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宗女修咸鱼手札》山雨初霁

3、字条

　　纸条之上，只有一行字——

　　“小心顾长策。”

　　字体隽秀，如皓空皎月、月下孤松，带着几空寂之意，让白月月莫名想起刚才门外的那个背影。

　　应该是那人写的吧！
　　他是谁？
　　为什么写纸条给她不当面说？
　　还有，这句话到底是几个意思？

　　白月月满脑子困惑，整得头都大了。

　　纸条上的字类似篆体，却又不是篆体，应当是这个世界才有的文字，但是她看得懂，跟之前听得懂语言的情况一样。
　　不过她现在不太在意这事了，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奇怪的事情多了，就不感到奇怪了。

　　只是，这句“提醒”……

　　白月月想到哪里看到过类似的剧情，小说？电视剧？
　　凡是这类“暗号”、“传信”的场景，送字条的人和看到字条的人，必须死一个。

　　想到这里，白月月顿时脊背一凉，仿佛有一只微凉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不是“仿佛”，是真的有一只手。
　　这只手紧紧攥着她的肩膀，那力道让她生疼。

　　她的身体僵住了，血液仿佛凝固，似是一盆冰水当头倒下，从头凉到了脚。

　　白月月心中打着鼓，她屏着呼吸，硬着头皮转了过去。

　　“师妹。”
　　那人依旧笑得无比温柔，只是这时，白月月感觉这笑容里掺杂了别的东西。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就是不好的。
　　这东西本应该藏得很深，但正主似乎厌倦了藏匿，于是此时，浅浅的笑意底下便将其暴露了出来。

　　白月月第一次感觉师兄眼眸有如此幽深，就像是万年见不到光的海底，或者是吞噬光芒的黑洞。
　　她有点害怕，还有点委屈。
　　她是真心实意考虑过傍师兄的大腿的，虽然那时候这想法近乎“走火入魔”。
　　不过在她心里，师兄是真的值得依赖的师兄。

　　然而这时候，她所深信的师兄告诉她一切都是虚幻的，她可能本不会在意的这句提醒真的告知了一些接近真相之事。
　　她可能被迫卷入了什么事件。

　　————

　　顾长策把她提回了房间，字面意思，“提”了回去。
　　当白月月不情不愿地坐在床边时，心脏控制不住地砰砰狂跳起来，她恐惧，她慌张，她的脸上、手心渗出了汗。

　　“师妹，怎么这般紧张？”顾长策明知故问。

　　能不紧张吗？
　　电视剧里，这种情况都是要杀人灭口的。
　　不过，发怂的白月月是不敢这么说。
　　她只想自己呆一点、傻一点，好让对方放过自己。
　　其实，就这一句话也透露不了什么。
　　白月月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师兄。”白月月逞强道。

　　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似乎愉悦到他了，他忍不住笑起来，清风朗月，皎洁无暇。
　　白月月身子颤了颤。
　　顾长策便伸出那骨节分明却蕴藏力量的手——白月月刚才知道了被他拽着有多疼。

　　他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动作依旧是那么温柔，就好像对着挚爱的情人一般。
　　而白月月乖得跟鹌鹑一样一动不动，任他作为。

　　于是顾长策更高兴了，他肉眼可见地加深了笑意：“师妹好听话。”

　　那张纸条被他随意扔在一边，他好像也忘了这件事。
　　白月月当然不会去提醒他。

　　顾长策说：“明日测完灵根，登记到青灵峰来。”

　　登记到师兄所在的青灵峰？
　　白月月心里一突，这是要把她放到眼皮子底下的意思。
　　可她不敢反对，只是她不一定有灵根，她也这般问了出声。

　　顾长策蹙眉，声音被他压得有些低沉，他强调：“你有灵根。”

　　白月月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也许是她昏迷的时候给她粗略探过，她自然也是希望自己有灵根的。
　　既然要监视，那就是放过她的意思，白月月肯定是不想知道纸条背后信息的，所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惨”，她只想活得好好的。

