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死后攻略了半个仙界》狛只

3、第3章

　　祁决明。

　　林知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这个仙人看起来散漫，名字却意外的正经。

　　空气中再次荡起无形的波纹。落在庭院里的iPad和行李渐次浮现，轻飘飘地落在她眼前。原本湿漉漉的行李袋也不知道被施了什么仙法，变得焕然一新，清净整洁。

　　祁决明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菜味的百奇，刺啦一声撕开袋口：
　　“把想留在身边的东西挑出来。我们该启程了。”

　　话虽如此，林知也确实没什么东西要带。

　　她拾起自己的日记本，又珍而重之地把乌龟摆件护在怀里。目光扫到平板电脑时，头皮又是尴尬地一麻。

　　“师父哎……”她还是没忍住开口，“我有点好奇，是我身上哪个闪光点打动了您呢？”

　　以至于能忽视了她令人印象深刻的阅读取向。

　　饼干棒啪地一声，被|干脆利落地咬断。祁决明朝她瞥过来，眼底的笑意终于有了温度：

　　“因为你看小凰文啊！”

　　哦，原来如此，她就说……

　　“嗯？？？？”

　　林知难以置信地抬头，露出猫一样清亮的眸子：“因为我看小，小……”

　　“小凰文。”

　　祁决明贴心地补充。他直起身来，把另外一袋香菜味的百奇抛给林知，英俊的脸上容光焕发：

　　“这几年不少读者都爱看开车。但作者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有人在这方面就是卡文，死活写不出来。”

　　“我掌管文星。这些作者的需求，自然也就上达到了我这里。不过我这方面……经验匮乏，也无法给予他们灵犀一点。”

　　祁决明扬了扬手里的妇科杂志，继续开口：

　　“这次我原本是下凡采风，收集素材的，正碰上你命数已尽。看你是小凰文爱好者，那应该这方面灵感很丰富了。入我门下后带你实习个两三年，你就可以为想开车的作者们指点灵犀，减轻为师负担了。”

　　林知：“……”

　　这番话槽点太多，她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下口。

　　她思考片刻，也刺啦一声撕开百奇包装袋，学着祁决明的样子痞里痞气地叼了一根在口里，含糊说：

　　“师父，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我这人很开明的，没那么多老幼尊卑的规矩。”

　　香菜刺鼻的味道充盈着整个口腔，完全覆盖了饼干香甜的口感。林知屏住呼吸嚼了一会儿，镇定开口：
　　“你可能收错徒了。我没看过小凰文，平板上那篇是一个小时前刚刚点开的。”

　　“而且，我不知道你们仙界有没有这个规矩哈……按人间的年龄来说，我才十六。按理来讲是不能在这方面搞创作帮你分忧解难的。”

　　“……”

　　祁决明嘴边的半根百奇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昳丽的桃花眼里满是震惊。

　　“你刚才说……”

　　林知恭恭敬敬地掏出一根新的百奇，像奉烟一样递到祁决明手上：“嗯，您没听错。”

　　空气突然陷入尴尬的沉默。几分钟后，眼神犹如死去的男人一手撑墙，颤巍巍地直起身子，朝门外走去：

　　“……你先收拾东西……为师……为师去屋外打个电话。”

　　林知异常懂事地点点头。

　　也就过了三秒。从福利院宿舍楼门口，远远地传来祁决明颤抖的声音：

　　“喂，仙门户籍管理中心吗？我想咨询一下，收徒弟出了意外，这种情况能把人退了重来吗？”

　　*

　　重来是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被手机那端的工作人员骂了一顿后，祁决明挂了电话，蔫蔫地叹了一口气。甫一回头，正对上林知的目光。

　　漂亮却暂时无用的小徒弟正抱着挑好的行李，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信赖和喜悦几乎要从眼角溢出来。看得祁决明郁闷之余，生起一阵心虚。

　　百年一次的收徒名额就这么没了。不仅如此，林知成年之前，他一个人都得完成双人份的工作指标，加班猝死入轮回指日可待。

　　不过这确实不能怪小徒弟。是他一时想当然，才莫名其妙地闹了出笑话。

　　算了，看上去也是个好孩子。在他门下好好培养，搬两年砖，早晚也能独立做项目，比她在人间孤苦伶仃来得好……

　　林知看着祁决明的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又恢复成了初遇时那份懒洋洋的倦怠。
　　像是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他把墨绿的飞行员夹克一脱，露出里面笔挺的黑色衬衣，顺手又解开了两颗扣子。

　　“你退后两步。”他言简意赅地交代。

　　林知听话地退到了墙角，看着祁决明把飞行夹克轻轻一抖，衣服背面的图案随之一动。
　　那图样似乎是某种上古凶兽：四肢体态类似老虎，但又生着一角；额上像是犀牛，但又长着尖锐的獠牙。圆肚长尾，眼睛和嘴都生的奇大无比。

　　随着动作，那刺绣突然扭了扭，颇为不情愿地从衣服上一跃而下，在落地的瞬间，迅速胀大成一人高的庞然大物。
　　而后张开血盆大口，悠悠地喷出一口气。

　　白气久久不散，越来越浓。窗外的落日，悠长的走廊还有冰冷的墙面，全都渐渐陷入了这片浓雾之中。一片白茫茫里，只有凶兽那两只探照灯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射着明澄的光。

