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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岭南 ...

  •   第二章岭南
      11.
      甫祈要赴任岭南了。
      就在我们成婚后不久,七殿下受封岭南郡王,南下驻守。
      爹爹的述职也结束了,即将返回东境。
      我本以为哥哥会以少将军的身份与父亲同回东海郡。没想到他竟然要和我与甫祈一同下岭南。
      我说:“哥,舍不得妹子就直说,大可不必如此迂回!”
      我哥白了我一眼,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我。
      我最讨厌他这副表情了!真的!每次看到这个,必定是我比他少知道很多隐情,然后很久之后我才整明白怎么回事。
      哥见我反应激烈,又来哄我:“你家甫祈温润书生,不得随身配个武将?”
      “那他有流光呀!”
      “噗——”我哥一口茶水喷了我一脑袋,“你当一个贴身侍卫能干掉所有恶势力?”
      听到“恶势力”三个字,我顾不得我哥喷我、顾不得擦脸,心一下子提起来了。“什么?甫祈有危险!”
      “我的小祖宗啊!”我哥赶忙捂住我的小嘴儿,“从京城到番禺城,路上有没有可能遇到流寇劫匪?”
      我点点头,是可能的。
      “抵达岭南郡,有没有可能遇到地头蛇?”
      我点点头,是可能的。
      “我大夏东部、南部边境,是否有贼人蠢蠢欲动?”
      我点点头,是可能的。
      然而哥哥并没有告诉我,甫祈最大的敌人就坐镇京都。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哥哥随我们南下,注定就再也回不来了。
      因为,东海郡,岭南郡,怎可由一家统领?
      哥哥是为了与甫祈的兄弟情、为了我的连襟情,全心全意辅佐七殿下在岭南扎根。
      爹爹或许能够猜到岭南郡是甫祈的跳板,但他也绝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儿子会成为女婿攀登皇位的垫脚石。
      我们先行送别了父亲。
      浩浩汤汤的队伍,向东境进发。
      皇城之上,官家披着龙氅,俯瞰三军。
      父亲下马,在最前方伏跪,以示忠诚。
      我与甫祈、哥哥白朴三人侧身而跪。
      待礼毕,车马起,我才意识到自己将要与父亲分别很久了。
      爹爹从胸前拿出我赠他的小像,冲我摆摆手,我的眼泪“哗”地流下来。
      我知道爹爹在说:“玉儿,朴儿,保重!”
      哥哥扶住我的肩膀,给我安慰:“放心吧,有哥在。”
      “玉儿,为夫也在。”甫祈揽住我的腰身,与爹爹行礼道别。
      那天,我和哥哥望着车马远去的方向望了很久。细簌的小雪飘落未能凝结,待我们离开时,就已经停了。
      没有积雪,没有结冰,想来是个好兆头。爹爹一路向东,没有拦阻。
      次日入朝,哥哥由东海郡少将军改任岭南郡副将军。甫祈担任主帅,这是个虚职,郡王才是他的实封。
      我们离京那时,春寒料峭。
      一路向东,倒也不是我们非要与爹爹的行程相撞,而是甫祈想看看我夏朝的大好河山。
      在芜湖歇脚时,驿站传来一封密折。
      甫祈与哥哥连夜商谈,流光在外把守。
      我一个人看了一整晚的星星。星星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但我瞧着,那星阵排布有变。若是准的话,兴许我能出去摆个经幡算命去了。
      桃红本要侍奉我休息,但她非常有眼色地看出我压根没有睡意,于是端来一壶桃花酿,与我坐在后院对饮。
      这小丫头被我宠得有点没大没小了,尤其是出京之后,经常趁没人在的时候就与我同吃同睡,还真是不再跟我见外了。
      “小姐,我们三人对饮一杯可好?”
      “三人?”我向桃红投去惊异的目光,“你脑壳破成两半了吗?”
      桃红没有回答我,只是呵呵笑着。那笑简直比哭还难受。
      她举杯,我也只好跟她举杯。
      她道:“天上的明月,我与玉儿姐姐敬你。”
      喔,原来桃红说的第三人,是明月啊!
