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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不净世认义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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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净世--
饶是我尚有心事,也还是能被这清河不净世带来的震撼给惊到。
“啊......”我抬头微张着嘴看向这四周,与姑苏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不净世一片庄严肃穆的景象,就好像那话本中的皇城一样,四周城墙高耸入云。城外静谧肃杀,而城内随处可闻弟子有序练武的喊号声。
“果真是重武之地。”魏无羡靠近我道,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来到不净世大堂正门,门口站了许多守卫。我就瞥见聂怀桑一脸懵地看向孟瑶。
孟瑶笑着解释:“这些是大哥新加的护卫,自从岐山温氏派人前来传讯之后,宗主就派人加强了防守。”
我们皆是一愣,聂怀桑呆愣的看着孟瑶,问了出来:“传讯?”
孟瑶点点头:“二公子还不知道,最近温宗主派人前来传讯,说是要各大仙门世家,至少要选出一位内门亲传弟子前往岐山听训,不得有误,否则就要......”
聂怀桑追问道:“就要怎样?”
孟瑶犹豫了片刻想了想措词:“温氏就要派人来请。”
江澄蹙眉:“各大世家?那就是说我们也在其中?”随后又不屑地冷哼,“他们蓝氏有听学,哼,他们倒听训。”
魏无羡满脸不屑:“人家蓝氏听学,可是各仙家子弟争着要去,他这个听训却是前来抓人!这哪是听训啊?分明就是抓人质!”
内门弟子......我思索着,一想到温氏我就头疼,再一想到温晁,我就头大。我正想着,旁边的魏无羡伸头问我:“啊,对了,阿忧,那你去吗?”
“我......”
“她不去。”蓝忘机淡淡道。
我不得不把没说完的去字吞回嗓子里,看了看蓝忘机。
魏无羡挑眉:“也是,那温氏简直就是龙潭虎穴,更何况还有那个温晁。阿忧你要是去了,那就像羊入虎群啊,还是不去的好!”
我张嘴刚要反驳,就听到聂怀桑一愣:“内门亲传弟子,哎不是,聂氏的亲传弟子就我一个人啊?那我呢?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也无奈地看着他。对于聂怀桑来说,若是让他吃喝玩乐、摆弄丹青笔墨,倒是当仁不让的好手,可他修为平平,去温氏听训,岂不是比我还要深入虎穴?
聂怀桑立刻摇摇头:“不行不行,我得去问问我大哥!”
“问什么?”聂怀桑话音刚落,聂明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抬头看过去,聂明玦一身黑衣腰间佩刀,颇有气场地走过来,目光严厉地扫视我们一圈,最终目光落在聂怀桑身上。
聂明玦,号赤锋尊,乃是清河聂氏宗主,同我兄长还有些交好,见聂明玦走来,我随众人一起向他拱手行礼。
江澄靠近了魏无羡小声探讨:“不愧是赤锋尊,果然人如其名。”魏无羡点头极其赞成:“无怪乎聂怀桑最怕他哥!”
修真之人,五感皆强于常人,我离他二人又近,自是听个一清二楚,也轻轻勾唇笑了声,他二人此话倒是不假,赤锋尊来云深不知处时,我第一次见到他,也是觉得这人也太威严了些,年龄只长我兄长几岁,但是样貌却过于成熟了些。
聂明玦站着聂怀桑面前,看着他,问:“怀桑,你刚才要问我什么。”
聂怀桑眼神不敢看向聂明玦,低头嗫嚅道:“没、没什么......”
聂明玦摇摇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甩袖便向我们走过来,问候了魏无羡与江澄后便看向我与蓝忘机。
聂明玦自是一直都欣赏蓝氏的这对兄妹,因而面上也带了一点笑意:“忘机,无忧,你们兄长可好?”
