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宗女修咸鱼手札》山雨初霁

2、一点心事

　　据顾长策师兄所说，这几日圣医堂给她喂了辟谷丹，所以她醒来并没有多少饥饿感，不过身子有稍稍的虚弱，需要休息。

　　这期间，师兄给她带来了换洗的衣服，是两件蓝色的衣裙，类似襦裙，一条是浅浅的蓝，一条是半青半蓝，做工华丽，刺绣精美，让白月月颇有几分爱不释手。

　　因无事可做，此时，她正穿着纯蓝的那身，对着茶几发呆。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妹。”

　　青年脸上挂着一贯的笑意，烟青的袍角随着他的走近而微微摆起。

　　是顾师兄，昨日刚见过的，今早也见了一面，这是她来这个世界至今唯一称得上认识的人。

　　顾长策这次带来了一些瓜果，白月月并不识得，就见顾长策伸出玉白的手指拈起了其中一个。
　　那果子有着橘子的大小，深紫的颜色，却像一个苹果，让白月月见到后禁不住笑了出来。

　　“这是紫心果，青灵峰山上种着一片，恰巧这几日成熟，师兄便想带给师妹尝尝。”顾师兄的声音缓缓的，很温和。
　　白月月忙道:“谢谢师兄。”

　　听师兄说过，青灵峰是他所属的那座峰头。
　　原来宗门的正经山峰会种着果树，白月月还以为那些地方多是种着极具观赏价值的昂贵草木。

　　顾长策道：“青灵峰上多是云瑞桃，花期很长，三年会结一次果，还有别的一些果木蔬菜，像是紫心果树，若是师妹今后入了我青灵峰，少不得大饱口福一番。”

　　白月月哈哈一笑：“入青灵峰……还没影的事，要是我没通过考核，别说入什么峰，会被直接赶出宗门吧。”

　　想到会被赶出宗门，白月月突然就忧伤了起来。
　　如果真的被赶出了宗门，身穿过来的她该如何自己生存？
　　修真界和现实世界不一样，现实世界的生活就像是固定好运行轨迹的行星，大多数人从出生到死亡，只是几乎套着相似的模板，不断重复着前面之人重复的事情罢了。
　　而修真界，尽管白月月看过不少文，玩过“某某宗”等不少的游戏，她也能自称一句“经验老道”，然而，这个现实的修真世界对于白月月依旧是未知大于已知，而已知又未必真实。

　　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旅行……？

　　白月月小心地看向顾师兄，对方察觉到异样的视线，回以了她一个清风暖阳般的微笑。
　　白月月突然心中一动。

　　如果合欢宗不是意外，她也真的穿进了“某某宗”的游戏，按照游戏的玩法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师兄很好，耐心又温柔，颜值也很高，至于身份……
　　青灵峰从火真人座下弟子，从火真人应该是长老吧，那师兄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是不错，手里头的修炼资源想必也不会少。
　　资源吗？

　　白月月眼神微闪，她此时的想法就像是一铲子挖开的水管，水从破口之处炸开之后，就止也止不住了，喷涌的水流携着平日里没有的小心思，纷纷从黑暗的角落里探了出来。

　　孤家寡人来到修真界，谁也不认识，可能谁也不想跟她认识，她本来就没有多少选择，不是吗？

　　正当她快要说服自己的时候，一个声音就像是一滴积蓄良久的水，终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坠落了下来。

　　啪——

　　水重重地击打在了苔痕斑驳的青石上。
　　白月月醒了。

　　“师妹，师妹！”不知何时，青年披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金色阳光，跪坐在她的身侧，脸上满是关切之色——原本相隔他们之间的茶几似乎被什么碰得歪在了一旁。
　　他们离得很近，几乎是白月月一抬头，就能碰到对方的下巴，然而此时，白月月已经起不了任何心思了。
　　青年俊美的面容在暖阳下显得有些朦胧，甚至还有点圣洁，就像初初下凡的谪仙，刺眼得让白月月不由得避开了目光。

　　她心里复杂极了，她有点觉得，她刚才的想法是亵渎了这位真诚帮助她的师兄。

　　她不该起那种心思，游戏是游戏，而现实是现实，游戏里可以随心所欲，不必有太多顾虑，而现实……
　　被道德与羞耻束缚手脚的她，也许本就做不得游戏人间的某某宗妖女。

　　目前的这个修真界就是她的现实。

　　“师妹，可有恙？”

　　顾长策取出纤尘不染的丝帕，仿佛对着什么易碎的贵重瓷器，小心翼翼地拂去白月月额上刚冒出的汗珠。
　　白月月朝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无事。　　“师妹方才就像是走火入魔一般。”顾长策似乎是缓和了神色，他擦去白月月脸上挂着的汗滴，又给她把了脉，这才放松下来，“师妹虽未入道，但心魔一事，哪怕凡人，也不可放松警惕。”