      那时,我以为我们敬的是天上的明月。很久之后,我知道了,她是在替已然奔赴黄泉的明月姑娘祭奠。
      整夜没有休息好,所以第二日睡到了午时。
      甫祈吃饭时见我还睡着就没有唤醒我,随后他又忙着处理公务了。
      我是真没明白,还没到任,怎么就那么多公文呢?
      哥哥来到我的房间,为我答疑解惑。
      “郡王需要提前了解岭南繁复的局势,一一想好应对之策。”
      “哦。那确实任务繁重。”
      “还要应对京中的变局。”
      “哦。嗯?”
      哥哥将窗支取下,门窗紧闭。随后跟我悄声道:“三皇子出事了。”
      “啊?”我睁大眼睛,嘴巴被哥哥捂了一下。
      “别惊讶,小点声,随行的队伍不是没有京中的眼线啊!”
      我点点头,不说话了,只听哥哥讲。
      听了好一会儿,那些官职案件什么的都把我给绕晕了。我理了理头绪,大概是这么一回事:
      三年前,有一户小清官,因为得罪了大贪官,被诬陷入狱。小清官的家人求到了一位御史大夫那里去,想要求援,偏巧,那位士大夫是三皇子的人,而那个大贪官敛财的大头流入了三皇子的私账。这个案件的结果是,小清官的妻子撞墙而亡。她的女儿不知所踪。
      过了两年,三皇子微服私访,偶遇一卖艺不卖身的孤女。他对那女子甚为喜欢,纳她为妾,甚至为她安置别院。两人浓情蜜意,很快就有了爱的花果。女子怀了三皇子的子嗣。三皇子对她更是宠爱有加,为了不让她感到委屈,时不时会带她去府邸休憩。
      两个月前,女子诞下一名男婴。按照规矩,若要给孩子一个名分,就得过到嫡妻名下。毕竟女子出身卑微,连侧室都很难达到。
      女子善解人意,在孩子满月之后,便将他交由三皇妃抚养。
      如果事情只发展到这里,这将是一个非常俗套的爱情故事。
      我想,这姑娘、孩子娘亲真可怜,怀胎十月艰辛生产,都没能得到一个侧室的名分,生出来的儿子还得给别人认娘,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情敌!
      然而,事情就在这里出了变故。
      孩子交到府里时,好好的。
      半个月后,死掉了。

      12.
      我理解孩子娘亲的感受,但我也理解三皇妃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受。
      我与甫祈大婚前后,曾与三皇妃有过两面之缘,她看上去端庄贤淑,万不像是会去谋害别家孩子、哦、不,是自己夫君孩子的毒妻啊!
      孩子没有被认到三皇妃名下,尚且算是私生,可认到三皇妃名下,那就是皇孙了啊!
      这事儿不可能瞒得住。果然,官家很快就听到了风声。下令彻查此事。
      查来查去,没有查出个所以然。
      为了给后宫一个交代,官家特宣三皇子携三皇妃与那小妾如月姑娘一同觐见。
      事发之后,如月姑娘虽悲痛欲绝,但从未闹事,三皇子知道她是明事理的人,便想借着面圣之机,将她擢为侧室。
      “如月姑娘之所以没有闹事,是因为她憋了大招。”我把我整理好的思绪偷偷讲给桃红听。“谁都没有料到,那如月姑娘就是三年前那场冤案里失踪的女孩。”
      “面圣的时候,她把自己父亲母亲含冤被害的事情还有三皇子包庇的罪行和盘托出,并且就连三皇子府上的一本极为隐秘的账本都呈给圣上了。”
      桃红淡淡地听着,一点儿也不吃惊,只是难过地说了一句:“所以皇帝处死了她。”
      我大为震惊,跳脚问道:“桃红,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听哥哥说完都哭了,缓了好久才平复了心情。“明明被害的最惨的是如月姑娘一家,而且如月姑娘是来检举犯罪的,应该得到嘉奖才对啊!”
      “更何况她刚痛失了孩子......”
      桃红用了跟我哥一样的眼神瞥了我一眼,仿佛在对我说:小姐,你傻得无药可救了。
      “桃红,你们京里人跟我们东边的人好像不太一样?”沉默了半晌,我得出这个结论。
      “小姐,我想知道,你口中的如月姑娘,官家是否赐她全尸?还有,三皇子如何处置?”
