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生死恋》沉默の蔷薇

9、第八章 所谓红家

　　过于寒凉的一个春夜。气温骤降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晚风吹拂，还有人心深处打着的阴暗算盘也给这个春夜多添了几分凉意。
　　如果深入红家的议事正厅恐怕觉得如入冰窟吧。
　　至明至暗乃红家，至深至浅乃红家，至亲至疏乃红家。
　　在这个家族里，你无权支配自己的生命、前程、乃至爱恋，能主宰你一切并控制你一切的只有高高在上必须匍匐在其脚下的一家之主。如果敢于违逆家族，那么生命将永远是无休止的酷刑。没有其开恩，你将永远在苦痛中煎熬。如果其不叫停，你就永远看不到一丝丝的光明。家族能让你上天堂也能让你下地狱。唯一的出路就是抛弃自己的所有意识，完全的顺从和屈服。
　　所有人都被罪恶的绳索紧紧套着，无论是否愿意都不能做出反抗。更多的人选择被罪恶所吞噬，通过家族来谋求荣华富贵。没有真心只是假意的顺从和屈服是不可能长久的。家族通过威吓和诱惑不断制造出更多顺从的奴仆，大部分人都默许了长老们对孩子们所做的事，只为保住现在的地位。身在这样的家族，早就连悲哀的感触都丢失了。每一个人都计算着下任宗主有谁继承，自己或得多少利益。即使嘴上还是孩童式的顺从，肚子里各怀着鬼胎。
　　在这个心扉凉透的春夜，数天前刚被鬼姬和黎深一同误伤到的红岩长老，在邵可和其他医员的照料下总算恢复了健康，能够再次坐到餐桌上，这对某些怀鬼胎的人来说算是唯一教他们愉快的事情。
　　红岩自顾自地喝过了例茶后，清了清嗓子对坐在上座的红玉环说道
　　“玉环大人，贵阳的局势现在是越来越紧张的。当今圣上整天想着怎么消弱我们这些贵族的势力，红家不得不尽快做足准备才行。”
　　“紫戬华那个根基尚浅的小鬼以为靠一些小小的探子就能消弱贵族们的力量吗？那些轻易屈服中小贵族可以不说，但我们彩八家可是根深蒂固，几百年来长盛不衰～～”
　　这句大大不敬的话如果被御史台的官吏们听到了，准能给红家安插个“图谋不轨”的罪名，但在场的人只有红家的上层家老和保护宗主的“影”之护卫，就连唯一有资格替家老们上茶的红家直系红邵可也在听到这句大大不敬的话不等宗主下令便自动退了出去。

　　“大哥！”
　　邵可一关上议事厅的门，就看见黎深从他跑了过来。
　　“你今天去了州牧府吧。”
　　邵可板着脸说道。极少见过兄长这幅面孔的黎深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点头承认了。
　　“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是玖琅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因为找我想要借阅的书籍结果你在州牧府里大闹了一场。”
　　玖琅这家伙，明明警告过他不准在大哥面前提起这些事，这家伙还是提了。果然下次该往他的饭菜里下点泻药才行。。。。。。
　　正当黎深越来越黑化的时候，邵可又发话了
　　“那种地方不是小孩子可以去的地方，你和玖琅今后不要——”
　　“。。。。。。。就这样安排玖琅好吗？这对那个孩子可不太公平啊！”
　　邵可还没把话说完，就注意到从议事厅里传来了来自红家家老之一——红缙绅的声音。感谢玉环大姑母的训练，再加上天然的护弟情结，邵可居然捕捉到这夹有弟弟名字的对话声。以红家长老的一贯德性判断，他们肯定不打算对玖琅做什么好事。
　　“嘘。”
　　邵可带着黎深小心地把耳朵贴在了门缝上。
　　“我反对！玖琅这孩子再怎么说也是红家直系，还是个挺聪明的好苗子，辛辛苦苦培养了这么久的苗子就这么舍弃了也太可惜了吧！”
　　“就是就是，玖琅虽说是第三子但也是下任宗主的候选人之一，如果让他入赘到黄家那不就等于把红家的继承人抛到外人手中。黄家可不是什么心慈面善的主！”
