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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柔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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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时间一点一滴地消磨。
      小半年这样过去了。
      爹爹的案子,里面暗藏的玄机,我大概想明白了。
      今儿阿桃来探望,替我带了山楂果子。
      圣上允安庆王府里的人定期看我,也是知道白家冤枉。
      但是寿王尚在,这罪名就由我们背着。
      原初,是阿祈每一旬坚持来看望我一次。
      后来,是我叫他不要再来的。
      我不愿耽误他的仕途。
      回想那日,我对着甫祈说:“这小像,除了父亲跟兄长......洪清——是他!”
      “只有他,只有他才能画出一模一样的,就连我在小像中勾笔的习惯和工笔的细节都完全一致......”
      思及此,我奋力晃着铁栏,哭着嘶吼:“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玉儿,玉儿你听我说,我会为你跟岳丈报仇的。你要保重好自己——”甫祈后面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了,因为我受到太大刺激,陷入昏厥。
      他有守在我身边。我经诊治之后,看到的是他同样憔悴的脸庞。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
      牢房之中,他的衣衫染了污渍。
      我不禁去想,爹爹、红树林......
      然后泪水就止不住地流啊流......
      甫祈替我用手帕擦拭眼泪,在他轻柔的怜爱中,我停止了哭泣。
      这里,就算是我的归处,也不应成为他的归处。
      我拉着阿祈的手问道:“可以、可以带给我一盒山楂果子吗?”
      “好。”甫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转念他问:“那是什么?”
      “我以前不喜山楂,可是爹爹喜欢......山楂做成泥球,裹上蔗糖,酸酸甜甜......酸酸、又、甜甜......”
      往后每次他来,都会带上山楂果子。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吃一颗山楂球。
      再往后,我吃起了他托阿桃带来的山楂果子。
      他的心意还在。在这漫长的煎熬里,成为我活下去的一种勇气。
      我是不能自戕的,因他尚未休我。自戕是罪。
      我因父亲被诬之罪,成为真正的阶下囚。
      那股势力利用打击白家,弱化安庆王府的力量。他们想把这件事推到寿王身上。寿王也被诱到红树林,遇到已然被刺伤的父亲。
      偏巧,圣上在宫中苏醒。
      寿王说不清了,就只能给我爹安上非诏返京、大逆不道之罪。
      他又将胞妹慧清公主的案子摆了出来,证明有奸佞在设局制造混乱。
      慧清虽然被救回来了,但她的半条命也去了,人是不大清醒的。
      皇帝念在父子情分,终究是保下了寿王。
      寿王保下了,我白家必定保不住。京城动乱之事,“归咎”到安庆王府里。
      甫祈从西域险中得胜,但因王府与外戚“暗中联络”,受到牵连。
      这个局面,他二人两败俱伤。
      谁得利了呢?
      除了想要重新夺权的那股势力,我想不出其他。然而那股势力具体是什么,我在狱中,自然是感知不到。
      阿桃告诉我,洪清死了。她说,老爷或可安息了。
      洪清的死讯,并没有让我感到冤屈得昭的抚慰。甚至这个名字,对我都已然很是模糊。
      这个名字连同昔日教我作画的那个人。
      “此画生悲。”他说。
      此画生悲。
      他是一个画痴。
      为何要参与到构陷忠良的污糟事里?
      此画生悲。
      并不是他评我。毕竟我那两三简画,不值得如此评论。
      他画出来的画,若是感伤,他便会那样说。
      此画生悲。
      我喃喃道。
      怀里最后那幅小像,在黑暗中褪色。
      阿桃每来看我一次,便会跟我闲谈几句。
      偶尔,她也会很隐晦地给我暗示。
      我们两个是有默契的。她笑着讲起承南的时候,我知道,这不仅代表承南好,也意味着甫祈在云波诡谲的朝堂之上形势大好。她讲到承南在府里玩耍时摔跤,就是说甫祈在争斗中受挫。
      无论如何,我这戴罪之身,惟有甫祈成为皇储,才有可能平冤。
      阿桃想要给我希望,又或许这种希望是甫祈让她传递给我的。
      我不愿让他们看到我的绝望。
      没有天光的日夜折磨着我。
      痛彻心扉的冤情折磨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撑不住,会不会在哪个时日里倒下。
      身子愈发不好了。咳嗽也不止。越来越畏寒。
      可我若是不在了,白家的冤屈就永远无法伸张了。
      我,想要瞑目啊!
      我被羁押的日子久了,狱中的侍卫也没有起初那般小心翼翼了。渐渐地,他们也会时不时聊几句关于朝廷的话。自然,会传到我耳中。
      他们说,安庆王若是再不休妻,将会被牵连更深。
      他们又说,安庆王已吃了外家的亏,休娶都是两难。
      他们说,东境似乎没有从前那般平静了,鲛人作乱愈发明显。
      他们又说,早知如此,不应裁撤白家军。
      听着听着,我心也就麻木了。
      他们怎样说,谁在意我们受到的伤害?
      他们怎样说,又何必一再我们这里掀起波澜?
      直到我听闻,凉国将要和亲。
      凉国的公主嫁给谁,不是凉国单方面决定的。但是,凉国的公主所嫁之人,定是大夏的皇储。
      看来圣上要立储了。
      阿桃再一次来看我,带来的山楂果盒,是一盏喜糖盒子。
      从她手中接过时,我能感到她握力的紧张。
      只一个瞬间,我便笑了。“这是好事。”我很平静。
      甫祈在西域的磨难没有白受。他这半年来在朝堂的耕耘没有白费。
      虽然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让父皇选定了他。
      但是我想,我若是凉国公主,在寿王与安庆王中抉择,女子总是会倾心于甫祈吧。
      我眼角一酸,睫毛有些湿润了。
      阿桃安慰我说:“姐姐宽心。”
      我摆了摆手,叫她回去了。在这种时候,不要过多对话,以免节外生枝。
      我侧着身子,坐在石床边,打开喜盒,一排山楂果子映入眼帘。
      我苦笑着拈起一颗,入口,感到比常时,酸涩了些。
      这盒子有叠层,我咀嚼着涩果,抽开了底下那排糕点。
      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太久没闻到过,我微微一怔,拿起中间那块梨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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