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生死恋》沉默の蔷薇

8、第七章兄与弟

　　“感谢我吧，要不是我凑巧在那里，你估计早就被州牧大人砍成肉段了——不过你的胆子真不小嘛，连柳州牧都可以被你翻出老底，气得对我拔刀相向，不愧是红家直系的“天才”啊。”
　　天才可是最高的褒奖话语啊。。。。。。但看到不知身份的成熟大人那满脸黑线只差明明白白写着“你这个臭小鬼是不是故意给本大人添麻烦的”表情，玖琅安分地自己的想法吞进了肚子里去。
　　“放开我了，你这自称一介平民的家伙怎么有资格教训我。。。。。。”
　　“扑通”一下，随着鬼姬握着黎深的衣领悬于半空中的手松开，黎深猝不及防地脸朝下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在一旁玖琅惊愕的目光中，鬼姬像因为手上拎着什么脏东西似的，朝虚空中抖了抖不存在的灰尘。
　　（太强了，这是成熟大人才有的风范吗。。。。。。。）
　　从那个时候起，玖琅就在心中以鬼姬为原型而确立了“想要成为的人”这一目标，最终在黎深又一次任性以至于要给家族带来大祸的时候成功挽救了一门。当然那已经是数十年后的事。
　　从鬼姬的角度看来，她完全没考虑过要给一旁未来的“红家救世主” 做出典范什么的，她只不过是秉承着贵阳庶民社会里的准则“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从脸朝下扑到在地上的那个人影的呻吟来看，效果应该是达到了。
　　“好痛，你这个家伙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放手！”
　　“真遗憾呐，我也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事的。我这样一介平民可从不敢违抗贵族少爷的意思。”
　　鬼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是笑着说的，而且是杀人不惧见血的那种微笑。
　　黎深盯着鬼姬的佩剑，读出了最重要的情报：“你分明是紫门的一员吧，不对吗，正因为脑子太笨与王为敌才被清洗——”
　　剑光在眼前闪过，黎深的额发似乎被割断了一丝。
　　鬼姬眼光向下，蔑视着嘴上逞强甚至来不及站起来拍拍屁股灰的少年：“在草民眼中，黎深少爷不过是个依赖着兄长，把责任推给弟弟的臭小鬼罢了。性格任性自大，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红家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由红玉环执掌，强调团结一心的红家不会太欢迎锋芒毕露的天才。不打算为百姓做一丝一毫的天才尽管连庸人都不如，偏偏生在红家，长大成人后一定是贵阳方面棘手的毒瘤。
　　一再用言语试探这个小鬼，鬼姬对周围的环境也没敢大意。
　　空气里到处都是糟糕的气味。虽然人数超过五人，但聚集起来的护卫似乎不擅长控制呼吸，和两位小主人的距离又拉得太远。看见自己向红家直系出刀之后才临时起了杀心。以最快最恨最准闻名的影之护卫居然掺进了这么几条杂鱼。究竟是因为玉环削减了护卫的经费亦或是对这个小鬼放任其自生自灭。
　　宁缺毋滥。