      这是桃红第一次如此严肃地问我问题。我想她大概跟我同样愤慨如月姑娘一家人的无辜惨死吧。
      “三尺白绫。”这是如月的结局。
      桃红闭上了眼睛,眼尾有零碎的晶莹。
      “终身圈禁。”这是三皇子的结局。
      “看来,京中盼着三皇子倒下的大官人们真不少。”桃红撂下个这么没头没脑的评价。
      入夜,甫祈总算轻松了一回。
      在我还醒着的时候,他上了我的床。
      呃,我们东境的人,夫妻一张床,谁先上就是谁的床,哈哈哈!
      “阿祈......”他吹了灯,留了一盏小夜烛。
      昏暗的光影里,我轻声唤他。我们好久没这样亲热过了。
      一番折腾过后,甫祈从我身上翻覆而退,侧卧在我身边。
      “玉儿,我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不知你可否答应?”
      “嗯。”我感觉自己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含糊了一声。
      “你都不问是什么吗?”
      “只要是你需要的,我都竭尽全力!”
      甫祈展了展身子,哈哈大笑。“我想你有个孩子。”
      “啊?”这可着实吓到我了。被惊吓了之后,我道:“这我一人不行呐!”
      甫祈牵住我的手,娓娓道来一桩旧事。
      嗯,又是旧事。最近我听旧事有点多了哈?
      甫祈跟我说,他有一位过命之交,其妻生下一子却因血崩去世。他那好友安葬了妻子之后,由乳娘带着孩子,想来投奔于他。
      “我想认那孩子为干儿,玉儿为干娘可好?”
      我思忖了片刻,刚出生就没了娘的娃娃着实可怜。而我这尚未经受十月怀胎之苦就有了宝宝,似乎也不亏。“嗯,我最喜欢小孩啦!”
      “我就知道我家玉儿人美心善!”
      “可是,父皇那边?”
      “待我那兄弟来了,我们议定之后,我给父皇问安时,顺带提一句便是。咱们只是认了个干亲,无妨的!”
      与甫祈说完一阵悄悄话,我也累了,转瞬就睡熟了。
      半夜做了个噩梦,梦到一姑娘被赐了三尺白绫,吊死在我面前。
      我大约是叫了一声,惊醒了身旁的甫祈。
      “玉儿,是梦魇了么?”
      我被他扶起来,靠在床头。他端了温水给我喝。
      好一会儿后,我道:“今儿哥哥跟我说了三皇子那事儿。”
      甫祈没吭声,等我说后话。
      “阿祈,如月姑娘太冤了......”
      “说到底,还是老三做的孽!祸害了清白人家。”
      “我好怕......”
      “怕什么?”
      “我怕将来某天,我得罪了谁,或者谁要害我,我恐无力还手......”
      “玉儿,只要我甫祈在,就会一直守着你,保护你。”
      也许,我就是为了听甫祈的这句允诺吧。
      是,一个未曾谋面的姑娘,她全家的惨死,让我意识到这世界并非我原先所想那样简单。或者说,不是我想简单,就可以简单地过好这一生。
      再清白的人家,也会遇害,不是吗?
      我想有人寸步不离地保护我。
      从前有爹爹跟哥哥。
      现在有甫祈跟哥哥。
      可是爹爹跟哥哥随时都会上战场。
      而甫祈,就算外放为郡王,也难免参与政斗的血腥争夺。
      我似乎比以前明白了些,但也只是明白了些。
      我并没有能够变得强大,这是后来,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这世上的人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淡泊、与世无争而免遭祸患。善良而没有自保的能力,才是那些阴险歹毒之徒所肆意残害的对象。当我知道这个道理时,一切都晚了。
      算上游玩的时间,我们一行人在芜湖逗留了两日。
      我对甫祈说,我想与你手牵手绕着湖走,走啊走......
      “不管有没有尽头,我们就这样走下去好不好?”
      甫祈拢住我,用手指勾了勾我的鼻头,“就你想法多。”然后,他把我抱了起来,溜了一圈,再将我从他怀里轻轻放下。
      我感到好开心喏!
      “走吧!”他向我疏朗一笑,扣动了我心上所有的和弦。
      我赶忙扯着他那宽大的袖袍,跟在他身后走啊走。
      好希望时光就停留在那里,我们一直走到了白头。

      13.