我同蓝忘机行礼,蓝忘机出声回答:“劳赤锋尊挂念,兄长安好。”
聂明玦轻笑着点点头,目光看向我:“怀桑一向贪玩,也就只有同你在一起时安分些,若是你常来清河,我也能省心一二。”
我轻轻拱手:“无忧不常出云深,若是赤锋尊允,可让怀桑兄多在姑苏待些时日,有父亲和兄长在,怀桑兄表现极佳。”
聂明玦唇角的笑意一滞,轻轻颌首:“也可。”说完就走向孟瑶了。
聂明玦一直以来都是善恶分明,嫉恶如仇,这下听闻薛洋一事,更是气的怒不可遏。聂明玦坐在高台之上望向下面跪着的薛洋,怒斥道:“薛洋鼠辈!你竟然如此歹毒!真该千刀万剐!既在你身上搜不到阴铁,那就地正法便是!”聂明玦话音刚落,便气的一拍桌子,身侧的佩刀霸下瞬时腾空而起,直指薛洋命门。我们皆是一惊,我刚想要出声,身旁的魏无羡率先站了出来:“等一下!”魏无羡及时的打断了聂明玦要将薛洋杀死的举动,只见聂明玦一顿,霸下瞬间飞回落入刀鞘。
聂明玦看向魏无羡冷哼:“怎么,你要为这十恶不赦之徒求情吗?!”
魏无羡不卑不亢道:“聂宗主。现在事态未明,待到事情查清楚,再杀也不迟啊。”
聂明玦不信这套说辞,狠狠地看向跪在地上还能笑着的薛洋:“前因后果不是早已清清楚楚!”
“大哥!”聂怀桑见自家大哥执意要杀薛洋,也不禁出声。
“赤锋尊。”我站了出来,行礼,看向聂明玦,劝道,“还请三思而后行。”
薛洋突然笑出了声,看着我:“蓝三小姐单独问我,我便说,如何?”
“不可!”这次未等蓝忘机出声,聂明玦便先拒绝了,聂明玦双目紧瞪着薛洋,“竖子敢尔?!无忧你且先退到一旁,让我好好教训这猖狂之徒!”说着便又要拿刀。
薛洋邪笑着摇头:“啧,不信算了。”说着扭头丝毫不惧的看着聂明玦,“聂宗主。假如我跟这岐山温氏真是一伙的,您这一刀砍下来,恐怕整个聂氏仙府就会和栎阳常氏是一个下场。”
聂明玦无所谓道:“温氏不仁,有违天道。我聂明玦顶天立地,对尔等暴孽之徒,何惧之有啊!”
见状,一直站在一旁的孟瑶恭敬的走过来,微笑着劝慰道:“宗主莫要气恼,薛洋虽不足为患,但阴铁一事却影响着几大仙门世家的安危大局。况且,薛洋已是宗主的瓮中之鳖,要杀要剐都是迟早的事。
“不如我们趁此机会,问出阴铁所在。只怕现在温若寒还不知道这薛洋在我们手中。我们不如暂不声张,如若我们抢先一步问得薛洋手中的阴铁,那无疑是断岐山一臂。”
我有些愣的看这孟瑶,内心又惊又敬佩,早就听兄长说孟瑶行事利索果断,这一番话听下来,果真是处处缜密,让人挑不出错。
江澄凑近魏无羡耳边,刚好也是我能听到的声音:“这孟瑶真不简单,一段话说得滴水不漏,果真是人情练达。”
这番话说得,果真让聂明玦暂且放过薛洋,他想了下说:“孟瑶,将他押入地牢,加派人手,严加看管!”
孟瑶轻轻一笑,欠身行礼:“是。”随即回头招来两人绑着薛洋就下去了。
我见他们估计又要谈论阴铁之事,想了想,还不如同孟瑶将薛洋送到地牢,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问出来,于是便以想要逛一逛不净世为由先离开了。
练兵场--
孟瑶来到练兵场,想要找到统领兵权的总领,站在一旁,微笑道:“各位大哥。”
整齐的队伍旁有一个人,听到孟瑶的声音便懒散一喊:“收--”所有人便都听话的收了武器,站在一旁。
孟瑶面带微笑,语气诚恳道:“聂宗主有令,接下来几日要加派人手看守地牢,各位不妨现下,随我一同押解犯人过去吧。”
总领冷笑一下:“哦,知道了。”说完便转身,准备让手下继续练武。
孟瑶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大哥,现在可否随我一同前往,这是宗主的命令。”
兴许是最后一句话刺到了这总领,总领转过身,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好了,孟瑶,你就负责安排好客人入住、打扫卫生这些聂府琐事便好。点兵遣将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孟瑶眼底闪过一丝阴骛,面上恭敬地笑道:“孟瑶知道,聂府上下的兵力调遣,自然要听总领大哥您的。只是,地牢这件事兹事体大,希望总领不要为难在下,否则,赤锋尊怪罪下来,我也承担不起啊。”
总领面上可见的怒意,不屑的冷笑,似是挑衅一般的语气,道:“那你就去找赤峰尊好了!”回身看向手下,高喊,“继续!”
