,然后发现自己活成了比当初自己认为是傻子的人更傻的模样?”
      “……有那么好笑吗?”黎知之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卓于群努力地收住嘴角:“嗯,也没那么好笑。我的错,我笑点太低了,傻子就喜欢莫名其妙笑两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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