　　它慢腾腾地朝着角落里的林知逼近，随着距离不断缩短，脊背上的那道修长的人影也渐渐显露出来。

　　是祁决明。
　　他居高临下地坐在凶兽背上，胳膊上搭着那件没了图样的飞行夹克，嘴里叼着根绿油油的百奇，周身却带了几分不显山露水的威严感。

　　他探身下来，不由分说地擒住林知的手腕，把她往身前重重一拉。林知眼前的光景随即一阵天旋地转，身下一软，稳稳地坐到了凶兽的后背上。

　　“今晚加班写报告，我还要赶时间。”
　　祁决明在她耳后简短地交代了一句，示意她抓紧手下泛着金属色的柔软鬃毛。下一秒，凶兽突地腾空而起。

　　这一下应该是跃得很高。但奇怪的是，他们却没有受到任何建筑物的阻拦。福利院坚硬的墙壁好像已经在浓雾中消散的彻底。再一跃，林知耳畔就传来了隐隐的风声——他们似乎已经升到了高空里。

　　扑面而来的依旧是云海般的白雾，看不到方向，也猜不准距离。
　　林知紧贴在巨兽的脊背上，混乱之余居然还有闲心在想，仙人们是住在天上的哪个地方呢？平流层，对流层还是外太空？

　　过了七八分钟，也可能是几刻钟，甚至更久——眼下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林知隐隐感觉到风中扑面而来一股又一股的清灵之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她大着胆子睁开眼睛，发现四下的白雾已经渐渐褪去。

　　正是暮色时分，天空透着暗沉的薄红，依稀有几颗星子挂在天边。从凶兽的脊背往下去，能望到下方棋盘大小的层峦叠翠。

　　几十座山峰按照某种规律，错落有致地聚在一起，像是一座浮在云海里的孤岛，其中隐约有灯火闪烁。

　　“这里是世外之世，山外之山。”

　　清沉的声音适时在身后响起。

　　世外之世共有仙峰一百零八座，每座仙峰上都定居着一脉仙人和其座下的弟子。

　　林知握紧手下的皮毛，大胆地探头向下望去，这才看清那盈盈的灯火，其实是各个大殿前点亮的长明盏。
　　有河流从各座山峰间蜿蜒而过，水上静静地漂满了银色的莲花河灯，星火交相辉映，水流仿佛明亮的银河。

　　“我还以为仙人们都像小说里那样，居住在四海八荒，每天一睁眼就要处理属地里的家长里短……”

　　“二十一世纪了，仙尊难道就不能远程办公吗？”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林知这才发觉，她不知不觉间刚刚将心下的疑惑说了出来。

　　“偏远地方的娱乐场所太少，大家都不愿意在那里守着。再说四海八荒都有办事处，有问题一个报告打过来，仙尊们在世外之世就能远程批复……真有要亲自出马解决的问题，临时出差也来得及。”

　　祁决明把夹克披到她身上，紧了紧衣领，颇有兴致地继续解释：

　　“而且集中居住，有利于司火仙尊冬季集体供暖，他那人最怕麻烦……有几个仙尊是社恐，分散住在离这里半日之遥的长洲岛上。除供暖之外，水电也要余外给司水和司雷的仙尊多交百分之十的功德。”

　　凶兽长啸一声，渐渐降低了高度。它飞过一道道山脊，拂过高耸的屋檐，落到了其中一处山峰的大殿前。
　　甫一落地，就化作了一阵轻烟飘到夹克衫上，又成了那个一动不动的服装纹样。

　　林知踩在青石板上，脚下还觉得有些飘然。祁决明顺手扶了她一把，待林知站稳，自己翻身坐到汉白玉栏杆上，修长的腿晃悠悠地垂下。

　　栏杆外是万山灯火，星月交辉，远胜人间号称价值千万的夜景无数。林知趴到栏杆上，把脸埋在胳膊里，看着祁决明抬起手来，冲着灯海的右前方遥遥一指：

　　“看见那个写着“户”字的长明灯了吗？”

　　林知眯了迷眼睛。

　　那灯火隔着几座山头，不过盈盈一点。但现在她五感不同以往，顺着祁决明手指的方向，能清晰地看到那盏红色灯笼上用宋体端正地印着一个户字，一笔一划，分毫尽现。

　　“看到了。”

　　“那是仙界户籍管理中心。明天一早，先得带你去那儿上个户口。”

　　林知乖巧地点点头，看到户籍管理中心对面的山头，也亮着一盏花纹奇特的长明灯：

　　“师父，挂着描百兽花纹灯盏的大殿是什么地方？”

　　“御牧仙尊的居所。她司管各类灵兽。暂时没有坐骑的仙尊，可以到她那里支付一千功德，牵一头共享坐骑用。”

　　“那左边那盏金红色的呢？它上面还纹了一把刀！”

　　“那是刑术仙尊的地盘。”
　　祁决明扫了一眼，皱皱眉头，“老古板一个，主管世外之世的刑罚，座下弟子众多，总之没事离那里远点——”

　　祁决明话音未落，从刑术仙尊大殿方向，突然流星般飞来一只金红色的小鸟。那鸟瞳孔鎏金，绕着两人转了一圈，突然长大嘴巴，口吐人言：

　　“实时检测到您使用坐骑时违规超载。请在两日内，到刑术大殿缴纳五百功德。”

　　……

　　林知掏掏耳朵，装作心态平和地看着远处的山景。三秒过后，耳畔果不其然地响起了祁决明震惊中带着一丝委屈的抱怨：

　　“又罚？我这个月的奖金全都搭进去了！”

　　无视祁决明恹恹的神色。鎏金飞鸟在空中绕了一圈，突然俯冲到了林知面前，再次张开了鸟喙：

　　“实时监测到世外之世有未注册用户闯入。三秒后将执行自动歼灭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