孟瑶咬紧牙关,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总领声音不小的叱责:“区区娼妓之子,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孟瑶脚下一顿,面上满是阴骛,刚要动身继续走就听到一个平淡的声音--
“让你调兵加派人手看管地牢,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孟瑶神色一惊,抬起头便看到我,我拍了下他的肩膀,向那总领走去。
我刚来到这就看到这聂氏总领明目张胆的给孟瑶难堪,我原以为也就是眼红孟瑶凭一己之力得到今日之位,竟没想到还拉踩他的母亲。没有忍住,我便说出了这句在蓝氏定要罚家规的话。
“大胆!你......你是......”总领愤恨地转身看向我。
虽说我是第一次来到这清河不净世,但这身蓝氏家服,卷云纹抹额,自是几乎所有仙家都识得的蓝氏象征,而蓝氏之人,也只有我自己戴面纱。
肉眼可见眼前的总领突然收了脾气:“原来是蓝三小姐,抱歉,在下一介武夫,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正说着,他语气突然一转,“只是,我与他之间是聂府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吧?”
我静静的听着:“哦,是吗。”
总领觉得自己占得上风,颇有道理,声音也大了些,略有些轻佻地说:“您现在,是想以什么身份问过我们的事呢?
“聂府宾客?既然只是位客人,恐怕并没有资格来管吧?”说着总领看了我几眼,讽刺一笑,“您若是我们聂府的夫人美眷,倒也好说。不过,都听说蓝三小姐其貌不扬,恐怕,也进不了我们聂氏的门吧?
“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话一出,后面的手下便跟着叫喊。
“或者说......”总领突然不怀好意不屑地看了我与孟瑶一眼,“莫不是你同这孟瑶还有不为人知的关系,才会这般替他求情?这么看,您二位倒也般配。是不是啊?!”
“哈哈哈哈哈哈--”眼前这总领同身后的弟兄们大笑起来。
孟瑶立刻走到我身前,侧身将我挡在身后,我心下微动,看着孟瑶的侧脸,只见他目光紧盯着这总领,不像先前那般,语气多了些坚定:“总领大哥,孟瑶从不会计较您对孟瑶说了什么。可是,蓝三小姐即将及笄,还请您,对蓝三小姐放尊重些。”
总领本就不待见孟瑶,竟还有人敢为他出头,这下语气更加不善:“区区娼妓之子,你又有什么资格同我这般说话!”
“就凭他是我义兄。”我淡淡道。
“什......”总领眼睛一瞪,惊得话都说不全,同样的,孟瑶也有些惊异地看向我,唯有一旁的薛洋,笑着看这场戏。
我低眸轻笑:“聂府总领?呵,我原以为赤峰尊的手下定是好汉一条,顶天立地的英雄,可今日一见,却才发觉,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狗熊罢了。也难怪我义兄在此处多费口舌,也是对牛弹琴。”
我满不在意的理了理袖子:“口出谗言妄语辱没我义兄,按蓝氏家规当重罚。可惜......”我轻轻摇头,“没在蓝氏。如此,你便,跪下道歉吧。”
总领皱眉怒瞪着我,伸手指向我:“你说什么!一个姑娘家,敢出此言?!”
“蓝三小姐......”孟瑶神色中带有惊异不解,看着我,又有些担心。
我看着他,轻轻一笑:”往日喊我阿忧,今日怎忘了。”说着我又看向总领,“无妨,我也不强人所难。你既是聂宗主任命的总领,想来武艺不差,如此我们在此打过。若你输,不但要调兵遣将,还要跪下给孟瑶道歉。”
“我呸,他那种人......”总领嗤之以鼻,一脸嫌恶。
我眸光微动,身侧夙愿瞬间出鞘,架在他脖子上。
总领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尊称您一句蓝三小姐,您还就真当我怕了您这名号了?不过是个女流之辈!”
我也不想同他啰嗦,冷冷回道:“那便比过。”我吸一口气,“还是说,您其实是虚有其名,怕输给我?”
