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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夫妻同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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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薛琅接过木英递过来的药碗儿,边搅合边道:“他只说怀疑江家有异象,着我去寺里寻掌珠姐姐打探?”
“回夫人的话,三爷确是这般吩咐的。”木英低眉顺眼道。
薛琅冷冷哼了声,喝了口药苦得直撇嘴,没好气道:“满帝京的世家里谁家经得起打探,他一句怀疑要我跑断腿”
“夫人可万万动不得气。”木英面现惶恐,两眼紧盯着她手里晃晃荡荡的半碗药,唯恐她一生气给泼出去,苍耳走前可是守着她熬了整整三日药,稍稍满意后,才给薛琅入口。
“我哪儿敢生气?”薛琅冷笑道:“回去跟他说,这事儿我记在心里了,什么时候办,怎么办都我说了算。”
“可是……”木英生等着她将喝完药后才敢开口,“奴婢瞧着三爷似是急得很,夫人这般怠慢怕是不好。”
薛琅听罢没言语,只将剩了个底儿的药碗递给她,起身到书案前去了。
木英提了壶茶跟来,立在旁边磨墨,“苍耳说夫人每日这时辰总要写好一会儿字儿,那药才喝下,该歇歇才是。”
薛琅看了她一眼,“你不必这般小心,初见你我便该将你打出府去,却留你到今日,你便也知我并非不能容人的。”
“夫人面冷心善,奴婢是知道的。”木英忙道。
心善?薛琅内里忖道,这话要是给赵厝听见了,怕是得从椅子上跌下去。
“行了,你别杵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罢。”
木英呆呆问了句,“苍耳这时候会做什么?”
薛琅偏头想了想,苍耳会陪在一边看医书,便道:“你可爱看话本子”
“幼时学艺时也识得了几个字。”
薛琅擎着笔杆子指道:“那好,这里有几本,你拣喜欢的看就是。”
木英没料到这夫人这般好说话,可比那位端着张和气笑脸吓唬人的三爷好相处多了。听罢也不矫情,给薛琅添了水之后便从书案上的一摞子里,选了最上头的一本。
“坐着看罢。”薛琅没抬头,手中笔不停,伸脚从底下勾出个小踏板。
木英忙接了,看了看她脸色,欲说不敢却莫名不敢打搅,默默坐下,翻看起手中的书册来。
都说“红袖添香增精神”,有这么个养眼的美人儿陪在身侧,薛琅也觉得今日笔下顺当了许多。
写完每日定例后,她取过一张白纸,落笔写下一个“江”字。
木英哪儿敢全然放任自己沉迷,眼角一直留意着薛琅的举动,案上那茶碗儿就没空过。
这时见她神色有异,忙忙合上书册起身,“夫人可是乏了?”
“还好。”嘴里说着还好,她仍是打了个呵欠,“你去同三爷说,后日长姐生辰,我会去的。”
“奴婢伺候您眯一会儿?”
薛琅摇摇头,“不必了,日里睡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这苍耳骤然去了,她必是不习惯的,虽则以前起夜也惊动不了那个正值渴睡时节的小鬼,这人离了,到底是不同些。还是能一觉到天大亮轻省些。
好在婆母疼她,赵厝越是不像样,越是过意不去,晨昏定省早就是免了的,还常常亲自来这院儿陪她说话开解,唯恐因着自家孽障,令她想不开,郁死自个儿。
薛琅只是天生冷脸而已,这些日子为显孝顺,已然将面相练得温善许多了。
她叫住要回去复命的木英,若有所思道:“你觉得怎么样?”
“夫人说什么?”木英愣了下,未能琢磨到她心思。
薛琅便举起手边合着的书册子,“刚看的那话本子。”
木英支着脑袋想了想,惋惜道:“挺好,就是没看到两人破镜重圆,觉得挺可惜。”
薛琅抚掌笑开,“要的就是这股子可惜劲儿。”
木英惊道:“什么?”
“没什么,你去罢。”
夜间,赵厝却是往这房里来了。
薛琅奇道:“你来作甚,我不是都应下了么?”
赵厝阴阳怪气“哟喂”了声,“我没凳子高就在这屋子里了,你才住几天就跟你姓了?”
“随你。”薛琅沐浴后正犯懒厉害,眼皮都没掀。
“听说那小丫头走了后,你就不好好喝药了,我可不得来看看。”
“一天三碗,少喝个一口两口未必我就立时死了。”薛琅本已睡下,他进来便再躺不下去,木英在外间却没有动静,不知是否听了他的吩咐。
“三爷可要洗洗,天儿热了,你从外头回来想必身上是不舒坦的。”
这原是体贴他的好话,薛琅从来也没说惯过,可不就叫他会错了意,“我今儿在府里哪儿也没去。”
薛琅瞧着他脸上神情不似往常,竟真是在替自己辩白,便也有几分明白了他的心思,“我哪敢嫌弃您呢,真不愿意折腾就这么安置了也没什么,你既然没出府,想必也是在婆母那里,她最怕热,屋子里冰窖似的,必是热不着你。”
“你说你,要么就虎着张脸张牙舞爪,要么就眉弯眼笑做出十分阴阳怪气。”赵厝哭笑不得,于床沿儿上坐了。
这时木英进来,瞧见赵厝也只是福了福身,一手护着药碗目不斜视向薛琅道:“夫人,这是晚间的药,已晾得温了。”
“嗯。”薛琅接过,大喝了几口,就要将递碗回去。
“你这心都不诚,如何治得好病?”赵厝皱着眉,看向碗底汪着的绿莹莹的汤汁,直往外反酸水,也不知那小丫头是真有本事还是唬人的,怎么治什么病熬出来的药都是这么个膈应人的色儿?
