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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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杭一早出门，前往奈何桥边开启新一天的熬汤和发汤工作。如果有之前在奈何桥边见过她的鬼在此刻遇到她，或许很难将面前这个神情寡淡的人，和当初在桥边站着的那个带着充满亲和力笑容的少女挂上钩。
孟杭本身是长得可爱的类型，眼睛谈不上大，但胜在形状好看，窄却弧度柔和流畅的双眼皮完美匹配了眼型，搭上其他同样小巧的五官，看起来倒是让她比实际年龄更小了几岁的样子。
若是说有什么缺点，便是这张脸长得略显寡淡，面无表情的时候更甚。不巧的是她恰好不是那种表情丰富的类型，当上地府公务员后，每天要保持8小时的营业微笑，脸都笑僵了，她在非工作时间实在是疲于再作出什么幅度大于微笑的表情。
这就使她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不好相处的样子，在地府呆了一年，虽然和众位同事都保持着礼貌友善的关系，但委实是没有什么熟人。
倒也不能完全说没有，毕竟，还是有那么一位。
刚走出地府员工宿舍没几步，孟杭就迎面碰上了崔越之。
崔越之也看见了她，抬手朝她挥了挥。他倒是表情丰富的类型，尚未开口说话，先亮出八颗牙齿，卯足劲呈现了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
“杭杭！”崔越之热情和她打招呼。
孟杭：... ...我愿称之为“丹唇未启笑先闻”。
孟杭面无表情地朝他挥挥手，“越越。”
“大早上就碰见你真是巧啊！正好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孟杭点点头，“您看咱边走边说行吗，我怕一会儿误了发汤开始的时间。”
“那啥，”崔越之罕见地显出点欲言又止的样子，“杭杭，你今天先不用去发汤了。”
“怎么说？”孟杭抬头疑惑地望向他。
崔越之抬手抓了抓头发，“是这样的，我们讨论了一下，觉得司忆神的能力还是应该得到更充分的发挥的，所以想把你放到一个能最大限度发挥你能力的岗位上。”
孟杭明白这是要给她换岗位的意思，虽然已经适应了孟婆的工作，但每天熬汤发汤，多少是有点无聊，于是也就顺畅地接受了要换新岗位的事实，“新岗位需要我做什么？”
“是这样的，要把你调去特殊事件处理司，和他们一起去处理阳间发生的灵异事件。当然啦，斩鬼砍人这种活儿还是他们负责干，你只要配合着下个咒让方圆几里内的人无法记住与鬼神相关的事就行。”崔越之秉承着以往的风格，耐心而详尽地向她解释。
“原来他们上去办事都得小心翼翼，避人耳目不让人看见，用隐形法术什么的，也是十分消耗法力的。但是你上去帮他们念个咒，他们哪怕是在阳间的那个什么，什么晚高峰时段，站在大马路中间砍鬼，也没人会注意到并记住的... ...”
崔越之还在喋喋不休，孟杭的大脑早已在听到“特殊事件处理司”几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暂时停止了思考。
崔越之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是担心恶鬼危险，开口安慰道，“放心吧，真要是有难缠的恶鬼，那都是江川自己去，有他在，难缠的恶鬼就不存在了。”
不想，孟杭的神情变得更加僵硬了。崔越之登时领悟到，莫不是她也听说了关于斩灭君的传言，恶鬼和斩灭君哪个更恐怖，倒还真是说不好。有这么个不通人情的上司，前途也确实不甚光明。
崔越之伸出手安慰性地拍了拍孟杭的肩，“别紧张，特殊事件处理司的工资是你现在的1.5倍，干的久了还会继续涨工资，以后在地府拥有自己的房产不是梦。”
听了崔越之的这段话，孟杭的神情终于有所缓和。
“走吧，我带你去特殊事件处理司报道。”崔越之走在前面，孟杭则紧随其后。
这么说的话，江川以后不是就成了她的直属上司吗。孟杭边走边想着，其实这样的情况，她倒也并不陌生。高中的时候，她加入了学校的击剑队，而队长正是江川。
16岁那年，击剑训练室里，卷发的少年手持佩剑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佩剑由军刀演变而来，需要一往无前的气魄。”头顶明亮的灯光穿过他卷发间的缝隙，为之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像你这样犹犹豫豫，再好的机会也会拱手让人。”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孟杭边走边想着，自己对江川那漫长的暗恋。
“你看！前面就是特殊事件处理司的地盘啦！”崔越之的声音将孟杭拉回到现实中。
她抬头望了过去。在地府这样多半都是寸草不生，一片荒芜的地方，不远处竟有一片茂盛的雪松林，雪松高耸而挺拔，枝叶上挂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孟杭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抬手一摸，是雪花。这片雪松林的上空，竟然还下着雪。