总领不屑一笑:“呵,我有何不敢!只怕你反而要跪地求饶。”
孟瑶见状立刻出声:“蓝......阿忧!”
我收回夙愿,轻轻拍了下孟瑶的肩膀,微微弯眸:“义兄不善于打斗习武,阿忧便代之。”说完,我便走过去,同那首领站在演习场上。
我看着他一脸不屑的样子,又瞅了瞅他手中的刀。他是男子,我是女子,虽还有几月才及笄,修为亦比常人高之,但硬拼估计也是没胜算,我定是不敌这一身猛劲之人。可是......若是没把握,我才不会这等莽撞要求同他打过。好歹,我也是能同兄长齐名的蓝三小姐,自是不会浪得虚名。
况且现在虽是乖巧懂礼了许多,但我也曾是鬼点子一个接一个的人。我轻轻勾唇,力气打不过,难道我还不会以柔克刚吗?
刀光剑影闪烁间,足尖轻盈一点地,一个闪身便轻巧绕过他挥下的刀,一个反手夙愿剑鞘打在他臂间麻穴,震得他险些拿不住刀,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我的剑鞘未出鞘,便已经直指他的咽喉了。
他一愣神,我勾唇轻笑,剑鞘一歪打在他腕间,他手中的刀就应声落地。
“我......我......”总领愣着接受这一战败的结果,不知道要如何表达。
我冷哼一声:“还请这位总领,应了自己的诺言。”
总领难为地说:“蓝三小姐,这,何必呢!”
正在说话间,原本在堂内讨论阴铁之事的人听到打斗声也出来了。
我既是敢说敢做,就是已经想到若是面对聂宗主该如何,自是很有底气的扫了他们一眼。
孟瑶拱手:“宗主......”不知道这个局面该如何解释。
魏无羡抱着剑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伸手戳了下蓝忘机肩膀,“哎蓝湛,阿忧应不是个随意同人动手的性子吧?这怎么.....”
蓝忘机微蹙眉站在一旁,看向孟瑶出声问道:“她为何如此生气。”
孟瑶一愣:“蓝二公子,是我的错......这......”这又该怎么说呢。
“无忧,这是怎么了?”聂明玦已猜到定是自家总领同她比试却因轻敌自傲而输。
我轻轻拱手行礼:“听闻总领武艺高超,特地打了个赌。”
我心中一虚,无视蓝忘机投过来的目光,行,我知道禁赌,不过是没法了才有此下策的。我看着聂明玦:“无忧一向好意气用事,见孟瑶兄同我意趣相合,便自做主认了义兄,却刚巧不慎听得总领对我义兄孟瑶的出言不逊,便同总领赌下,若是无忧赢......”我扭头看向总领,眼底闪过不爽鄙夷,“总领便跪下道歉。”
“!!!”在场的人无不一惊。既惊‘义兄’二字,又惊这赌约。
“蓝三小姐,这......这......”总领为难的看了看聂明玦,又带些不耐烦的看了孟瑶几眼,胸中一团怒火,可是又没法发作。
“无忧,我竟不知这孟瑶是你义兄?”聂明玦眼神有些道不明的看向孟瑶,又剜了一眼自家总领。
我坦然淡淡道:“赤锋尊不知也无怪乎,且不说这件事,倒是总领......见我是女子,便松懈了些,让无忧有机可乘赢了这比试,因而......”我回首,毋庸置疑的语气,“还请总领兑现。”
总领一脸难堪,迟迟不动。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何止是松懈,一人刀落地,一人剑都未出鞘,这简直就是丝毫不在意才落得此窘迫下场。
我轻声冷笑了一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总领既然应了比试,就是做好了若是输了的觉悟,还请总领,跪下,道歉。”
聂明玦站在一旁,愤恨地摇了下头:“你既输了,便罚这一次!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轻敌!如此也给你一个教训!”