　　顾长策继续道：“要是有长老收你，你便推了，修行之事，师兄会教你。”
　　白月月不得不答应。

　　顾长策没有再提纸条的事情，两人相安无事待到了深夜，顾长策方才离开。
　　白月月弄不懂对方什么意思，索性不去想。

　　到了第二日，白月月才梳洗完毕，顾长策又来了。
　　他是来带白月月去弟子峰事务堂测灵根的。

　　弟子峰就在圣医堂所在山峰的左侧，相隔得不远，顾长策似乎有意让白月月活动活动筋骨，所以两人是步行去的。

　　这是白月月来修真界第一真正意义上的出门，她跟在顾长策的身后，沿着下山的石阶路走，两旁是遮天蔽日的树林，林中传来悠悠虫鸣与簌簌风声。
　　暖阳当空，却并不炽热，体感是春季或者秋季时候。
　　但是白月月不知道修真界是不是有四季，她更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跟前世一样，在一个行星上，行星在星系里，星系在宇宙中。
　　好在这种事不需要她考虑，也不需要她找出答案。

　　顾长策的步子迈得不大也不快，就像是为了配合她一般，她就如此慢悠悠地跟着，左右看看，又望望天空和远方。
　　远处是连绵的山，山色青翠欲滴，好似新泼的墨，渗着丝丝潮气，云烟垂首，依偎在山间，遥望之下，仿若仙人之境。
　　山间落着不少建筑，白月月看不分明，依稀觉得那是亭台楼阁，她想象了一番，当是飞檐翘角、古色古香的景象吧。

　　下了山，遇到的人也多了。
　　他们与她跟师兄差不多的打扮，皆是长袍发髻，不过偶有手执拂尘长剑或是别的物件的。

　　没有人注意他们，就算注意，也只是单单看上一眼，便顾自走开了。
　　也是，合欢宗俊男美女不少，就这一路，白月月便看到好些可以媲美现代古装电视剧男女主颜值之人。
　　就算白月月模样不错，那又如何，合欢宗这种依赖双修之道立足的宗门会缺美人吗？

　　“因开宗大会刚过，门内坊市较之往常热闹许多，等测过灵根，师兄便带师妹去看看。”顾长策见她有些无聊了，便主动说起些事。

　　坊市？
　　是她知道的那个吗？
　　凡是修真文必备的主角捡漏之地，门内是非之地，但凡没触发点剧情，都不好意思叫作是“坊市”的那个地方？

　　她提起了兴致：“好的，师兄。”
　　她当然要去，按绝大多数修真文的套路，这个坊市可是主角前期获得资源的主要地方，而且安全系数比秘境什么高太多了。

　　顾长策随意道：“还有住处，此次收徒，除师妹之外，青灵峰还新入了三名弟子，俱安排于青灵峰弟子院。
　　弟子院简陋，万不如长欢院，不过师兄的院落还有空房，师妹可与师兄同住。”

　　长欢院是在圣医堂白月月住的那座小院子，白月月回想了一下，确实十分富贵华丽，就像是古代千金小姐的闺房。
　　屋子说大不大，但事事具备，以隔断分出了卧室、茶室、梳妆间、会客室，绿植摆件也仿佛俱是精心挑选过的。

　　至于师兄说的同住？
　　白月月看他，一时间没分清顾长策是揶揄还是认真，只急得连连摆手：“不不不师兄，弟子院很得师妹心意。”

　　笑话，这可是合欢宗啊，同住意味着什么，白月月用脚趾想也能想明白。
　　虽然顾长策只是想监视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白月月有啊，是曾经有，万一那想法又旧灰复燃了呢？
　　以前也罢，现在她已经知道了顾长策身上有点猫腻，怎么还会扒着人家？

　　白月月叹了一口气，颇感心累，她觉得自己拒绝得太生硬，正想圆些感谢之类的场面话，消去一点顾长策对她的警惕之时，一条鞭子对着她的门面破空而来。
　　长鞭带着凛冽的气刃划开了空气，似是长蛇张开了血盆大口。
　　鞭上的倒刺仿佛狰狞的毒牙，随着长鞭的接近，在她眼前放大，她欲躲闪，却又似陷入了泥沼一般无法动弹。

　　这一鞭子来得这么凶，少不得要头破血流，甚至当场一命呜呼，那时候，她的死状一定很难看吧！
　　可惜的是她没看到凶手，要是看到了，她一定要质问一下，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她的穿越人生这么短暂？昏迷了三日，清醒了两日，就要与世界道别。

　　她就要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好想看看顾师兄现在的表情。

　　顾师兄应该会庆幸吧，不用自己动手，就解决了一个潜在的隐患。
　　她永远不会知道那张字条的秘密了。
　　……

　　见鬼的修真界，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她不要再穿越了。

　　……
　　电光火石之间，万般思绪凝聚成了一条线，而她，最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永别了，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