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是这样子的》海棠青

11、承诺

　　“他们是最后一批参加入门测试的吧？令从今起，确实不合适，这几个人也通过测试了，便让他们进去吧。”白明微升上去后对掌事说道，又补了一句，“此事我会禀告掌门的，你无需担心。”

　　掌事刚想说什么，看到白明微的样貌，又想到了梅阴山先前的描述，心中一惊。为了防止有人没认出道祖来顶撞了他，全瀛洲凡任职的修仙者，都看过了白明微的画像。

　　他连忙行礼，“见过道祖！此等小事，道祖开口，自然依照道祖之意行动。”

　　“谢过道祖！”
　　“谢过道祖！”

　　余下几个四灵根的仙苗，犹如劫后余生，忙不迭地向白明微拜谢，同时心中隐隐生出了对梅阴山的感激之情。若非梅阴山如此一闹，引起了道祖注意，他们这些人也只有下山的份。

　　“这位仙苗，你可以松开我家少...嗯，峰主的衣服了。”双桃开口，梅阴山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攥着白明微的衣角，他带湿了白明微的衣服。

　　“对不起。”他连忙放开，发现两名女子侍立在白明微的身旁，尤其是靠近他的那一位，当真是云鬓花颜。

　　究竟得是怎样的人，才配站在他的身边呢？

　　“若有事，来钟秀峰找我。”白明微想找一件东西留下自己的灵气刻印，可他衣着装扮简单，竟找不到一件多余的东西，“双桃，借你一件首饰用，给这个小少年当个信物。”

　　“是。”双桃从发髻拔出一根玉簪，双手奉上。

　　白明微将一道灵气刻入玉簪，放在了梅阴山手中。那玉簪雕成了玉兰花的样式，玉质通透，放凡间是块绝佳的美玉，如今沁入了一丝白明微的灵力，寒光闪动，入手生凉。

　　“多谢道祖。”梅阴山握紧玉簪，他的声音响亮而充沛。

　　“敢问道祖名讳！”梅阴山依旧是跪拜的姿势，此刻居然抬起了头，直视着白明微，连一旁的掌事都觉得太过僭越。

　　“白明微。”

　　梅阴山心中知道，白明微在众人面前的这番举动，已经保他在外门生活无忧。有道祖的这件信物，外门的人都得给他三分面子。可此情此景，此份心境，就如那个夜晚般，未来都不会再有，梅阴山开口道：“道祖！若梅阴山来日通过了内门弟子的选拔，可否拜道祖为师！”

　　众人皆惊，这小子可真会往上爬，也不怕惹道祖不快！何况他五灵根的废柴体质，通过了外门选拔已是万幸，竟敢肖想内门弟子之位，甚至企图攀上白明微这位道祖！

　　又或者是梅阴山知道白明微的秉性，借机表现自己，以得到白明微的好感？！

　　有的仙苗已经替梅阴山害臊了，这般得寸进尺的话，他们可是说不出来的。这梅阴山，可谓既狂妄，又无礼！而外门管事，内心对梅阴山的评价却是又提高了，此子颇有城府，虽然资质低劣，但得了道祖青眼，在瀛洲也未必不能成事。越是资质低劣，就越需要机会！越需要资源！什么脸面、评价都不重要！

　　梅阴山一心一意地等待着白明微的回答，并未想到众人翻涌着的心思，他也不在意，他只想要追随那位大人的步伐，能够跟随在他身边。

　　“我修无情道，你现在就想当我的弟子，未免太早。”

　　白明微的回答让那些瞧不起梅阴山举动的仙苗涌起一肚子酸水与不甘，什么嘛，道祖居然真的吃这一套！这小子好重的心机，要是说这些话的人是我，是不是也能得到道祖的赏识与这份机缘？可当下，白明微就在他们面前，他们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我小的时候在城门口要过饭，有的人身着绫罗绸缎，穿金戴银，却不愿给我一文钱；有的人自己仅是温饱，却愿意给我一块烧饼。此后我便明白了，看人不看衣，看心。无论道祖修什么道，我都誓死追随。”

　　白明微笑了，这一笑如春风拂杨柳，把梅阴山都看呆了，“好，我答应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通过了内门弟子选拔，并且仍然想要拜我为师，我就收你为徒。”

　　白明微笑是因为梅阴山此刻这份单纯的心绪。他知道，恐怕自梅阴山上瀛洲后，周围尽是对他冷眼相待的人，因而梅阴山对他心生感激与向往；可若有一天他真能成为内门弟子，那他会发现他周围的人，全都是笑脸相迎的好人，并不缺白明微这个好人。

