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玉》涂山希未

42、柔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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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掰开来看，果然有张纸条。
　　“信我，等我。”
　　最绝望的时候，我曾一度不进饮食。那时，甫祈来探视我，偷偷在我手上写道：玉儿，你不想为你爹爹讨个公道吗？如果你还想的话，就再等等我。
　　原来，竟是我误会阿祈了。
　　他还记得我这个发妻。
　　记得潇潇暮雨时，梨花落满庭。
　　......
　　安庆王府有了新王妃。
　　凉国公主的婚仪应该是隆重而盛大的吧。
　　我在狱中的角落里想象过，那些欢乐的场景。
　　并非我对新王妃有敌意。
　　我只是在漫长的暗日里，心绪不定。
　　一度不敢触碰曾经美好的记忆，一度不敢想起父兄与我年幼的回忆。渐渐地，心里好多伤口结了痂。绝望久了，会无望。可是活着又需要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丝。
　　至于情爱，我当然、只能寄情于甫祈。
　　我想他有了凉国的助力，定能平步青云。
　　不过我也猜得到，所谓平步青云，背后皆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他终归要与寿王一脉进行决战。
　　次年。
　　凉妃在府里诞下了皇孙，起名承望。
　　又一年。
　　甫祈被圣上立为皇储。寿王出镇东海。
　　安庆王府里的旧人大都随着甫祈入了东宫。我依然是戴罪之身。只不过，京城里的人们几乎已将我遗忘。
　　人们不会去关心一个被羁押两三年之久的妇人。世人攀高踩低，而我这消失踪迹的“罪人”——哪怕是含冤再深——甚至都不会有人记起。
　　将我从狱中圈禁到旧王府一事，阿桃代为操办。
　　她依然会定期探望我，向我转达甫祈的心思。
　　我觉得感动又陌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男子又怎会比我们深情呢？我且只他一人，他还有好多女子伴身。
　　我盼望着出来，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查清当年疑案。
　　绝不是洪清一个人能办到的。
　　往后的半年时日里，我都在园子里度过。没有迈出过府门。
　　但我设法联络哥哥昔日留给我的暗卫。太久了，也太难了。
　　我并没有大意，不会因为安庆王府里没什么人了而放松警惕。
　　兴许，寿王那边，宫中势力，还有圣上他们都有暗哨监视呢？
　　从前的侍女都被遣散了。阿桃要替我请两位新侍女，我婉拒了。
　　我是从污泥里爬出来的女子，早就没有小姐脾气了。更何况，我是在圈禁中。
　　犹记得初见户外第一抹阳光，眼睛刺得生疼，我用双手手背挡着，身体很痛很痛，可是我察觉得到，我的眼尾向上翘了起来。
　　其实在王府的园子里，有养病之意。
　　被关押的时候，我的身子每况愈下。
　　每次换大夫，阿桃都会从宫里出来，帮我把关。
　　她把京城里有名望的民间大夫请了个遍。
　　我的身体起色不大。
　　阿桃总以为我是因为甫祈心生郁结，她时不时仍会劝慰我几句。
　　我并不能够跟她解释：我撑着这口气爬出来，就是为了替我家讨个公道。
　　甫祈是我夫君，亦是凉妃夫君。
　　我之于甫祈，更像是被休的发妻。这种伤痛比起白家的含冤，在经年里，算得了什么？
　　她们总以为夫大于天，可我白玉的天，是曾经那个温暖的家。
　　“姐姐，若是这次的大夫还不行，太子殿下在太医院那边会想想办法。”
　　“阿桃，这太容易叫人抓住话柄。去京郊看看吧。民间高手还是很多的。”我边咳嗽边靠在床头讲着。
　　提到京郊，阿桃脊背一僵。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对我道：“姐姐，可还记得京郊那香园？”
　　“你说的是朱老太爷么？”
　　阿桃点点头，又摇摇头。“姐姐，我偷偷跟你说，你千万莫要生气。我说出来是因为觉得其中有蹊跷，担心对你将来不利......”
　　“无妨，说吧。”
　　阿桃凑到我耳畔，讲起了甫祈的一些近侍之事。
　　我以为，凉妃是得宠的，毕竟承望这个孩子生得够早。
　　听阿桃讲了一些宫闱秘事，我才知道，甫祈入东宫后，曾多次密会制香局女官朱氏。
　　朱氏就是前些年我与甫祈从岭南返京、在京郊遇到的老太爷、他嘴里那个宫中做宫女的女儿。
　　那时，我并没有留心。
　　如今，我竟生了惘然。
　　那老太爷当初是不是故意跟甫祈......
　　“他们、一起、多久了？”
　　“什么？”阿桃没理解我的问题。
　　“你回想在东宫第一次见到朱氏，殿下对她可算熟悉？”
　　“姐姐你这样说倒叫我想起来了，朱尚局调制的安息香，殿下在腰腿痛发作时都能平稳入睡。那时候朱氏还未晋升尚局之位。制香局又派她给圣上送香，竟然缓解了圣上的偏头痛。圣上亲自提拔她为尚局。”
　　“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是制香局默默无闻的宫女吗？”
　　“阿桃从前不闻宫中事，不过如此分析，应该是的。”
　　我想了想，想对阿桃说，叫甫祈提防朱尚局。话将要脱口言说，忽又记起，前几年，我与阿祈置气，他曾连着数夜未归。
　　天墨曾暗中探查......
　　甫祈恐怕——我脑海里闪现了很多片段——心中生成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我必须要尽可能联络到暗卫，去调查我怀疑的一切。又或者，联络到寿王。
　　“寿王出镇东海也有一段时间了，殿下那边可有甚想法？”
　　阿桃见我突然跳转话题，愣了一下，“姐姐是担心殿下储君之位不稳吗？”
　　呃......甫祈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早已轮不到我操心了。倘若他二人有没有性命之忧，说实话，我比较担心寿王死于非命。至于宫中潜藏的势力，以甫祈的能力，寿王没有查到的，甫祈入宫后，很可能查到甚至清算了些。
　　我觉得阿桃也是没有这个担忧的，她这样问我，大抵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傻姑娘吧。
　　我叹了口气，顺着她话锋道：“是啊，东海......”
　　“姐姐放心，寿王的行踪尽在太子殿下的掌控之中。”阿桃起身，向我福了一福。
　　“......”我相当无语。半晌，缓缓开口：“阿桃，烦请你到京郊走一走，看看有没有百姓中风评较好的铃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