　　“黄家的直系小姐虽说已经十三岁了，但听说毫无心机。先把玖琅送去做养子，改为黄姓。等玖琅长大一点，正式成婚以后，黄家在彩云国二分之一的商业权可就到了我们的手里了。”
　　最后那个精明的声音毫无疑问是一向负责与全商联交涉的家老红尚恩发出来的。所有人都只是把玖琅当成一件政治的人偶，任由他们操纵着。连唯一觉得对玖琅不公平的红缙绅也只是因为他是支持玖琅成为继任宗主的长老之一。如果换成送走别的红家直系，他也会说出和红岩一样的话来。
　　“说是这么说没错，但玖琅那个孩子确实很听话，把家族的利益看得甚至比自己性命还要重。如果让他看清现实，不要怀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个孩子将来一定能好好地守住红家。但是，必须有人做出牺牲，那换黎深入赘黄家吗。”
　　邵可对有人会提出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意外，然而提出这个想法的偏偏是兄弟三人的父亲——红家宗主红宇翔。
　　（难道，连父亲大人都只是把我们当作可随意操纵的政治人偶吗？）
　　“宗主大人的意见我十分赞成。您这样忍痛割爱，也总算在红家做出了点表率。诸位，请听我说，玖琅还是可教导的孩子，但让黎深这种留在红家只是给红家招惹祸端罢了。就让黎深和那个黄家直系小姐成婚，改为黄姓。立刻要求黄家将商队的安全交付给红家保障。”
　　听到红岩这样擅自决定自己的未来，黎深怨恨地在墙角小声嘀咕
　　“可恶的臭老头，我绝对要——”
　　“嘘。”
　　“不可以的，黎深再过不久得去贵阳一趟。这个计划已经定下来，不能再出差错。”
　　“可是玉环大人，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您究竟想让谁入赘黄家呢？”
　　“依我看，干脆送邵可去吧。他虽然是长子却对权力什么的毫无兴趣，整天在医馆里和那些庶民厮混。把他送去黄家，没准能让他和庶民学习怎么做生意呢。。”
　　“红缙绅，我原先以为你只是自私而已，没想到你还如此愚蠢。如果说黎深和玖琅都是供我们操纵的木偶，那么真正不用绳子就能操纵他们两个的就是邵可。我们去操纵玖琅固然容易，但那个黎深可不是什么普通角色。只有邵可才治得了他。把最有能耐的邵可逐出家门，缙绅你大概是想着继任宗主的候选人能再少一个吧。”
　　“钟秀大人对红岩长老亦步亦趋地急着要送走黎深，莫不是想让邵可和那位养在外头的百合小姐成婚后，能距离宗主之位更近一些。”
　　“谁借给你这么大胆子在这里对我的孩子指指点点。”
　　“邵可的未婚妻是上一任宗主在世时选定的，长老们当时都没提出异议。而且，能继承我这个位置的并非只有我和正室生的孩子。各位愿意推选出合适的人选，我便退位让贤。”
　　“宗主！”
　　“暂时放下争执吧。正如宗主所言，既然邵可已有未婚妻，黎深不能分身，玖琅对我们又很重要，就从各位长老家的孩子里挑出适龄的人选吧。和黄家的联姻一定会成功缔结。但是贵阳那边，我们要拿出强硬点的态度吗。”
　　邵可把脸别向另一边努力装作没看见黎深“哥哥你什么时候有个未婚妻”这样的表情，不想又听见红缙绅说：“我觉得干脆把那个女人除掉算了。她既然微服出行甚至自降身份住到庶民的客栈里去，把她和庶民一起埋了反而方便。”
　　“哎，红岩长老也说你这人愚蠢，在下实在是赞成。那女人的功夫连影之护卫也不敢小看，那个王肯定预料到派一般的使者来，我们有可能会先下手。如果真得杀了她，反倒是给王提供了理由，另外听说紫门还留下了一批臣服于王。。。。。。。”
　　邵可没有再听下去了，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他已经听到了，红家是否会对外人下杀手他完全不关心。只是黎深一脸凶险地拉住了正要转身的邵可： “大哥，您就打算什么也不做就放过红岩那个臭老头吗？他可是把我们都看成能任人操纵的人偶呢！”