　　得到了白明微的允诺，梅阴山只觉得热血上涌，欣喜至极。

　　白明微觉得这少年又要磕头下去，连忙摇了摇头，梅阴山的身体才一顿，他看着白明微身旁的两个侍女都对他露出了微笑。这笑容和近日遭受的表情都不同，亲切而有带着善意。

　　梅阴山轻飘飘地觉得，只要能得到白明微的认可与赞许，他人的评价都可以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这仙，他一定要修下去！资质已然落后，他只能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与忍耐，哪怕无疾而终，他也要在这条路上磕破头、流完血才算罢休！

　　瀛洲有一山，名为芳菲。

　　白云梦从梦中惊醒，入目是无数高高垂挂下的白色纱帘。他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发现自己未着寸缕，又将衣服穿好了再下床。

　　他走出屋子，入目是一片芳草萋萋的景象，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半人高的野草野花中。

　　那人的黑发很长很长，若没扎成发髻，估计能拖在地上。他的头发上插了很多的首饰，有点翠，有珍珠，也有玉石，在他头上却也不显得繁杂。他的外衣浅粉打底，上面绣满了各色的花朵，用了七色丝线，流光溢彩。

　　他回过了头，风将他的衣摆都吹向了一边，首饰叮当作响，他宁静无波的眼神与白云梦对上，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白云梦才发现他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你是谁？为什么要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

　　“...没有人来接你吗？”

　　“你说什么？”

　　那人这才走近他，“我叫清风，你体内的本源剑意暴走了，是被人送来修复经脉的。其实你很小的时候也来过一次，只是你不记得了。”

　　白云梦脑中一下子闪过了白明微挡在他身前的一幕，“白明微！白明微他怎样了！”

　　“你说的应该是那位和你一起回来的新晋道祖，我不知道他怎样，但肯定不像你受了重伤被送到这里来。”

　　“什么道祖，他只是一个凡人。”

　　“整个瀛洲都知道。这名道祖，就是一日之内，由凡人跃为金丹之境，开辟新道。”

　　白云梦摇摇头，“我要自己去见。”

　　他忽又想起了什么，神情一下子暗淡无光，“若他真入了瀛洲，那我之前做过的事情他都会知道，再也不会和我好了。他一定会很失望，甚至后悔救了我。我没有想过骗他，我只是瞒着他，我没有骗他。”

　　清风的睫毛扑动了一下，“人总是第一印象先入为主，你怎知在那道祖心中，你是怎样的人？”

　　“可我，就是那般十恶不赦的人呢？就算你不说，你心里也是这么觉得吧？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对我恭恭敬敬，敬而远之，避之不及。呵，就连这样的话，我都跟别人说过好几回了，没有人想着怎么回答我，不管我说什么，你们只会想把我敷衍过去，好尽快离开我。”

　　“可我觉得，那位道祖绝对与他人不同。就算他知道了你的往事，也会待你如常。”

　　“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算了，我不管你怎么知道，至少你会好好和我说话，没有敷衍我，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建议。”白云梦很想亲自看看白明微的状况，看看他好不好，可是他又害怕白明微会以与之前不同的眼神看他。瀛洲这些人怎么看他，他都已经习惯了，可白明微…只是想想，白云梦心中就发堵，想要哭出来。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清风说道。

　　“什么事？”

　　“我出不了这座山，你能帮我带信给我的哥哥吗？悄悄地给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白云梦愣了一下，“为什么？”

　　“就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在意你，没有人愿意关心你的成长，你才会总是懵懵懂懂，连我都不知道。”清风抬起头，平静地仿佛在讲述他人的故事，“我是瀛洲最后的罪裔，我这一族与瀛洲的恩怨，会因为族人的死绝而彻底消减。我这封信，并不涉及任何利益往来，我只是太想念我的哥哥了。”

　　清风拿出来的，只是一张最简单不过的，凡间的信纸，甚至连内容都大大方方地展现给白云梦看。

　　这番话，恰好触动了白云梦的内心，他第一次见到和自己相似的人，他有点想和他成为朋友了。

　　“好，我答应你。”白云梦说道。

　　白云梦孤身离去，脊背挺得很直，并不显得孤寂，而是潇洒。清风目送着他离开，整座芳菲山上又只剩下清风一人，陷入了长久的宁静。

　　“哥哥…”清风呢喃道，“我们一族的道，我们诞生下来的意义，那个人，他终于出现了。这次…这次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