眼见总领红着脸无动作,孟瑶上前打圆场,走到总领面前:“不必了,就当刚刚不作数。总领大哥心意到了孟瑶领着就是。”
“不可。”我毅然否决,认真道,“我定要旁人知道,辱没我义兄的下场。”
眼见总领一直面色铁青,我冷着脸,不愿?呵......我身形微动,夙愿剑鞘一动,周身泛着灵力打在总领的腿弯上,总领应声跪地。
他闷哼一声看了一眼我决绝的背影,咬着牙,看向孟瑶:“对......对不起。”
孟瑶面带微笑,将他扶起:“还请总领大哥同我一起调兵吧。”
“等下。”我出声阻了这总领要离开的脚步。
总领咬紧牙关:“敢问蓝三小姐,还有什么事?”
我看向他,轻轻收了面纱,满意地看着他震惊的瞳孔。
“总领大哥,若是只看其表,甚是肤浅。无忧劝您一句,与其多关注外界流言,不如,好好修习,多为聂氏做贡献。”我轻轻拱手行礼。
总领也无可奈何,只得哼了一声走了。
这总领走后,我看向孟瑶,拱手行礼:“抱歉。”
孟瑶面上一惊,连忙止住我行礼,微笑道:“阿忧帮我,还为我出头,哪有道歉的道理。”
我咬着下唇:“我私自认你为义兄,也没在意你是如何想。你若不愿便当刚刚不作数。”
孟瑶笑着:“阿忧那么好,我怎会不愿。”突然他神色落寞,“只是......”
我自然知道他担忧什么,我轻笑:“你若愿,甚好!从今之后你便是我认得的义兄,待我回了姑苏便告知兄长,兄长本就希望我多结交些友人。他若知道,也定是欢喜!”孟瑶看着我澄澈的眼眸,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笑着看着我。
这场闹剧倒也因孟瑶退下便散了。我站在院中思索了会,一转身,便看到蓝忘机一直一言不发地站在走廊旁,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蓝湛。”我轻轻喊着,踱步到他面前。
我刚一站定,蓝忘机就出声了:“何时。”我自是猜到蓝忘机定是要问认义兄一事的,毕竟我整日同他在外,自是没有可能他不知道的。
我轻笑:“今日,刚刚。”果不其然收获了蓝忘机一副荒唐的表情。
“我做事,自是有考量的。”我歪着头,“走吧。”
蓝忘机欲言又止,终是垂眸转身同我走了。
担忧云深不知处有事,我也担心父亲与兄长是否碰到了难事,等不到第二日,便同蓝忘机决定先行一步。我暗自想着许多问题想问蓝忘机,于是收拾了一番便前往蓝忘机房间门口,刚敲了敲门,里面就传来冷淡的声音:“进。”
我走了进去,就看到蓝忘机正坐在床塌边,在我来之前,应该是在闭目假寐吧。我随意地坐在桌子前,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假装不经意问:“蓝湛,先前在云深不知处我就想问了...我喝酒之后,你发生了什么?”
“... ...”刚走过来的蓝忘机静静的没说话,停下脚步看着我。
“啊......我不记得了。”我饮了茶,还伸出舌尖舔了下嘴角的茶渍,我说的实话,我真不知道蓝湛喝酒之后同魏婴发生了什么,我问魏婴时,他什么都没说。我话音刚落就见蓝忘机垂眸突然退后几步。
“嗯???”我一愣,不解地看着他,这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
“无事,走吧。”蓝忘机说完就要从我身旁走过。
“哎?”我立刻放下茶杯,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蓝忘机不得不停下。
“行,你不说,那......藏书阁那日,魏婴给你看了什么?”蓝忘机回头盯着我,似是在想我怎么还记得这事。
我见他不回答,原本就觉得有猫腻,眼下更是确认,我正色道:“你果然心悦魏婴。”
蓝忘机呼吸一滞:“什么?”
我颇有理的向他解释道:“你看,这句话我已经想说很久了。这么多年,哪有人能轻易挑拨你的心弦的,能让你情绪变换的更是少之又少。不只有魏婴做到了?先前除水祟、醉酒、寒潭洞、放花灯......”我还伸出手指数了数,“你看,那么多事,你都和从前不同。我记得以前话本上写的,你不就是心悦......”
没等我说完,蓝忘机就抽出被我攥着的衣袖,冷声道:“荒唐。”
“啊?哪有?”我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是担心吧,没事的,我都能理解,定是会帮你说服兄长和父亲的。”
蓝忘机看着我的眼神,仿佛要冒火,冷着脸转身就出了房门。
“哎,怎么又走那么快。”我蹙眉不解,出声喊道,“家规有云,不可疾行。你腿长迈出的步子大,不可以等等我吗?”
