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长安》壹只狐狸

2、第二章 侠骨柔情旖旎时

　　武皇帝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帝王，但他也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对待儿女，他一直试图一碗水端平，而且他成功做到了这一点。当然，这种宠爱并不是毫无原则，在管束儿女方面，武皇帝还算是比较称职。
　　百姓们对皇子公主也没什么恶评。而除了李元徵之外，武皇帝的其他儿子就更加低调了——皇子们大多数都在读书，也没有机会抢掠民女为非作歹，不会有御史吃饱了撑着在这种事情上大做文章。
　　于是，这一天微服简从出游，看到长安城里一片安定祥和的气氛，武皇帝不禁极其满意。当听到路人们用平淡的语气说起皇帝的时候，他更是露出了神采飞扬的表情，深感这一次出宫之行不虚。
　　他是高兴了，但在一旁的掖庭令蓝廷玉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皇帝居然有这样的兴致，硬是决定出宫走一趟散散心。这要是出宫，至少也得带百八十个军士吧？然而这一位倒好，只带了侍卫二十人，也不知道出宫的时候用了什么借口怎么出来的。这要是出了半点纰漏，他还要命不要？
　　天气已经到了深秋开始有些寒意，尽管是骑马慢行。但出了长安金光门上了官道，人少了树木多了，风便渐渐大了起来。蓝廷玉担心皇帝吹多了寒风不好，好说歹说把人劝住了，于是在离城十里外一处行商歇脚的小酒肆停了下来。那小酒肆原本就小，二三十个人往里头一拥。立刻便显得拥挤了起来。而武皇帝更是阻止了准备用钱驱走其他酒客的侍卫，兴致盎然地在左边的空座坐了下来。
　　这酒肆原本就是供路人行商休憩之用，因此众酒客最初看到这么一群衣着华贵的客人都有些拘束。及至看到两人谈笑风生，仿佛并不是什么桀骜的贵人，这才放心地各自谈话。酒酣之际，少不得有人渐渐管不住自己的嘴，慷慨激昂地谈论起了国家大事。
　　“陛下真是英明神武之君，雄才大略，要不是陛下，这天下还不知道要乱到什么时候呢？”
　　“听说，太子殿下在玉门关又打了一场胜仗，要说陛下的皇子中还是太子殿下最有陛下的风范，仁厚慈爱还能征善战。”
　　“那是自然，太子殿下日后定是一代明君。”
　　听到这最后一句，武皇帝的脸上便有些不虞很快又消散了，蓝廷玉最善察言观色，心里立即把那个嘴巴不把门的酒客骂了个半死。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往轻了说，这是太子深得民心，往重了说，这是太子收买人心想要取而代之。
　　两天后，李元徵班师回朝，首先去拜见了皇帝，武皇帝对他嘉奖勉励了一番就立即让他回去休息，事后还亲切地派了太医来。
　　回到东宫的他没有多说几句话就去沐浴了。这一路上他忙着赶路，身上的浮灰几乎要结了几尺厚，但比起之前连番大战的时候。这一点脏乱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他素来不喜欢有人服侍洗浴，因此进了浴池就把人都赶了出去，然而在脱到最后一件内衣的时候，他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由于路上颠簸，先前勉强愈合的伤口仿佛是撕裂了，竟是紧紧贴在了衣服上。没奈何之下，他只得横下一条心使劲一揭，这才剥下了衣服。把那团犹如破烂流丢似的衣服卷起来扔在一边。他便进入了白玉池。尽管身上的伤口碰到热水火辣辣的疼痛，他却浑然不在意——玉门关虽然并不缺水，但毕竟比不得中原，哪像在中原这样豪奢？
　　沐浴之后，换了身干净衣服走到案前坐下。却听身后有人说话。
　　“伤口都成了这个样子还敢下水，殿下真的不要命了！”
　　说话的正是太子妃王楚嫣，她只是一时起意方才悄悄掩进了这里，结果却看见了一个遍体鳞伤的丈夫，这心里甭提多难受了。看见李元徵茫然地转过头看着她，她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武皇帝为了防止外戚干政，所以给他选了一个空有虚名的太后母家的远房侄孙女做太子妃。而太后因为她只是皇帝的义母，要巩固家族的势力所以就将自己娘家的女孩送到了东宫。实际上他们只是政治联姻罢了。
　　就连李元徵也没有把大婚当一回事，因为在他看来他是太子，是要继承天下的储君，谁做太子妃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个女人适合做太子妃。
　　大婚的晚上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掀起她的盖头。盖头一掀起来李元徵只觉得眼前一亮，四面烛光亮堂堂的，照着她的脸，她的人。他一时不禁呆住了。只见眼前之人眉若远山，目若春水。微微垂首，睫毛在脸上投出一小片阴影，肌肤如玉，唇色殷红，两颊因为羞涩，带着一抹酡红，更显得面色艳若桃李。身量纤纤，坐姿端方，不似平常闺秀故作矜持，而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好一个才女太子妃！
　　她也在偷偷打量着李元徵，这长安城里大家闺秀暗自倾慕的男子，当今大秦朝的太子自是生的极好。李元徵的额头很宽，两道长眉直飞入鬓，如两把长剑，立于双目之上。眼大而明亮，看着她，却如两汪温柔的清潭，让人想要投身而入。
　　真真是面如冠玉，目似朗星。鼻梁高而直，双唇丰润，齿若瓠犀，微笑时，露出的牙齿似一弯皓月。一个男子，唇齿却生得这般好看。眼前的男子，身姿昂藏，立若玉树临风，动若龙章凤姿，气质天然，别有几分天潢贵胄的器宇轩昂。
　　她穿着红色的礼服，上面绣了很多精致的花纹。他戴着大典的衮冕，白珠九旒，以组为缨，色如其绶，青纩充耳，犀簪导，衬得面如冠玉，仪表堂堂。
