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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得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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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自远而近,在山野荒径之中尤为明显。
正打马往回赶的人忽而勒住缰绳,偏头侧目,意蕴不明的望向山的另一面。
来者不明,须防万一。
打定主意后,此人不再急于回赶,四处打量一番后,赶着马儿躲到一棵宽大树后伺机而动。
藏好后,他快速从腰间解下一把短弓,另一手径直摸到背后箭囊。提弓,架箭,扣弦。须臾间,箭矢已正对前方迎面而来者。
出乎意料,来的并非只有一人。
只见两匹壮实好马不紧不慢朝他躲藏的地方行来,前一匹马共乘两人,后一匹马上只坐了一个男子。这三人并无催赶之意,闲庭散步般,倒像在游山玩水。
提弓男子不再细看,歪头眯眼,箭指前方第一匹马,大掌缓缓收紧,只等瞄准目标便松开弓弦。
他也知此法不分青红皂白,定会错伤无辜,可不远处的洞中还藏着大病初愈的人儿,他赌不起。
箭尖瞄准当先一马,上面坐着两人,后面那人被密密挡着,无法看清模样。但前面有一男子,远远看去,丰神俊秀,朗目疏眉,一袭玄氅,气势凌人。
怎不像金人装扮?
提弓男子略一犹豫,身下马儿忽被对方马儿惊动,闻声咆哮起来。
不好!
他暗叫一声,知已惊动对方,长指蓦地一松,短箭便飞快射向那迎面而来的男子。
“小心!”
那马上男子本就耳目灵敏,经远处马儿声一提醒,随即大吼一声,一手托住身后人腰身,按她侧身躺下,另一手拔剑,迎面挥向疾速而来的短箭。
箭尖与长剑相碰只在电光火石间,短箭力弱,失了准头,最终直直落下。
提弓男子见头箭失败,脸色唰的转白,但他强装镇定,并不放弃,右手又摸向身后箭囊。
而此时,马上男子却记挂身后人的安危,匆忙间勒住缰绳,抽空分神朝后大声问道:“白善善,可有受伤?”
“没有。”一个清冷的声音骤然响在耳彻。
提弓男子闻之,手一顿,苍白脸上忽而又惊又喜。
元六郎原本跟在赵佑安身后,见主子遭人暗算,忙策马上前。他四处打量,一眼就瞥到藏身于树后的男子,随后迅疾拔出腰间乌沉大刀,毫不留情的迎面砍了过去。
提弓男子见有人袭来,笑容一敛,慌忙驱马躲避。他一面小心翼翼躲开元六郎,一面疯狂拍打着马臀,手拉缰绳朝赵佑安的方向狂奔而去。
“阿姐,是我!”
*
睡了一会儿,熹瑶精神尚可,因感无聊,撑手爬坐起来,靠着石壁耐心等待。身边摆有几片润了水的叶子,皆为白墨离去前所留。摆在从前,熹瑶必是嫌弃,但如今经历此番磨难,她性子稍收,也无从抱怨。垂眸细看,那叶子翠绿,上裹晶莹水滴,干净透明,似翡翠临世一般,说不出的可爱。
就如同那人一样。
熹瑶默默弯起唇角,取一片叶子置于唇间,细抿,一股清醇甘甜霎时溢满喉间。
她暗喜,不知此叶味道如此甜美,取下后反复捏看,见叶子表面干干净净,纹理间无尘也无土,便知白墨细细清理过。
真是个细心的人。
她心头微有触动,却见白墨迟迟不回,一时心中略显焦灼。
就在愣神间,洞口忽而人影闪过,脚步声纷至而来。熹瑶面上闪过喜色,忍不住抬眼嗔道:“白墨,怎去了这么久?”
话刚出口,便觉不对。那进洞之人腿脚甚是灵便,不是撑地移动,而是快步走来。转眼间,便来到跟前。
熹瑶渐渐看清那人面貌,脸上神色瞬息万变,先是惊喜,随后漫上一丝惧怕,最终只弱弱叫了声:“十六哥哥……”
赵佑安沉着脸,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衣物齐全,身上也未有明显伤口,默默放下心来。又瞥见她脸色苍白,想起白墨之前说过的话,一时倒不忍责备于她,只轻声问:“无事否?”
熹瑶睫毛一颤,眼泪水不知怎的忽而漫上眼眶,淅沥而下就如昨夜之雨。
“十六哥哥,你可算来了,皇妹差点死在这里……”
山洞并不深,洞内与洞外只相距百米,熹瑶的哭声一开始还隐隐约约,到后来竟如玉石浸水,清晰起伏于静谧山间。
两双眼睛同时望着黝黑的洞口,一时皆沉默不语。
这两人自是白善善与白墨。
之前虽与熹瑶一路相伴,但碍于赵佑安在此,白善善不便表示出太热忱的关心,更何况宫内贵族一向爱面子,熹瑶如今的窘迫大抵也不希望外人窥见。诚然,这一路走来,熹瑶的窘迫她早已见惯,但有兄长陪伴自当胜过任何人。
只要人还活着就好,起码对京都有个交代。
直到此刻,白善善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移目看向一旁仍端坐于马上的白墨。
说来也巧,洞内是兄妹重逢,而洞外却是姐弟俩不期而遇。
“白墨,我倒忘了问,你来此做甚?”