“行。”薛琅也是个豪爽人儿,端起来饮尽了,手腕一翻,把碗底儿现给他看,“这可算得诚心了?”
“尚可。”赵厝脱了靴子,将身往床上一摆,木英立马识趣出去了。
薛琅支着耳朵听动静,木英竟不是歇在隔间里,却是推门出去了。
她扭脸向赵厝道:“你给你打发走了,起夜添水可没人伺候你。”
“我这大个人了,莫非这点子小事也应付不来。”
薛琅转身冲里,合眼就要睡去,嘟囔道:“你别指望我,那药是安神的,等会儿我就跟个死人无异了。”
“知道。”赵厝抬手灭了一旁烛火,隐在暗里的细细簌簌声响分外清晰,听得人耳根发麻。
没出息。赵厝暗暗咬牙,也不是头回这么睡过,怎的躺在团火上似的?
“薛琅,你还是用不得冰么?”他沉声道,身子不由自主往里转,“掉回水池子也是好几月前的事儿了,怎的还不见好转,你那些重油厚肉都补哪儿去了?”
她摸了薄被给自己盖严实,“三爷热了叫人送进来就是,无碍的。”
赵厝似是叹了声气,两手一摊正搭在她腰上,“你身上却是凉快得很。”
“我是病患,三爷。”薛琅低声说了句。
“知道,爷不好病美人,睡你的就是,”赵厝道:“你上回说的官差丢了和尚的故事,可是在问我究竟为哪位贵主儿效力?”
薛琅没动弹,知道他不会真说,只是道:“赵家世代忠良,祖祖辈辈从未有行差踏错之处,三爷如何行事,自有你的道理。”
“上回我提了嘴太子殿下,你后脚就料理的五皇子,想来心中也存着疑惑。”赵厝还不知道五皇子是乔装打扮,笃悠悠自送上门来的,平日里抓不着他错处,也隐隐备了些下作手段,不想还没露出个首尾来,倒叫她替夫分忧了回。
都说夫妻同心,他自小听着赵老爷大夫人一窝里的斗鸡似的,从没这般想法,要不是薛琅吃着药,却是很想扯起来喝两杯。
她打着呵欠道:“五皇子闹腾多年也不成什么气候,想是君心民心都欠奉,他那个性子与你也不像能合得来的,我也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三爷还有用得着的,说一声就是了,我吃着你家的饭,自然任凭差遣。”
赵厝半晌没吱声,莫名觉得薛琅这态度同新婚那夜又是极为不同,一时也没咂么出这不同在何处。
“好说,好说,有道是礼尚往来……”
“我听三爷这意思,是要报答我咯?”
赵厝这时候觉出来不合理之处了,他二人的相处之道似乎没半点儿夫妻间常有的小意温情,身侧躺着的这个散发香气的美人儿,居然令他想起几年前还不太把他这赵府三少爷当盘菜的老刘,也是这般讨价还价的语气。
甚至薛琅这时的身份衬着,愈加显得公私分明了。
“你觉得是就是吧。”他闷声往外挪挪,躺得板板正正。
暗处看不出他面色,语气却是颇为不快,她没当回事儿,趁热打铁道:“三爷把醉香楼的盯梢撤了呗,我家舅舅本分生意人,你弄那些个不善之辈进进出出,别将老人家吓出什么毛病来。”
本分人才分不出何为不善之辈,赵厝木木着脸应了声好,又道;“你日后别唤我三爷可行,怎么你说来气口就跟旁人不同些,听着这么刺我的心?”
这可不就是她存心的,“那你说唤什么三爷能听得顺耳?”
“从前在书院怎么叫的还怎么叫就是,也不是什么生人,你何必非恶心我不可呢?。”
“哦。”薛琅应了,心道可不是熟人才能这么恶心,跟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逗什么乐子呢?
困意袭来之前,她含糊不清地问了句,“咱们大历除了先祖爷是军营里挣出来的,身世不可言明,不知家中排行老几,之后继位的似乎都是行七的皇子,可现在的七皇子尚在怀抱,说不定就错过了这等福气,可惜了。”
“是呢,可惜了。”赵厝死盯着她,融在暗夜里模糊不清的曼妙身姿,瞧不出包着藏着的内里。良久,那侧传来匀称细微的睡声,他终是环着满腹疑虑合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