“....”蓝忘机脚下一顿,我得意地轻笑了声,跟了过去,就在这时,屋顶传来瓦块碰撞的声音。
我刚要拿剑,就听到魏无羡的声音传来:“这清河的瓦片就是比姑苏的糙啊。”
我听了轻轻一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瓦片啊。
“阿忧,我刚刚去你屋里没找到你,想了想,你该是在蓝湛这。于是我就来蓝湛你的房顶了~
“天地一穹庐,以天为被,地为席。
“蓝湛,借你的屋顶睡一宿。”
我侧首看向蓝忘机,口语说道:‘果然。’蓝忘机没搭理我,垂眸想着什么。
莫不是还在生气?我叹口气,扯了扯他的衣袖,比平常乖顺了些,说:“蓝湛,我错了,不问了。”说着我还抬头佯装望望这夜色,“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快回家吧。”
蓝忘机看向我,像是因为今夜月光甚是皎洁,连同照在蓝忘机身上都显得他柔和了几分,只见他望着我的眼中,好似有星辰点缀,琉璃眸比往日深沉了些。
不知究竟是月色迷人晃了我的眼,还是蓝忘机听了我这话后决定饶过我。我竟看到蓝忘机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地笑意:“嗯。”
定是他略显温柔的面庞蛊惑了我的眼,什么时候自己也露出笑容的都不知道。
我就这样,在此地,在此时,同蓝湛对视着。
片刻后,蓝忘机抬头又看了一眼屋顶侧卧假寐的魏婴,我同他也看了过去。
“来日方长,我们终会有一见。”我轻声喃喃着。
蓝忘机收回目光,对上我的笑脸,眸光又闪了闪:“走吧。”
“嗯,好。”我点点头,伸手拉着他的衣袖,踏上回云深不知处的路。
若干年后,想起此时同他回家,就注定了这条路,崎岖坎坷。
若是再来一次,我想,我定会毫不犹豫地抱着他。
紧赶慢赶到了天亮之时,我们离云深还有段距离。行至某山的小路间,我瞥了眼周围的草丛,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结果下一秒,脚下就中了陷阱,若不是多年修习夜猎练就的功夫,怕是要掉了进去。
我与蓝忘机险险避过,落在一旁,突然不知从何处出来一个黑衣人,直冲我们而来。
“小心。”蓝忘机出声提醒,便挡在我身前。我来不及应声,侧身躲过。那人趁蓝忘机分神于我,一脚就踹上蓝忘机胸口。
我惊呼:“蓝湛!”立刻赶到他面前。
蓝忘机摇摇头,安慰我道:“无事。”
我死死地瞪着前方的人。
“温逐流。”蓝忘机目光凌冽轻声道。
我心下一惊,既然他来了,那么......温晁也在?我刚想着,就听见一声极其嚣张的高喊声,蓝忘机身形一动,将我挡在他身后。
“蓝湛,你不是很嚣张吗?还不是落在了本公子手里。”温晁慢悠悠地整理着袖子,“这样,你跪下,乖乖把阴铁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说着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过来,目光瞥到了我,一笑,“呦,蓝三小姐。
“嘶--你说你,长得如此清秀绝妙,何故还要遮住不让人看啊。真是,可惜了。蓝三小姐啊,何苦继续跟着蓝氏呢,倒不如随了我回岐山,还是那句话,荣华富贵任凭你想。”温晁看着我笑得好不招摇。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冷道:“温公子莫不是忘了,听学时我说过什么?”
我垂眸,“何必在此,做梦。”
被我这样说,温晁也不气恼,看着我们:“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不过就是我们岐山脚下的一只蝼蚁!”冷脸说着又看向我,“蓝无忧,你也别太清高了,若不是你有几分姿色,你觉得我会想把你带会岐山?!”
蓝忘机目光不善地看着他:“温晁,你究竟想干什么。”
温晁冷笑一声,指着蓝忘机:“干什么?阴铁我要。”又把手指向我,“你,我也要。”
“痴人做梦。”我淡淡道。
温晁眼睛一瞪,一副‘不知好歹’的样子狠狠地瞪着我们:“温逐流,给我打!”