　　俗语有云“宁缺毋滥”，如果强迫黎深加入风之狼，那么按照风之狼的御法度他应该会数次死得无葬身之地。但，违犯御法度最先性命不保的往往不是本人，而是举荐其人的推荐者。换句话来说如果黎深犯了什么错，第一个得以死谢罪的却是鬼姬。

　　组中御法度之四
　　不得因妇人之仁半途而废。
　　违者，剖腹谢罪。
　　组中御法度之七
　　不得任用无能之人。
　　违者，切腹谢罪。
　　如是首领违背，还得自剜双目已示警戒。

　　鬼姬已经看到自己那位对组中事件高度负责的属下像吟唱谣曲一般地念着组中御法度，然后挥着松门宝刀砍向自己。
　　“这位大人！虽然不知道您是何人。但今天黎深哥哥能平安无事，真是多亏您。如果。。。如果您送我们回去，父亲大人会好好酬谢您的。”
　　从小到大都一直在受红家宗亲们严格礼仪训练的玖琅挡在傲慢的黎深面前像年长者一般稳重地向鬼姬行礼道谢。明明是非常端重的礼仪，但是七岁孩子小腿却在瑟瑟发抖。
　　“刚刚，吓到你们了吧，真对不起。”
　　鬼姬蹲到和玖琅差不多的高度，轻轻地拍了拍头顶柔软的黑发。终于不用担心在小巷里被刺客杀掉的少年眼眶里一下子盛满了泪珠。
　　“不要被骗了，玖琅，你对这个女人谢谢什么呢！这家伙，分明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嘛。。。。。。。”
　　“黎深哥哥，你这样说也太过分了一点，这么亲切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恶鬼呢？”
　　欸，是女性吗？
　　玖琅吃惊地想要转过身看看鬼姬的脸，却因为脖子上的温柔一击逐渐失去意识。耳边还回荡着：“是不是恶鬼哪是从表面就可以判断出来的呢，这个女人可是会妖术的说。。。。。。”
　　“黎深少爷也请稍微安静点好吗。这孩子一会就睡醒了，让他先休息会吧。”
　　“偷袭小孩子太卑鄙了，你这恶鬼！”
　　黎深看样子是即使冒着被鬼姬吊在小巷里宰割的危险，也要证明鬼姬是恶鬼，但还没等鬼姬回敬一嘴，这场无意义的争论便因为附近寺庙晚钟的敲响而不得不收场。
　　“什么，已经到未时了吗！可恶。。。。。”
　　应该预见到有什么大事发生，黎深莫名焦躁起来。鬼姬不介意地摆了摆手，“玖琅和我在一起是很安全的。您放心去办您的事。”
　　“可以用王下赐的佩剑来向红家直系担保吗？”
　　黎深讥讽地朝屋檐附近埋伏的刺客组喊了一句。闻言，杂鱼们的气息迅速遁去。
　　“你就不能说点更可爱的话吗！”
　　托这小子的福，鬼姬今晚一定会被最精锐的红影卫队下埋伏。
　　“哥哥，等我！”
　　（欸？）
　　以惊人的速度，日暮黄昏时，翩翩红衣美少年踩落花归去。如果这幅唯美画面的主角不是恶魔黎深的话，还真是，一幕令人倾心的场景。
　　随着黎深的一路狂奔，大街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地纷纷让开。唯一为黎深的行为笑出声来的只有鬼姬一人。
　　“难怪黎深那个小鬼说什么都不想带上玖琅了......”

　　“黎深哥哥应该是去接邵可哥哥了吧。邵可哥哥说到了未时医馆就会歇业，他也可以回去了。所以黎深哥哥——咦，您问为什么是未时才去吗。那是因为邵可哥哥前天和我们约定了，在未时前医馆都很忙，黎深哥哥也不能打扰，所以黎深哥哥今天才忍到这个时候去医馆看望邵可哥哥。啊，黎深哥哥在医馆营业时能隐身，真是为桐寓的百姓们减少了很多麻烦呢......”