白墨闻声,心头一紧,双目霎时从洞口移了过来。他见白善善一脸肃然,不由心虚起来。她虽只比自己大两岁,平日从不曾直呼自己的名字,如今连名带姓喊出,显是真的生气了。
“阿姐,我来寻你。”
“寻我?”白善善眉头轻拧。“我不是留下书信了吗?”
“留了又如何?阿姐,你可知京都已经乱成一团了。自你走后,你娘整日躲在府中哭,连着病了好几日,我爹慌的不知如何是好,派出去的人总说找不见你。”
“还有宫中,虽说公主出走的事被压了下来,无人放出口风。但官家偷着派人监视咱们白府却是确凿。你与公主同时没了消息,也不知宫中的人如何编排你。”
此话颇有深意。
虽说当初是熹瑶怂恿她来北地,可莫说宫里不知真相,就算知道了大抵也会向着公主,把罪名强扣在她头上。
白府显然也会因此事受到牵连。
白善善略一思考,又问:“白府既然被人监视,你腿脚不便,如何出的来?”
白墨干笑两声,自知瞒不过她。“是高涯老前辈帮的忙。”
“师父?”白善善又惊又喜,忙追问道:“你与他同来?”
白墨点点头。
“那他人呢?”
说起这个,白墨又自知理亏。“我……我把他老人家给弄丢了。”
白善善一愣,还未出口再问,旁边忽而传来一声冷笑。“不怪你。那老头坏的很,说不定是他故意撇下你!”
这回轮到姐弟俩一起干瞪眼。
赵佑安不知何时从洞内走出,长身玉立,迎上姐弟俩略显呆滞的视线。
“高涯老前辈不是、不是这种人。”白墨暗吞一抹口水,瞧了眼一旁拧眉的白善善。
“哼!那是你不了解他!”赵佑安抖抖玄氅,语带不屑:“糟老头的本事天底下没几个人比得上,你且说来听听,他是如何甩掉你的?”
白善善神色一动,也转首望向白墨。
既然得到阿姐默许,白墨想了想,缓慢开口:
“我与高老前辈日夜兼程,于五日前来到北地。一路上我们换过三次马,好不容易挨到此处,马儿却已跑不动。但北地荒芜,我们俩没法换马,高老前辈果断弃了马,与我找了一处山洞,暂时歇下。因我腿脚不便,出去觅食和找水的活都是高老前辈一个人干。”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眸光恍惚,似是回忆起那日失散时的场景。
那日,北风呼啸,卷叶入洞,白墨正待在洞内等高涯回来。忽听洞外有人声传来,他一向机敏,怕是金人来此,慌忙熄了火堆,双手撑地躲到一块大石头后。
来的果然是金人。
两个金人一高一矮,高的应是主子,因他穿着体面,且下马后一直对矮的嘀嘀咕咕。两人讲的是异族话,白墨听不懂,只屏息躲在石头后方。他默默思量,倘若二人进来,这么远的距离,可否两箭齐发。
不过,奇怪的是这两个金人下马后并未进山洞,只站在洞口说话,似是在商议什么。而洞内的白墨却有些着急,因高涯还未回来,这两人又迟迟不走,万一遇上如何是好。当务之急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将这两人引开。
就在他苦苦思索之时,那两人似是被什么惊到,忽然不约而同大叫出声,随后两人翻身上马,朝同一个方向绝尘而去。
这一变化着实惊呆了白墨。
但他还不敢出来,怕那两人去而复返,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确信那两人不会再回来了,他才小心翼翼撑地移出山洞。
此地不宜久留,但高涯还未回来,白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苦于双腿不便,又没法子留信给高涯,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双手忽然在地上摸到一样物事。那东西硬硬的,丢在草丛里,若不注意,根本不易察觉。白墨拿起一看,竟是一块木牌,上面刻有一个高字。他随即认出,那是高涯出京的名牌。
可白墨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高涯的木牌丢在这儿很奇怪。高涯为人谨慎,不会粗心到丢掉这么大一块木牌都没发现,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故意丢在这。把之前的事反复想上好几遍,脑中灵光一现,他突然明白了。
“定是高老前辈发现了那两个金人,所以想了这法子引开他们。”
“那之后呢?你没留在那里继续等我师父?”听到此处,白善善心一揪,有些担心起高涯来。
白墨苦笑,“阿姐,我等了一夜,高老前辈却没回来。我怕他出事,只得离开那个山洞去寻他。”
“你可有再碰见他?”赵佑安眯眼看过来,脸色显然不如刚才轻松。
白墨摇头。“北地山林众多,我不辨方向,只能循着一个方向前进。后来没再遇见高老前辈,倒是遇上了公主。”
正说着,元六郎恰巧扶了熹瑶出来。
熹瑶视线一抬,恰巧与白墨撞个正着。几日疲累未曾损了他的俊朗,一双黑眸,仍旧炯炯有神。洞外天光大亮,可熹瑶脸上却像起了一层薄雾,朦胧中透着晕红。
然而,白墨只瞧了她一小会儿便立刻移开视线,再不复之前的体贴。
熹瑶有些愣怔,双颊渐渐褪去温热,脑中乍起无数念头。仿佛这洞中几日只是梦一场,如今梦醒,又各归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