蓝忘机看了我一眼,我了然,就见他伸手向温晁那边扔出一张符咒,那符咒化为火团四散开来,扰乱了温氏一行人。我们又不傻,等着温逐流来打,当然是趁乱溜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赶快回到云深不知处,看看为何兄长突然写信,是否有事发生。
还未赶到云深不知处,我便觉得不对劲,刚刚温晁半路与我们相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难道,温晁已经来过了云深不知处?!那父亲兄长他们?!
我心下突然一空,连忙抬头看向蓝忘机:“蓝湛!”
蓝忘机早就感觉不对了,见我眼神凝重,怕是我也猜到了不好的情况,冲我点下头:“快走。”
“嗯。”
刚到云深不知处山门处,便看到门口处横七竖八的躺着蓝氏弟子的尸体。我呼吸一滞,心猛地沉了下去,从山门望去,还能看到远处冒出的浓烟。我同蓝忘机目光沉重的一对视,丝毫不敢再迟疑地赶了进去。云深不知处一片狼藉,简直是被火海包围。眼前的熊熊大火深刻地照映在了我的瞳孔中。云深不知处何曾遭受过这样的祸事,仙府燃烧,山林被毁,这可是百年仙境,竟这样,毁在温氏手里。我眼眶酸楚的握紧了拳,几欲落泪。
父亲!兄长!我内心大骇,蓝忘机伸手拽住我的手腕,冷静道:“后山!”我压住内心的酸楚,点下头,立刻同他赶往后山,内心祈求着一定要安全!
还未到后山结界处,便看到漫天尘沙扬起。温旭执剑直冲向前方挡在众弟子身前并且已有重伤的蓝启仁。
“父亲!”我提到嗓子的心暂且放下,向蓝忘机一点头。蓝忘机召出忘机琴,声一起,便将温旭击退三丈远。还未待温旭完全起身,只闻得一阮声悠扬一琴音凌冽,二者带来的攻击波,将温旭击飞重重落地。
我怀抱着阮咸同抚琴的蓝忘机一同落在蓝启仁前方。
蓝忘机轻轻侧首看向我,“我挡。”
我点点头,手一挥,收回阮咸,立刻转身,跑向蓝启仁身旁扶着他。
“父亲!”
蓝启仁一脸忧愁痛心:“你们怎么回来了!快走!”
我目光有些担忧凝重地看着他,坚定道:“蓝氏弟子要临危不惧,无论何时何地都应与蓝氏众人一起!
“我既是蓝氏三小姐,哪能有不回来的道理!”
正说着,两侧都有一大波温氏弟子冲了过来。
温旭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恶狠狠的看向我们,高喊:“给我杀!”
眼下温氏弟子太多,蓝启仁重伤,蓝氏弟子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攻击力明显处于弱势,仅靠我与蓝忘机怕是无法保全所有人。想了想,最为安全的方法就是退避三舍!我冲着蓝忘机的背影喊道:“蓝湛小心!等你!”
我当然信蓝忘机能替我们赢得一段时间,搀着蓝启仁:“父亲,我们走!退去寒潭洞!”
寒潭洞乃是蓝氏禁地,唯有抹额才是通行证。我扶着蓝启仁坐在冰台后,半蹲在他身边。蓝氏内门弟子相继进来,互相拉扯着站在后面。没一会儿,蓝忘机也进来了,站在我身旁。可那些没有抹额的外门弟子,因无法进寒潭洞躲避,在外面被温氏弟子无情屠杀。刀剑没入皮肉的声音以及弟子的惨叫声,清晰的传到洞中。我闭眼,紧紧握拳,那声音却一直盘旋在耳边。重重呼口气,睁开眼抬头便看到蓝忘机目光愤恨与无奈的看着前方,握着避尘的手已是青筋暴起。
我轻轻站起,伸手握住他紧攥拳头的手,轻声道:“蓝湛。”
蓝忘机明显一僵,但我的手并没松开。我想告诉他,没事,我还在,蓝氏还在。只要我们人在,蓝氏就能重新振作起来。蓝忘机应是知道我的意思,不过片刻,便能感觉到他握紧的拳头便松开了些。
正在此时,洞外传来温旭的声音:“蓝忘机听了!交出阴铁,否则,我就把你们云深不知处的弟子,统统杀光!”
“!!!”我睁大了眼,咬着牙关,心中翻涌着怒气,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温旭......