　　邵可对着怒火中烧的黎深露出了和他这个年龄段相符的温柔笑容
　　“做是肯定要做的，黎深你应该不介意替我去趟厨房吧。。。。。。。”
　　事后的红岩肯定为此懊悔不已，因为这是他这辈子说的最失策的一番话。。。。。。。

　　今晚月色绮丽。
　　月光公平地把光泽洒向每一个人。坐在红家比贵阳的皇居还要豪华的厅房内不一定能见到月影，坐在三等小客栈污渍永远洗不干净的饭桌旁反而能欣赏到一轮明月。
　　不过两处的饭菜的丰盛程度差得就不是一般的远。虽然玉环大人提出节俭，并且把红家的晚宴比往常压低了不止一个等级，但也比鬼姬平日的饮食高出了不止一个等级。
　　不过鬼姬倒是对此无所谓，在来桐寓的路上前鬼姬就计算好了戬华给她的那点路费该怎么应对在桐寓高得吓死人的物价。
　　“最近户部的收入也很紧，而且是孤的私事不能从国库里拿钱。有剩余的话鬼姬你就尽管自个儿留着吧，当然，不够的话你也要自己去垫。。。哦，对了，自己垫的钱是不能拿去报销的。。。。。。”
　　在外以冷酷无情闻名的君王不惜当缩头乌龟，钻到文件堆里头逃避鬼姬极其幽怨的目光的攻击。想想实在是违背他“霸王”的英名。
　　鬼姬借着清朗的月光再把从那个王手里得来的碎银数了一遍
　　除去第一天被卖女儿的大叔骗走的三十两、让柳州牧帮忙解决了最低限速的住宿费和餐费——还剩下三两银子。
　　“要不，明天还是去玉环大人家吃过晚饭之后借宿好了。。。”
　　鬼姬撑起双手伸了个懒腰。随即，轻盈地抑下腰部，平举在空中的双手抓牢了从暗处趁虚发出的一把暗器。
　　“我说，就这点小把戏也想要我的命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扔在地上哗啦作响的暗器，闪烁银光的表面映出了一声黑衣的蒙面者。
　　立起身时，手上已多了一把长剑，严阵以待。
　　在茶馆里盯梢的人是恐怕是这家伙的上级。面对面一看，真是非常业余的眼神。一副蠢像，还以为能够守株待兔吗。
　　“我说，你是真想来杀了我吗。”
　　“少罗嗦！”
　　蒙面人挥舞着软鞭一类的向鬼姬发动了攻击——却被鬼姬用带着刀鞘的宝剑一下子击退了。
　　蒙面人轻盈地跃回了原位。正想下一步攻击鬼姬的双腿，才发现软鞭已经断裂成几截。而这时逃跑也被断了去路。鬼姬挡住了窗棱。改变攻受位置的双方就此僵持着。
　　“为什么，不拔刀？”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在止不住地颤抖，根本听不出是少年还是少女。总之，是鬼姬尽可能避免杀死的那类人。
　　鬼姬以闲谈般的语气做出了回答：“如果拔刀的话，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对付像你这样随随便便就被叫出来杀我的忍者，实在没必要拔刀。好了，该你回答，是红家那帮臭老头里的哪一个派你来查我的底细的。”
　　“你这狂妄的女人——”，蒙面人将早有准备的白色粉末冲鬼姬撒去。
　　鬼姬一手掩住口鼻，一手飞速抡动剑柄，带出的风勉强将白色粉末制造出的烟雾吹散。在这期间，屋顶的片瓦被突破了。鬼姬将身子探出窗外张望，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月光下敏捷地踩在附近人家的屋脊上，一丝声响都未发出。鬼姬更坚定了对方是训练有素的忍者而非职业杀手的想法。
　　红家管得密不透风的城里会出现的训练有素的忍者只能是“影”之护卫的成员了。而且从那身手看肯定不是派去执行暗杀任务的队伍。既然已经收到了主人家寄来的邀请函，鬼姬也轻快地跳出窗户，踩在附近人家的屋脊上追逐蒙面人。
　　屋檐上顿时传来一阵霹雳哗啦踩踏瓦片的声音，然而这喧哗很快就被屋檐下百姓发出的各种声音掩盖住。

　　*****
　　万物归于寂静。明月高悬。