      我多了一个儿子。
      这下,不是干儿了,得当亲儿养了。
      我们从芜湖继续出发,前往江南西道。在即将到达交界的驿站前,遭遇了一波悍匪。
      以我哥的能力,再彪悍的匪,干掉他们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好巧不巧,甫祈说的那位故友带着孩子来了。
      我们相遇在匪窝前。
      面对这种状况,我本能反应是:保护孩子呐!
      我哥领队与悍匪厮杀,侍卫们护在甫祈身边。
      我噌地跳了出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我来不及刹闸了,飞奔到婴孩面前,扯着乳娘往一旁躲,想绕到护卫队里。
      哪料到一个蒙面劫匪横斜袭来,那柄大刀若是落下,我跟乳娘必死,我们怀里的娃娃应是能够保住。
      我后悔没跟我哥多学些功夫了。闭上眼睛,心想:完蛋了。
      一瞬间的功夫,我听到一声哀嚎。感到脸上溅了稠乎乎的东西。
      我没有死,睁开眼,血光一片。
      孩子他爹挡在我和乳娘面前了。
      再一个晃神,流光飞来,把我从刀光血影中救了回来,我手里还抱着那个娃。
      甫祈赶紧将我护在身后,我却惊呼:“乳娘!”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乳娘也死在了匪徒手里。
      惊魂未定的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甫祈一面安慰着我,一面将孩子从我手中抱走,交给流光看护。我们在原地等待,哥哥正在收尾。
      我渐渐冷静下来。脑海里有个疑惑一闪而过:我刚才是怎么挣脱甫祈跟流光他们,直接扑过去救孩子呢?不对,是,为什么我先动了,他们反应那么慢呢?
      如果他们一起动了,那孩子他爹跟乳娘不就都有可能活命了吗?
      我看了看甫祈,发觉他立定的范围不超过一个圈。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是皇子,又不是武将,是需要被下属保护的贵人。
      甫祈见我哥哥已经准备收兵了,就扶着我重新坐上了车舆。
      到了最近的落脚点,甫祈包下了整个客栈。
      桃红扶我进屋,赶忙帮我擦拭额头上的血迹。
      沐浴一番,重新梳洗之后,已是傍晚了。
      我与甫祈一道吃饭。
      “玉儿,今日你受惊了,抱歉。”甫祈亲手为我盛了羹汤,“我没想到你会直接冲过去保护孩子......”
      “我说过我最喜欢小孩了。孩子没事就好。”
      “我的傻玉儿,我担心的是你啊!”
      甫祈这话让我备受感动。“对不起,阿祈,下次我一定注意保护好自己啊!”
      “嗯。”
      我们两个喝了些粥,吃了点素菜,关于孩子的事儿,我有些放不下,还是继续说了起来:“这孩子的父亲,你那好友——”
      “我已命人厚葬,明日一早,我会前去祭拜。”
      “嗯,阿祈,人死不能复生,他是你以前的故友,想来你们之间是有很深的情分。如今我们能为他做的就是照顾好他的孩子。”
      “我也是这样想的。”
      “本来咱们说的是认干儿,现如今孩子成了孤儿,若不然我们写一封家书呈递给父皇,就说我们路遇匪徒,救下一孤儿,暂为收养?”
      甫祈的筷箸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想来他是没有什么食欲的,所以就放下了吃食。
      “玉儿,你的主意好,这样反而免去很多需要解释的麻烦。”他跟我说这话时,低着头,可能是不想让我看见他伤心的模样。
      “嗯,时间久了,暂时的收养也可变作永久的领养。”我抬眸望着甫祈,安慰他说:“阿祈你放心,我会待这婴孩如亲生子般。定不会叫你左右为难!”
      是夜,甫祈在书房挑灯。我一人在床上休息,想要唤他,又怕打扰他。也许这种时候,他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
      次日我醒来时,甫祈已经完成了对友人的祭拜。
      我们用完午膳后,将继续启程。
      “玉儿,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虽然我很喜欢小孩,看着桃红抱着那婴孩温馨的场景,我亦着实感到开怀,但我好像还没能适应一下子成了娘亲、为人母的这个身份。
      我思量了甚久,对甫祈说:“我们南下,为保一方平安,便叫他承南,如何?”
