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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痕迹 ...

  •   无论在宁朔,还是京城,他们已是一道最靓丽的风景。我始终跟在他们身后,低着头,一起走过战乱围城,又一起回到旖旎繁华的世界。

      在王妃眼中,我大概是一个有些缘分的婢女,从不多言,悉心周到,将她周身的一切打点妥当。可到底能有几分将我视作心腹的意思,我却并没有什么把握。

      只是,豫章王的目光再也不会在我身上停留,他早出晚归,制造着不可逾越的神话。入夜之时,我亦只需入内室伺候盥洗,再目送他回至王妃的殿阁。

      不远处,还有一簇目光久久地望向这里。他曾多次与我一起站在他们身后,所不同的是,他从来不曾低头,而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他还会挺身而出,护在他们面前。

      我捧着豫章王与王妃的衣物,欠身道:“宋将军,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护府之事,有上百家丁,何劳将军亲自守着。”

      “玉秀姑娘,你且去忙吧。听闻这些日子,京城将会有变,若真有叛军逆党,王妃与大王身份显赫,总还是小心些好。”

      他向我拱手,却不小心将剑鞘碰响,那叮铃的脆声,划破这夜的宁静。

      “有将军在,自是放心了。”我替他扶住晃动的宝剑,说道:“那奴婢去为将军奉些热茶。”

      “多谢姑娘。”他这一句,倒是诚心谢我。他是王府家臣,到内院中来做什么?若真的惊动了大王与王妃,总是难以澄清的。

      我欠身退下,他便自然地受着我的礼。其实这些日子,我与不少王府军将相熟,像胡光烈、胡瑶这些品级更高的,我口无遮拦的时候也有,可面对他,我却从来不敢不守礼数。

      他的确不同,更多了几分英俊气宇。大抵只有费心收敛,才能在帐前俯首听令。如今的官职,不知算不算委屈,却大抵也不是他的志向所在。

      待我回到下房,正欲将刚才手中的衣物洗净时,才发现王妃的巾子少了一条。我一阵心急,顺着原路去找,却已全然不见。我分明收得仔细,会丢在哪里了呢?

      我不由四处张望,亦不知哪个屋子的灯火正在燃起,又让我想起了什么。

      难道是他?刚才我只有去为他取茶的时候,将衣物在一旁放置过。难道是他?私藏了王妃的贴身之物?
      我摇着头,不愿这样想,也不愿自己真的就这样猜到一个将军心里深沉的秘密。若他日后铁血无情起来,我又怎能抵得过他?

      一夜难眠,便起身洗衣。只有让水花不停地溅起,我才不至于感到漏夜的孤寂。我的手,只有浸泡在水盆中,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抚触到那深黑的襟袍。

      冷水刺骨,但我却全无察觉,那皂荚的清香让我沉醉,不觉将湿漉漉的衣袖贴近我的脸庞,与泪水混在一起,落在盆中,落在衣衫之上。

      “玉秀姑娘,你可歇息了吗?”忽然,一阵叩门声响了起来,是他。

      “宋将军,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我不由一惊。

      “有要紧事。”他的声音有些急促,不容我迟疑。

      我慌忙拭干眼泪,开了门,“将军请进。”

      他递给我一件银线编制的细铠,道:“听闻玉秀姑娘明日要侍奉王妃入宫。且把这个穿在内里吧。”

      “为什么?王妃只不过是去看望皇后,也就半日功夫。”我伸手接过,只觉一片狐疑。原想细问缘由,却只见他的目光迅速穿过我的身后,落在那浸水的襟袍上。我有些心虚,越发不自在了起来。

      “宫禁之中我等皆不能随意进入,只有你一人陪着王妃,眼下时局不好,若有人起了异心,你得先护着自己,才能护得住王妃。”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尽是合乎情理。他的神色看似从容,可语调中却染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将军所言极是,多谢将军提醒。我欠了欠身,谢他特意前来叮嘱,又备了护身之物。我又问道:“是不是也要提醒王妃明日也着细铠呢?”

      他摇了摇头,“王妃着祎衣入宫,细铠太过显眼,自是不必。再说,若有需要,有大王在,自然会为王妃考量。”提到“大王”二字,那感觉竟难以名状。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背影映入眼前无边的黑夜,我捧起着精巧的细铠,心中也掠过一丝莫名的暖意。

      我将衣物晾好,才要去歇息,却听闻守夜的婢女在门外忙碌起来。内室本就备了热水,此时又命婢女再来来往往添了许多,可见大王与王妃今夜的兴致。

      在我记忆里,豫章王本是淡泊之人,以致数年里都难见他亲近女色。而如今这绕指柔,竟是独独王妃能给。

      我忽然想起在宁朔之时,我曾为他们守夜。那是王妃的初次,他竟那般耐心和心忧,直到让她找到最舒适的感觉,也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感受。

      我侍立在窗外,听着远处呼啸的风声,不由地身子发冷。眼中只看烛火流光,一次又一次。直到我入内服侍盥洗,豫章王面带微笑,一面任由我伺候,一面轻声道:“玉秀,日后你不必侍夜,早些回去休息吧。”

      “谢大王。”我并未谢恩,也并未与他在言语上来回几句,而是就这么起身走去。他望着我,渐渐收起微笑,也收起目光里所有的异样。

      我知道,那些曾经的感觉只是深深的烙印在我的心头,在他眼中心中早已虚无缥缈。他的眼里再也没有第二个女人,而我,不过是府中一个普通的婢女罢了。

      次日清晨,豫章王要先去早朝。他悄悄地从内室出来,早已消散了所有的疲惫。我上前奉了茶水,依照规矩躬身低头。

      “玉秀,今日王妃入宫,有劳你了。”他冲着我说话,声音洪亮如钟。

      “大王不必这么说,伺候王妃是奴婢的职责,大王放心。”我心中虽有苦涩的滋味,但却仍然诚恳。

      “昭阳殿里有我们的人,但若有不周,还需你随机应变。”他亦有些预感所在,却不似宋怀恩昨日说得那般明显。

      我还在迟疑要不要将我已身着细铠的事告诉他,他已有了警觉,“你设法让阿妩少待些时候,只说本王欲迎她去寺庙祈福,不可误了时辰。”

      “是。奴婢明白……”我想要说得更多,却不由地咽了下去。宫中之事复杂难明,我又何须为他凭空添些烦恼。

      “下去吧。”他平静地令下。

      我却不由被他淡漠的样子所伤,又因身份的隔阂而无能为力,不由地涌起一阵眼泪,用浑身最大的力气忍住,轻声道,“是。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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