　　罪魁祸首邵可与黎深两人正稳稳当当地坐在北楼的屋顶上，头顶青天，脚踏屋瓦。
　　三更半夜还在徘徊的两人，当然不会干什么好事。
　　“我在红岩那臭老头今晚的点心中放泻药了，嘿嘿嘿。。。。。。”
　　“嗯嗯，不错耶～不愧是黎深～”
　　事后，一辈子老奸巨猾的红岩不得不承认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就是有了这么一个连自己人都会算计的侄子。。。。。。
　　“坐在屋顶上看那个臭老头的惨状一定很有趣吧，大哥！”
　　“当然不觉得有趣！”邵可一脸正经。 “不过，黎深你到底放了多少？七八包药粉有没有？份量要足啊，不然像红岩长老这么好的体质是感受不到药效的。。。。。。”更大的憾事就是由着一个顶着人畜无害的孩子脸实际上有仇必报的超级腹黑少年红邵可在自己身旁晃来晃去。
　　“。。。。。。邵可哥哥想让那个臭老头在茅厕里终生不出来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明天再往他的饭菜里放几包！”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邵可义正言辞地为自己的行为明辩，一脸认真地说道：“黎深你不觉得红岩长老近来的身形越发变得肥胖了么？这绝对是因为每天晚上都要吃茶点害的。我在医馆里听说过“肥胖是一切重症的根源”，更何况他是我们的叔祖父～我们这是帮他恢复身形，是尊老的表现啊～”
　　“那我果然还是应该多下几包的说～助人为快乐之本嘛～更何况为了帮红家第一的长老保持健康！”说着，黎深还亮出了手中余下的十多包药粉。
　　“我帮你！”
　　在屋顶上谈笑风生的两人，完全没在乎此刻正因为腹部绞痛不已而在茅厕中狂泻，导致脸色出奇地难看的红岩长老那一个叫生不如死。
　　而暗处那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影”之首领红．影靳尚，在看到红家长老红岩的“报应”——尤其是在曾作为守护对象的邵可大少爷回头时发现了自己后，还朝他招手，说：“靳尚君，你要不要也来一包药粉试试？”之后，就立马打消了将一切如实禀报任何人的念头，决定缄默不言，当旁观者直到最后。
　　谁知道他这一报告，邵可与黎深这两位下手不知轻重的纵害狂会不会想出办法将那十多包药粉撒到自己的食物中去？
　　到时候生不如死的可能就换自己了。。。。。。
　　而且真正有掌管红．影一族权力的是却是玉环，告知名义上的最高宗主宇翔估计他只会是兀自气恼大半天，结果还是主张大事化小，而告诉玉环没准她还会说“偶尔教训一下那些整天叫嚣着不该让女人过多参与政务的长老们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这样的话。至于告诉红岩那就更没谱了，红．影靳尚本来就是负责保护宗主的影，对那些热衷夺权的长老们毫无好感，何必为红岩出这个头。如果玉环有心，搞不好还会被她扣上擅自参与红家家事的罪名，那就是影之护卫的死亡判决书。
　　而且，未来能降服红家全体，继任宗主的绝对是这两位少爷中的一位。
　　靳尚木然地看着那盏于半夜闪烁着的，挂在茅厕上方的照耀了一整晚都没灭过的灯火，心中百味陈杂。
　　常言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但，邵可与黎深这两位少爷不是臭皮匠，而是腹黑加强版的诸葛亮。
　　三岁小孩子都知道，人多力量大
　　一个诸葛亮+另一个诸葛亮=诸更亮。
　　任凭你红岩是再世诸葛亮，也拼不过合体版的诸更亮。
　　“这是。。。。。。红岩大人您自个家族的事情.。。。。。。所以。。。。。。请您多保重。”

　　(本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