“杭杭，你来地府一年了，也不喜欢到处走动，所以不知道。特殊事件处理司这片雪松林也算是地府的著名景点，在这里，落雪永不停歇。”崔越之再次充当起介绍人的角色。
孟杭跟着他走进雪松林。阳光穿过林间的缝隙，有积雪从不堪重负的树枝上滑落，发出轻微的声响。
丧失已久的味觉似乎有复苏的迹象，仿佛又有清冽的味道浮动在空气之中。
“杭杭！你看特殊事件处理司的办公室就在不远处啦！”孟杭顺着崔越之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松林中间有一排颜色朴素、风格简约的平房，几乎与雪松林完美融合。
“你就到这吧。剩下的路，我带她过去。”二人身后蓦地响起一个冷淡的声音。
“吓死我了！”崔越之抚了抚胸口，“川川你走路好歹发出点声音啊！”
江川没有理他。
孟杭转过身，看到江川正站在她的背后。二人的身高差，使她不得不微微仰起头看着江川，江川也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从林间落下的光线再次穿过他的卷发，他这样逆光站着，有一瞬间和不久前刚刚出现在孟杭记忆中过的，16岁时的画面完美重合，只是年纪更大了些，五官更加成熟英挺。
快要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了。孟杭这样想着。
“杭杭，”崔越之的声音使她回过神来，“这位就是特殊事件处理司司长，江川。之前在奈何桥边，应该是见过面的，还记得吧？”
孟杭点点头，纠结再三，还是决定以“司长”来称呼江川，“斩灭君”这个称呼的中二气息，实在是让她难以顺畅地叫出口。心里想着，她用第一次见直属上司的语气，礼貌地开口和江川打招呼，“司长好，我叫孟杭。”
表面上面不改色，她脑内弹幕却一刻也不曾停下，上一次奈何桥边的见面，她当然记得，那确乎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江川如果再用那种泫然欲泣的表情多看她五分钟，她的精神状态和江川在她心目中的人设将一起崩坏。
然而此刻，江川又恢复了他那一贯波澜不惊的神情，彷佛当时那个眼眶泛红的人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听到孟杭和他打招呼，也只浅浅地“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行吧，”崔越之搓搓手，“既然这样我就先撤了，祝杭杭新工作顺利哦~拜拜！”
“拜拜！”孟杭朝他微笑一下，摆了摆手。
江川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孟杭连忙小跑着跟上。
察觉到孟杭跟得费劲，江川又放缓了步伐。二人并肩沉默地穿行在林间。
自从在奈何桥边见到江川以来，有几个问题一直深深困扰着孟杭。
江川到底是怎么死的？在奈何桥边为什么会哭呢？他到底还记不记得我？我死之前听到他叫我的名字，从他眼睛里看到的焦急与痛苦，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觉... ...
但是看着江川此刻冷淡的神情，孟杭感觉她一个问题也问不出口。更何况，孟杭想起很久以前崔越之和她说过的话，特殊事件处理司负责斩鬼工作的鬼差一般都会斩去生前的记忆，避免因与生前相识之人的感情对工作造成影响，其中斩记忆斩得最毫不犹豫地，就是江川自己。
所以，就算他当时还记得我，现在也应该已经把活着时候关于我的记忆斩去了吧。
“在想什么？”身侧江川的声音忽然响起。
孟杭愣了片刻，意识到江川是在问自己。真话是肯定不能说的，面前的毕竟也是自己的新直属上司，只能先给自己塑造个“对工作上心”的勤奋打工人人设这样子。
“在想特殊事件处理司的新工作具体都要做什么。”孟杭开口答道。
“崔越之没和你说？”江川微微皱眉，侧过头来看她。
“就很简单地说了一下。”一时间，孟杭的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盯着面前徐徐飘落的雪花，假装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想，江川真的耐心给她解释了起来，“怎么设下让人类无法记住和鬼神相关之事的法阵，你是会的吧？”
孟杭点头，“吃了那个药片之后，操作方法是记住了，但是还没试过。”
“嗯，到时候你只要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内设下法阵，并维持住就行，”江川停顿了一下，“没试过也没关系，多实操几次就行了。”
听到这句话，孟杭不由愣住。
以前他也是这么说的吧。击剑训练室里，她蹲在角落收拾东西。
“为什么没参加这次比赛？”是江川的声音。
“因为没有参加比赛的经验，怕太紧张会输掉。”隔着久远的记忆，孟杭听到自己闷声闷气地回答道。
“没参加过也没关系，多实操几次就行了。”
她听到江川的声音，与以往的冷淡不同，甚至带着些鼓励性质的温柔。她一直觉得那是一个尽职的队长对自己队员的关心。
孟杭扭头望向江川，二人视线相撞。
我们活着的时候应该是认识彼此的，你还记得我吗，这句话就快要问出口了，江川忽然扭头望向前方，打断道，“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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