　　玖琅一脸欣慰地注视着城东的方向。看来百姓的生活安宁比眼前美貌大姐姐请他吃的三色团子更牵动他的心。
　　“要是红家的人都和玖琅一样温柔就好了。”
　　佯装淑女的鬼姬用刺绣精美的帕子擦了擦眼角。
　　在玖琅昏迷期间迅速换好女装再用团子包裹“在州牧府上充当临时侍卫的弟弟捡到了你们”的谎言才把醒来的玖琅好不容易骗到茶铺里。虽然能说多问出一些红家的情报，但鬼姬只是想和最纯真善良的玖琅多相处一会。
　　“红家的人都很温柔的！黎深哥哥虽然有时候有点奇怪，但是大家都宠着他。还有最温柔的邵可哥哥，总是弹琵琶给我们听。”
　　正常人难以降服的天才黎深姑且不论，邵可是无比特别的存在。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得不承受着来自家族的重任。但对庞大的家族来说也只是家族的棋子，论及自由，连常人都不如。如果只想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就算是在游荡也好，参加国试也好对贵族直系而言其实都没有任何意义。按照长老们的指令，做成的所有事情在家族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而遵从自己的心所做出的事情一定会被本家所认为是愚蠢的。就像明明身为是红家嫡系却不愿追逐权力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是无用功，也没有真正想做的事，还得去按着这讨厌的世俗规律生活着。
　　想要逃离一切，得先舍弃贵族的姓名和可爱的弟弟们吧。
　　“所以，能请您一直留在红家，做我们的母亲吗。”
　　正在喝茶的鬼姬登时把茶水喷了无辜的玖琅一脸。

　　“哈！？你说拜托我留在红家教导黎深那个小鬼！？”
　　听到红黎深的名字之后，茶馆里其他顾客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准备逃走。现在鬼姬也有同样的打算。
　　“那个，玖琅你是开玩笑对吧。一定是这样，你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根本没这个打算对吧，呵呵呵~~~”
　　鬼姬不顾形象地自顾自呵呵傻笑起来，不过从坐在对面一脸信誓旦旦的新时代大好少年的表情来看，他这会可是认真的啊。
　　“我并没有开玩笑，百合小姐，现在只有您可以帮助黎深哥哥走上“正道”，解救红家于危难中了，所以请您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我的请求！”
　　完了完了，看来这会是被眼前这个小鬼当成红家的救世主了。鬼姬决定无论如何自己都得从这摊子红家的麻烦事脱身出来才行。
　　于是鬼姬一脸郑重其事地解释道：“玖琅，我实在不适合成为红家的一员呢。你看，我头脑那么不好，性格又很急躁肯定和小孩子们相处不来，另外我入宫多年，什么都没有学会，怎么配得上红家家主呢......”
　　“请您放心，只要您愿意留下来教导黎深哥哥，红家上上下下一定会对您尊敬有加的！！”
　　完全，没有效果啊！尽管鬼姬调动自己的大脑把所有能想到的贬义词都用来形容自己（尤其是那些曾出自戬华口的风凉话），不过都被玖琅一一坚决否定掉了。看来自己不想出别的方法是无法拒绝玖琅的了，但总不能直接对他说“我是贵阳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风之狼”的首领，因为要找一个红家的孩子作为王的人质，所以才接近红家”。如果真的这么说的话，鬼姬绝对会被当作泄露组织机密而被勒令剖腹谢罪。也为了不伤害面前这位新时代大好少年的幼小心灵，鬼姬又想到了一个说法。
　　“玖琅你不知道吧，在下可是从地狱脱逃出来的恶鬼呢！”
　　鬼姬充分发挥了老奶奶给小孙子讲鬼故事的精神，在黎深的“这个女人根本是恶鬼”的基础上又进行了创造性地扩写。
　　“你知道吗，我如果一旦真的留在红家指导黎深的话，地狱里的鬼差一定会来人间捉拿我回地府的。地狱里的鬼差一来，红家就会因为包庇了我的罪名而受上天处罚。上天一处罚红家，红家的财产就会落入他人手中，官场失意，商场失利，红家的名誉和权势一定会在全彩云国一落千丈的！！！啊，还有还有我一旦在人家的家里呆久了，我身上的邪气就会侵入那户人家，给别人造成血光之灾。血光之灾还不算，许多妖邪也会侵入这户人家，在夜晚潜入到人们的房间里去。有些妖邪会寄居在人体中，消耗人体的元气，带来疾病。还有些妖邪会把人活活吞下肚子，把人在肚子里消化完以后才把骨头吐出来呢！就是担心红家遭遇这样的不幸，我才在红家住了两晚就搬到客栈里住呢！”
