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玉》涂山希未

30、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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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夜，我们下榻在锦江客栈。
　　锦江客栈是整个大夏最好且风评最佳的客栈，能在岭南看到它的分号，我也甚是欣慰。
　　因为白日里跟哥哥还有阿祈有了些龃龉，我决定给他二人奉茶去。
　　桃红帮我煮好了鲜香的乌龙茶，我端了出去。
　　毕竟是“微服”，我们的房间门口无人把守，暗卫们在周围房间安排的有人，在客栈外围也暗中巡逻。
　　反倒是我，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甫祈与哥哥议事的房间——就在我与桃红房间对面。
　　他们似乎在议事，我不想贸然进去打扰。于是将茶水轻轻放在地上，席地而坐。
　　我没有想过偷听，然而隐约的话语却传入了我的耳中。
　　“那个兆先生，忘仪已调查清楚，他手里有很多来自大西陆的药剂。”说这话的，是哥哥。
　　“如今我们想要坐定番禺城，面对三股势力。第一，严重扰民的匪患。第二，父皇忧心的南越之祸。第三，岭南此地的勾结势力。”说这话的，是甫祈。
　　“我们借力打力，才能最大程度保全实力。”
　　我听到这里，忽然明白，原来，那对父女的冤屈，在这些有权有势的男人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尽管这样的人里包括我的兄长与丈夫。
　　怪不得他们同意我“任性”似的提前进城，原是他们本就想要借机暗访城中形势。
　　“忘仪兄，那个兆先生，我们不妨跟他做笔交易。”
　　“殿下您尽管吩咐。”
　　“在这里，最好打的一仗就是剿匪战。如今岭南总兵的态度模棱两可，很显然他背后要么受制于人，要么被其他皇子收买了。我们自己的兵力本就有限，又皆非本地儿郎，岭南又多瘴气，深入敌区，恐怕损失会不小。剿匪一事，我会以王命之身敦促总兵曾元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的人会安排一些......必要之时，可以隐蔽性的药毒......”
　　甫祈后面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很想站起来，但是腿发软。
　　我只能匍匐着往楼梯口去。茶水被我分了几次，搬起来又轻放下再搬起来又轻放下。最终爬到走廊尽头，两杯已凉的茶水被我浇灌在那盆栽木里。
　　楼下有伪装为客人的暗卫守着，若不是这样，我可能会冲下去，跑到大街上......
　　待我回到房间里，桃红看着我神色茫然，关心道：“小姐，怎么去了这样久？和殿下——”
　　“没有，我去走廊尽头透了口气，觉得那儿的盆栽需要浇水了，然后把茶水倒了。”
　　“用乌龙茶浓茶浇盆栽？”桃红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脱口而出的话略为冒犯，她赶忙改口：“小姐可真是别出心裁。”
　　我呵呵一笑。“今夜我乏了，咱们休息吧。”
　　“嗯？小姐不等殿下了吗？”
　　“初到岭南，我想他跟哥哥有很多事情需要忙碌，我们先歇着吧。”言毕，我又道：“对了，那婴孩可还好？”
　　“小姐放心，殿下安排了两个乳娘，在三楼伺候着呢。”
　　嗯？刚进城就能找到两个知根知底的乳娘吗？不对，这应该是提前安排好的。
　　等等，哪里有些不对？
　　我躺在床榻上，拉下了帘帐，开始从头思考一些问题。
　　承南，承南，承的是谁的南？
　　故友之子，故友见光死？究竟是真故友还是另有其人？
　　我想了很久，明知有蹊跷，却无从查起。
　　最终，在混沌中迷糊了过去。
　　早上醒来时，只知道自己夜里做了个很不好的梦，但实在想不起梦见了什么。
　　桃红伺候我梳妆的时候，跟我说：“小姐——哦，不对，奴婢早就该改口了，您现在是郡王妃了......”
　　“没事，私下里，你还可以唤我玉儿。”
　　“小姐，您可真是折煞奴婢，奴婢的命都是小姐您救的。”
　　“桃红，你以前的家是什么样的啊？”
　　见我突然问起这个，桃红有一瞬间的慌乱，转瞬又复归平静，“以前奴婢就是伺候人的，也是位大家闺秀，后来那家人获了罪，我等是被开恩提前放走了的。”
　　我初听桃红这样讲，没觉得如何，很久之后，我意识到，一切都是可以串联起来的。
　　“少将军随殿下今早出城了......”这才是桃红真正想说的话，方才只是个引子。“见您睡得熟，所以他们叮嘱奴婢照看好您。”
　　“嗯，有危险吗？”
　　“什么？”桃红不解，又好似听懂了我的问话。
　　“哦，少将军多说了句，好像是要去总兵大营那边探探虚实吧。”
　　我想，大约这是个幌子，他们真正要做的事情，是令岭南总兵与番禺城主亲自迎甫祈进城。
　　果然不出我所料，正午时分，入城仪的礼炮响彻云霄。家家户户都伸着脑袋挤着膀子凑热闹。我这房间开了窗，也可看到外面的风光。但是我并不想这样做。
　　随后几日，甫祈跟哥哥白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一旬之后，番禺城传来喜报，盘踞寒山深处的匪患剿灭了！
　　我这才跟桃红上了街，听老百姓讲述郡王与总兵合力剿匪的英雄过程。
　　听了好半天，我疑惑的是，他们如何破掉瘴气，全身而退？
　　回想那晚无意间听到的谈话，我忽然间就明白了，恐怕不是他们中了瘴气，而是土匪们中了毒气，所以这场剿匪之战才能如此顺利。
　　我支开桃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本能反应是支开她。我叫她帮我买些点心，我一个人坐在凉茶铺里等着。
　　待桃红走后，我拿出银钱，雇了个城中混混，帮忙打听前些日子伸冤叫屈的秦家农户如何了。
　　我叫他有答复之后，写纸条压在茶桌脚木之下，傍晚我再来取。
　　桃红回来时，买了很多东西。“小姐，今晚我们要替殿下跟少将军接风洗尘呢！”
　　“好。”我说。
　　我们回了客栈，收拾了行李，想来那番禺城主若是个长眼睛的，定已将城中最好的府邸为郡王预备好了。
　　我们住在客栈的一行人，在流光的带领下，前往郡王暂居的宅子。
　　之所以是暂居，是因为京中的圣旨恐怕不远了。
　　我经过凉茶铺的时候，假意坐回去，又喝了碗岭南的糖水。
　　趁人不备，弯腰拾起木腿下的夹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