      “好,承南!”
      就这样,我和甫祈有了第一个孩子,一个我们收养的故人之子。
      那故人是谁,我也曾好奇过。
      但看见桃红待那小婴儿如自家小少爷似的,我也就觉得,没甚必要去考虑孩子的亲生父母是谁了。
      因是赴任岭南,这是政要,不得在路上耽搁太久。
      所以,之后的日子里,我们更多时候是在赶路。
      哥哥会提前帮我们预备一些草药与药膏,防患于未然。
      大多数时候,我坐在车轿里,跟桃红一起照看着承南。
      承南很乖,并不常常哭闹。
      甫祈反倒与哥哥并肩骑马的次数多了。
      越往南行,越是肉眼可见的荒凉。惟有一些市镇尚有繁华的意味,但与京城相比,实在差得太远。
      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家甫祈难道在父皇眼里这般不受待见?为什么不能去蜀地?
      我想去问甫祈,又怕答案会刺痛他的心。于是在桃红面前轻嚷了几句,显得有些抱怨。
      桃红虽是小丫头,但毕竟久居京都,知道的比我多。
      她跟我说了一段皇家秘事——呃——这肯定是坊间传闻。
      街坊邻里最喜欢偷偷八卦宫闱之事。
      桃红告诉我,她小时候听爹娘讲,官家很是喜欢一个小儿子,六皇子。活泼可爱又率性。
      圣上对六皇子的栽培不亚于对大皇子儿时的栽培。
      奈何六皇子福薄,在后花园玩耍时,顺着假山往树上爬,一不小心失足,高空坠落,殒命了。
      六皇子的死同时改变了三位皇子的命运。二皇子失宠,五皇子跟七皇子随时受到官家亲卫严密保护。
      “六皇子失足,与二皇子何干?”
      桃红附到我身边,悄悄说了句:“据传当日是二皇子带着六皇子到后花园......”
      我惊了好一会儿,难道这是阴谋?
      可是,哪个大傻子会明目张胆干出谋害父皇喜爱的小儿子的事儿?更何况他二皇子怎么说也是哥哥,哥哥应该保护弟弟的!就算跟储君之争相关,那起步应该是大皇子比较操心?

      14.
      幸好当时爬山上树的孩子不是甫祈,不然我可就见不到今日的阿祈了!
      皇宫里的阴谋阳谋可真多啊!
      我终于理解为何阿祈想要尽早离京的心情了。
      他六哥出事时,他也只是个孩子呐!从那之后到长大,岂不是一直提心吊胆地活着?
      “五皇子与咱们皇子都在淑妃娘娘名下养着,淑妃娘娘让两个儿子都去了封地,自然是想借此向皇后与贵妃剖白心意。”
      听桃红这么说,我更是感动得不行,阿祈作为弟弟明明可以选择蜀地,却为了哥哥着想,自己来到这穷乡僻壤受罪。我家阿祈真是视手足情深呐!
      初临番禺城,我们便遇到一桩公案。
      说来也是我起兴,撺掇着阿祈“微服”一番。
      大部队在后,而我与阿祈、哥哥,还有流光四人扮作游商,拿了通关引,率先入了城。
      “忘仪兄,你这妹子,真是古灵精怪。”
      我大摇大摆走在前方,耳畔传来甫祈跟我哥哥白朴的对话,心里倍感骄傲。我是谁啊!白家小玉呐!不走寻常路!
      我掏了银钱,叫城里人带我们去县衙。
      一个地方的风气好不好,除了要看这方水土滋养的人好不好,最重要的是衙门是否公平公正!