　　修真界叫作“心魔”，而对于白月月，只是做了一场思想斗争。
　　她不敢多说什么，也怕正主知晓实情。
　　她心中阴暗的羞于见人的东西就应该装入密不透风的黑匣子。
　　装着阴暗之物的黑匣子，终该是沉入黑暗无迹的深海永远封存的。

　　“知道了师兄，我以后注意。”
　　听到师妹的保证，顾长策才放心下来，他拿起一个紫心果。

　　顾师兄不知是用了什么法术，仅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一点，果子的外皮就像烫了开水的西红柿，一下子去开了皮。

　　这么便利？
　　白月月看了看，觉得里面的果肉竟像是番薯。

　　顾长策将剥好的紫心果递给她：“好了，师妹，快尝尝。”

　　白月月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果子，她咬下了一口。
　　很甜，很软，不过没什么汁水，不像是吃的瓜果，倒像是甜点。

　　“师兄什么时候带我去考核？”白月月想了想问道。
　　昨日她就醒了，感觉那次昏迷对她没什么大碍，就希望早出考核结果早做打算。
　　只是顾长策到今日也没有让她去宗门补考的意思。

　　顾长策听到问话，好似方才才想到此事一般，思考了一番才道：“我原想师妹身体有恙，开宗大会后至弟子登记上册完毕，本就有一段时间，又有林师叔的准可，倒是不急考核一事。
　　今日生逢变故，不宜过去，若是师妹急切，明日上午，师兄再过来带师妹去弟子峰事务堂。”

　　明日上午就明日上午，白月月也希望这件事早点弄好。
　　“多谢师兄。”白月月真情实感地道谢，连语气也显得有些慎重。
　　师兄对她的恩情不只是此事，还有她初来异世给她的第一份心安，虽然她现在可能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

　　顾长策笑着回道：“师妹客气，早些休息，待我去师叔那边抓点药，给师妹去去心火，静静心神。”

　　————

　　圣医堂是林师叔的地盘，白月月只知道这位师叔姓林，其余像是名字年龄外貌等一概不知。

　　这两日她除了在房间内发呆，也出门在小院子里散过心，不过再远的地方，白月月就没去过了。

　　小院子打点得十分整洁，草木相互依偎，不知名的蓝色菊花舒展着身姿，尽情释放着甜腻的花香。
　　白月月知道那不是菊花，只是有点像，可她叫不上名字来。

　　白月月就是这般，被裹在花香之中，漫步在小院子的青石小路上。

　　此时，月正柳梢上，夜色如水，晴空无星。

　　屋里屋外的灯盏灯笼自动燃起了火星，本该是诡异无比的景象，然而白月月却半点没有害怕。

　　昨天第一次见是有点的，总觉得火光摇摆下，脚落影子俱是魑魅魍魉。
　　至于现在……
　　白月月只感到稀奇得紧，毕竟这就是神奇的修真界嘛！

　　她伸展胳膊，张开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花香都仿佛在唾液下分泌成了淡淡甜意。
　　长呼而出之时，肺部的浊气似是一下子被尽数带出，凉凉夜风将其化得一干二净。
　　白月月感到整个人轻快了起来。

　　怪不得修真文中有那种看到天地之景顿悟的剧情，白月月觉得她一个凡人在开阔的地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有浑身清爽舒服的感觉。
　　虽然没到顿悟那种程度。

　　明天就是决定去留的时候了，此时就应该放宽心。
　　拘泥于困境的咸鱼不是好咸鱼，真正的咸鱼是在异世界也能快快乐乐的！

　　就在她晃晃悠悠迈着小步乱想乱走的时候，院门口传来“吱呀”的一声细响。

　　门被什么人推开了吗？
　　是师兄？

　　白月月转过头，循声望去——

　　高高挂起的灯笼放下了一片朦胧而静好的光芒，光芒之中，几只小虫缭乱起舞。
　　半开的门扉透出一方狭小的夜空，那人正背对着她走远。

　　素衣长发，满身月华，莫名得有几分寂寥。

　　不是师兄，是个陌生人。
　　白月月不知这人何时来的，只知他现在已经离开。
　　也许是路过的时候，恰巧碰开了院门。

　　不等白月月再细看，视野就变成了院门之上的红漆。
　　灯笼随着夜风轻轻摆动。

　　白月月有感，将停留在门上的视线下挪，然后，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标志性死鱼眼。
　　白月月囧了。

　　锦罗灵鸟收回了踢上门的鸡爪，眼中透着浓浓的鄙视，它昂了昂头，叼起脚下的一张纸，拱着肥嘟嘟的身子朝白月月走来。
　　直到锦罗灵鸟将纸衔给她，白月月才反应过来。

　　这鸟是来送信的，也不算信，就是一张小纸条。

　　“小心顾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