　　煞有介事地讲完一大串以前吓唬弟弟的恐怖故事后，鬼姬满意地看着玖琅铁青的脸色。玖琅低下头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新时代的大好少年——红玖琅坚定地说道
　　“我相信百合小姐绝不是恶鬼的。邵可哥哥说过，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所谓的鬼魅妖邪，现今那些猖狂的鬼魅妖邪都是由人的心中滋生出那些罪恶形成的。像百合小姐这样心地善良的人，也一定不会带来妖魔。您，一定是上天派下来帮助红家的仙女吧！”
　　怎，怎么会这样。完全失败了。不过同样明明是以母同胞的兄弟，一个把自己比喻成恶鬼，一个把自己比喻成仙女，真是，这两个人真的是亲兄弟吗？
　　“但我家里呀——”
　　“我知道的！如果百合小姐愿意留在红家，您说的那位作侍卫的弟弟也可以考虑留在红家或由父亲大人他引荐出仕。虽然不太清楚您的门第，但如果得到红之名，百合小姐的家人也不用做侍卫什么的补贴家用，可以更轻松地生活。今天他搭救了黎深哥哥和我，回去我一定会请父亲大人为他的事帮忙的！”
　　不愧是高傲的彩八家贵族会说的话。
　　鬼姬掷下手捧的茶杯，开门见山问道：“从一开始，你呀都是说维系红家的话，如果不是为了红家，玖琅自己想做什么呢。”
　　那孩子一下子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我吗，因为我是红家的直系，从出生那刻起就必须担当守护家族的重任。如果不是为了维护红家的话，我做什么好像都没什么意义呢。”
　　“看上去最为红家着想的你，实际上内心深处还是把希望都寄托在哥哥们身上，然后自己再置身事外吧......”
　　“不是这样的，我，我也一直很想为红家做出自己的贡献。不过我既不是像黎深哥哥那样的天才，也不像邵可哥哥那样总是沉着应付。我一直都以哥哥们为目标而努力着，不过好像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追上他们的脚步。宗亲们比起样样都不出色的我都更看重哥哥们。在宗亲们眼里我一定徒有红家直系的虚名而已。我明明想要帮忙，结果还老是给哥哥们添麻烦，这样的我真是太没用了.....”
　　说着说着，对面的少年居然哭泣起来，可真是让大人们困惑啊。
　　第三个，头脑不错并且拥有超强责任心同时又像小女孩那样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末子玖琅，把他人视为杂草但遇到再困难的事情只要和兄长有关就轻易办到的天才黎深，最后就是一眼看穿人心却懒散得不怎么参与家族斗争的长子邵可。这三个实在是各有各的棘手之处，红家培养出了这样的后辈们，还能将他们操纵在手里。果然一旦疏于防范就会被这一大家人回咬一口呢。
　　鬼姬温柔地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待小小少年平静下来之后，从对面用手帕擦拭起玖琅的泪花。
　　“呐，玖琅，不要哭了。刚才是我说话太过分了。不过我实在是爱莫能助啊——不过，你放心吧！这一切，我都会，想出办法摆平的！”
　　“。。。。。。。对百合小姐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百合小姐一定在生我气吧，呜呜呜，对不起。。。。。。。”
　　“才没有呢！我一点都不怪你！为什么玖琅你要怕成这样呢？我们不是朋友么？”
　　鬼姬脸不红心不跳地笑着轻拍玖琅的头说，然后对面的纯情少年毫无意外地浮出了可爱的小红晕。
　　（好可爱啊，就像小动物一样呢！和小时候的弟弟一模一样，真可惜弟弟现在已经长大了，要不然干脆把这个孩子带回贵阳去就好了。早上一起去晨练，回来路上给花朵浇水除草，讨论书籍里看不懂的地方。。。。。）
　　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戬华所说的那种“恋童癖大妈”的鬼姬如果不出意外会这样一路狂想下去的。但鬼姬在瞬间觉察到背后有一束阴冷的目光在打量自己毫无武装的后背。
　　非常熟悉的滋味，那种想要送你下地狱的滋味。
　　只不过，自己是决不会在可爱的孩子们面前拔刀的。
　　“那么玖琅，时候不早了，我们就此告别吧。”
　　温柔地牵着玖琅的手步出了茶馆，又以同样温柔的方式道别，鬼姬转向了位于庶民区的客栈，玖琅则步向了和鬼姬正好相反的方向回到贵族府邸。
　　夕阳的余晖投罩在行道间曼舞的乱花上。不知不觉间原来起风了。
　　（本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