还未过半炷香,外面刀剑割伤脖颈皮肉的声音便清晰的传进来。
我握紧了剑,还未动身,就看到蓝忘机狠狠地攥着手中的阴铁,随即放下手,便要走出去。
“忘机!”蓝启仁担忧又不忍地喊住他,示意他不要出去。
“叔父。”蓝忘机目光坚定,“就是在这里,蓝翼前辈告诉我,为人处世,当问心无愧。”
蓝忘机说完,看了我一眼,我脱口而出:“小心。”便看着他轻轻点头,飞身出了寒潭洞。我扭头看着父亲,刚刚就想问,现在才得空问出:“兄长在何处?”
蓝启仁皱眉悲叹:“我让他带着古籍逃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原本不上不下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外面突然没了声响,我蹙眉心下一思量,出声道:“我去帮蓝湛。”
蓝启仁反应迅速扯住我的衣袖,目光甚是坚决:“不许离开!”
我摇摇头,认真道:“父亲,在我心里,您在、兄长在、蓝湛在,则蓝氏就在。我既生是蓝家人,哪能站在一旁看蓝氏受欺负。
“而且......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在蓝氏庇护下的稚童了。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有自己的考量。
“曾经害得身边人落得那般伤亡的地步,如今,我不会重蹈覆辙的。”
“你不能......不能、不能去岐山!!”蓝启仁眸光间,似是闪过一丝哀伤,但更多是坚决不赞同。
“人生平等,蓝三小姐有何不能去!”我一用巧劲,便抽回了衣袖,顺势跪在蓝启仁面前。
“你......你......”蓝启仁颤抖地伸出手,虽是皱眉,但满是担忧不舍,以及那时我不懂亦不能察觉的一丝悲戚。
我拱手行大礼,注视着他:“我不是不知道,您一直想要阻挠我与温氏、与阴铁有关系。可是,父亲,我的脾性,您不是不知,既然曾入寒潭,我便不可能独善其身。”
蓝启仁何尝不知,我既已下定了决心,自是无法阻挡我。听完我这番话,他便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不再看我。
我抿着唇,看向他身后的弟子,一字一句道:“望诸位,照顾好我父亲,各自保重。”
我刚一出来,就看到一个温氏弟子狠狠地用剑鞘狠击蓝忘机的腿,那力度又带着灵力加持,直接让蓝忘机单腿跪在地上,肉眼可见那腿骨定是裂开了。
那弟子正准备再次打下去--
“滚开!”我凶狠的眼神望过去,一掌劈开那温氏弟子,蹲下扶着蓝忘机,看向他的腿,心中又疼又气。我愤怒之时灵力便威力十足,那被劈倒在地的弟子,已被打的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抽搐着。
“回去!”蓝忘机既惊又气,瞪我一眼,冷冷道。
我气得胸口不断起伏,隐忍地收回望着他右腿的眼神,坚定地看向他:“蓝湛,你听好了。你在哪,我便在哪。”
不等蓝忘机说话,我看向远处站着的一脸趾高气扬的温旭,眸中满是恨意,咬着牙道:“温旭!”
温旭望了一眼被我击倒在地的弟子,眯着眼,不屑地讥笑着:“呦,这不是那清冷高傲的蓝三小姐吗?果真同我弟弟所言那般,面容姣好,可惜......”他面上一冷,“迟早是我温家的狗。”
我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压制着怒火,几近咬牙切齿道:“温旭。我劝你一句,你最好祈求,以后,别落在我手上。”
温旭自是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他不屑地摇着头,似是嘲笑我痴人说梦,冲我挑衅地笑了笑,喊了句:“带走。”
温氏弟子粗鲁地分开我与蓝忘机,便要架着我二人走。蓝忘机面色如霜,眼神过于骇人,自是没有弟子敢上前,而我,因刚才的举动,刚碰上我的弟子便吓得松开了手。我冷着脸站起身,冷眼睥睨了一旁早就歪倒在地上的苏涉,他发着抖,惊恐地看着我,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二公子,三小姐。我在洞里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苏涉是如何将抹额之事说得一清二楚。
“蓝氏,没有你这等贪生怕死之徒。以后,你不再是蓝氏弟子了。”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他,“好自为之。”说完便向前走去,跟在蓝忘机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