      我们四个人站到外围,旁听今日的审案。
      前面有几个长舌妇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得出结论:这简直就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听到“农夫与蛇”我来了兴趣。
      我们东境有个稚童玩的小游戏,就叫“农夫与蛇”,通过摸牌跟角色扮演,真正的蛇总是需要伪装成农夫,才能持续骗光其他农夫的钱财,牟取暴利,最终吃掉所有的农夫。而摸到“农夫”牌的孩子,惟有尽快找到自己的同伴,辨别谁是“蛇”,一起围攻伪善的“贪吃蛇”,才能获胜。
      假如人们看不出谁是真正的贪吃蛇,那么任何一个农夫都有被视作蛇的可能性,沦为罪人。
      我左听听,右听听,大约知道这个案件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事主双方,一位是铃医兆先生,一位是农家女秦氏。秦氏每日天未亮就要随家人挑菜到城里的酒楼供货,很是辛苦,但过得还算安稳。前些日子,从乡郊往城门赶的路上,遇了风沙,还挺大,秦氏没来得及用头巾挡住,光顾着护菜,眼睛里进了沙子。起初她没有在意,送完新鲜的蔬菜之后,准备出城时察觉到眼睛被蛰着的疼痛加深了。她父亲心疼她,见她眼睛肿胀,便想着带她看看。于是父女二人到了铃医兆大夫处看诊。兆先生没有开经方,而是卖给父女二人一款来自大西陆的神药,只要将药水滴入,一日便可止痛,二日便可消肿,三日便可明目。
      药水的价格是贵了些,但是为了女儿,秦父咬牙买了这瓶神药水。
      然而,坚持滴入眼睛三日,秦氏的眼睛非但没有好转,反而严重恶化。第四日,秦父带着女儿去找兆先生,兆先生叫父女俩继续治。十日之后,秦氏的眼睛已经完全视物不清、双眸持续剧痛,被折磨到拿起匕首想要割腕自杀了。
      秦父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立马带着女儿到城里最好的医堂求助,大夫们纷纷表示无能为力,说他女儿这眼伤太奇怪,没法治。
      又拖了数日,女儿几近失明,秦农户找兆某人说理,兆某人坚称那是秦氏自己病情加重,与他无关。
      在万般无奈之下,秦农户将兆某人告上了公堂。
      公堂之上,兆某人说,他只收了秦氏女三日的诊费,看着父女俩穷且可怜,后续都是自掏腰包为秦氏女治疗,没想到被他们父女倒打一耙......
      “谁倒打一耙还未必!”哥哥站在我身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扭头看他,“哥哥,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关键在那所谓大西陆的神药啊!”哥哥旁边的阿祈解释道:“那药若是有毒性,完全可能导致那秦家小女眼部重伤啊!”
      “是啊,如果秦家小女的眼睛本身就是兆某的药水所致创伤,兆某所谓自掏腰包进行后续诊治的说法实在是给他自己立牌坊。”流光跟着深入剖析。
      我想了想,看来我身边人都不傻。可是前方围观的老百姓咋都恁傻呢?
      那些长舌妇竟然说秦家父女是“蛇”,反咬了“救人”的兆先生。
      更让我乍舌的是,因为兆先生“文质彬彬”的模样,更前方的长舌妇们疯狂地为兆先生摇旗呐喊......
      县官判案了,与我们所料不差,秦农户家被以“诬告”罪判刑。
      “阿祈,我们管一管吧。”我摇着甫祈的袖子,求他。
      甫祈将他的手心覆在我的手背上,一面安抚我,一面轻声道:“待我们掌控了番禺城的局势再说。”
      我甚为吃惊,秦家那小女孩都快瞎了啊,就算大夫们都无能为力,至少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吧,为她父女二人提供一个收治的地方也是好的啊!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送进牢狱?那双眼被毁了的秦氏还如何活得了?
      我第一次拂了阿祈的意,把他的手抖开了,就要上前阻止那县官。
      没想到哥哥也动了,他把我给拦了。
      “玉儿,不要胡闹,这里不是京城,更不是东境!”
      听到哥哥半带训斥的声音,我委屈极了,瞬间止不住就眼泪汪汪。
      我哥见状赶忙将我拉到一旁,跟我解释:“如今七皇子才至岭南,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在未摸清局面、掌控主盘之前,我们不可擅动。”
      我抬头,认真地望着哥哥,“这些跟我们救一个无辜的受害女孩有什么关联?”
      哥哥怔了怔,无言以对。
      “男子汉大丈夫,路见不平且不说叫你拔刀相助,作为军中好男儿,就连保护一个弱小的女子都不能够,当有何颜面保家卫国?”我斥哥哥的时候,眼角划过一滴泪水,坠在了地上。
      我并不知道,往后这样的泪水,还会有很多很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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