　　他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前又是这么一个娇艳欲滴的太子妃，自然欣喜。房内只余下他新婚夫妻二人，他一双眼眸之中既是感叹又是带着满足的欢喜，这般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灼热让她垂了眼眸，险些抬不起头来，咬了咬唇轻声道：“殿下。”
　　他忽然间轻笑了起来，伸手牵过她，递过桌上的合卺酒来：“既然你我已是夫妻，今日里你我便一同饮了这合卺酒，你可愿意？”
　　银质的酒杯中荡漾着纯冽的酒意，她缓缓伸手接过，看着他略微红着脸道：“若是殿下不弃，我自生死不离。”
　　细长的红线缠绕着这精致的酒杯，越发缠绕的是两厢里缠绵的情谊，在这红烛摇曳之下，便是他倾身俯上，同结这一夜的洞房花烛缱绻。
　　大婚之后，两人相敬如宾，可是在东宫之中，他却不再孤独。他发现她才情甚佳，而且见识不俗，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胜在一身高华气度。她以她的温柔贤淑善解人意，令所有人折服，待人接物为人处世，样样无可挑剔。
　　往日的楚嫣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让人如沐春风，可今天这以往的小绵羊怎么突然变得咄咄逼人了，让李元徵觉得好生意外陌生。
　　他皱了皱眉头，提步向她走去。却见她这么侧过脸来，两两之间几乎是鼻尖相碰，额头相亲，近在咫尺的距离就在眼角眉梢间。
　　李元徵看着她泛着红晕的脸庞，白里透着那一点桃红，一双眼眸像是被太液池的水晕染过，在月夜之下分外勾人。
　　她这么恼看着他，像是思考了许久，半晌之后才侧过头“呀”了一声，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带着少女的娇羞唤了一声“徵”。
　　李元徵由着她这么抱着他，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儿。她靠在他的肩上，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往日里熟悉的气息，强烈地冲击着他的思绪，让他整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双手握紧了又张开，张开了又握紧，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姿势。
　　沉默了片刻之后，楚嫣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他，随即又轻轻凑上了他的脸颊：“徵，你终于回来了。”
　　李元徵只觉得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此时此刻于他而言，只有她是世间所有的一切，只有她是他所想要的全部。
　　一颗心就这么被悄无声息地填满了，她只需要这一句话，便将他艰砺许久的心熨平了。
　　他将她猛然间抱起，只觉得她还是这般瘦小，于往日里抱起时一般无二，却又觉得这般沉重，生怕将她护在手心里还摔着了。
　　说不清已经有多久没有如此靠近了，她的气息就在他的耳边此起彼伏，明明如此轻柔，却像是勾紧了他的心魄，让他浑身泛起燥热来。
　　楚嫣看着面前的李元徵，轻轻地眨了眨眼，却已经分不清到底是真实的还只是一场梦境，只是她已经想要亲近他太久，久到早已控制不住般覆上了他的唇角。
　　李元徵浑身一颤，毫不迟疑地就着她的动作越发加深了彼此间的纠缠。唇齿之间的拥吻太过热烈，激烈地灼伤着彼此的肌肤，却是叫嚣着再靠近些，再亲密些，想要完整地彼此拥有。
　　入夜之后一片幕色，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却只能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和滚烫，他伸手揽上了她的腰肢，不堪一握的腰身被他拉近炙热的身躯，粗糙的手掌抚上她的腰背，搂紧了怀里的人儿。
　　她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沉溺在汪洋之中，只能随着他的气息和动作来回飘荡起伏，那样抓不住的无力感让她生出几分惶恐来，却是更紧地抱住了他，抱住了他就像是抱紧了救命的稻草。
　　“唔，徵......”她不安地唤着他，却是换来更激烈地躁动。李元徵将她猛然间压倒在床榻之上，急切地顺着脖颈寻找肌肤的温度。
　　尽管这不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但有道是小别胜新婚，这离别之后的缠绵却是不足为外人道。
　　尽管是深秋，但室内烧着温暖的炭火，那一层锦被早就被激情中的两人给踢到了床下。直到两个人全都没了力气，他们方才头挨着头地躺在一起，四双眼睛全都盯着头顶的红绡帐发愣。
　　“嫣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次回来休息一段时间，我还要离开，毕竟我还有好多事要做。”
　　楚嫣毫不意外地侧过了头，见李元徵眼神炯炯，不禁微微一笑：“殿下放心，东宫这点小事，臣妾能应付得来。殿下尽管按照自己的意愿放开手脚去做。”
　　听了这话，李元徵更是觉得心头一宽，于是凑过去轻轻摩挲了一下楚嫣的脸颊，转而却朝天一躺，心满意足地长长吁了一口气：“有你在，我放心。我只希望天下能少些战火，百姓安居乐业……”
　　天下需要安定，百姓更需要安定，既然他有这个责任，那么就让他为这份责任推上一把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