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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四 章(上) ...

  •   “你这样做无异于纵虎归山!”
      谭玉修顺着声音看去,但见十丈开外一名男子,头戴毡笠子,身穿一领藏青色纻丝两上领的长袍,右手握剑双臂环胸,跨坐在青骢马上。
      他于是双手抱拳道:“这位兄台,见笑了。”
      那男子却并不回礼也不应声,只是打马向前,如此玉修方得以看清他的长相。适才远望只觉得此人身形高瘦,肩宽背直,待他来到近前方发觉这名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生的天庭饱满,剑眉横卧,鼻如截简,人中深长,面相端得硬朗英俊。只是他此刻薄唇紧抿,一双灼然有神的眼睛看向自己时闪着重重的睥睨之色。
      玉修知道他在旁观战自己同那群山匪交手已久,起初以为他与那些人是同伙,只等时机一到便会拔剑扑向自己,因此他还奇怪那群人已都已经被自己打退了他怎么还不出手,现下听他这样说便知他与自己一样具是过路人,倒有些暗怪自己的小人之心了。
      正想着却听那男子语气清冷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手下留情放走那些人?你可知他们都是些官府张榜通缉的穷凶极恶之徒?”
      这……
      “可恨之人终有可怜之处吧,况且——”玉修话未及说完,便被男子截断。
      “妇人之仁,为祸不浅!”
      说罢,他边摇头边抬手扬鞭,策马即向山匪溃逃的方向追去了。
      望着绝尘而去的人影,玉修仅是站在原地耸了耸肩。
      再过月余,即是他恩师正清道人的生辰,老人家今年恰逢耄耋之寿,而玉修自下山之后已有一年半未曾得见师父,因此上他特意带了寿礼前往九宫山玄霄观拜寿而去。
      离开师门之后,玉修先是回转家中向父母问安,只是住不到两月便又出了天行山庄,只随身带了银两即开始了四处游历的生活。因他这些年始终住在山上,当终于有机会亲览山河美景的时候,自是只专注于登山涉水,揽云观日,虽不能于江湖中扬名立万,到也过得惬意自适。
      只是途中也常有被扰之时,因着近一二年间,风雨不调年成不好,四下里流民纷起。江南才遭逢涝灾,山西关中等地偏遇大旱,饥民四起逃难都无处可逃,自然就有被逼做了强梁的。
      玉修单人独骑,虽是怀有一身常人难出其左右的功夫,却因生就一副文质公子相,便常被无知的歹人当作下手打劫的对象。
      遭遇这种情况,玉修往往会先点到为止的教训了那些人,再舍与些随身财物。出手教训是为了让他们吃一堑长一智,明了世上自有真人,断了今后为非作歹的念想;舍与财物,则是希望他们能得些本钱,去寻个正经营生。
      只因他总是觉得,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多或少在他更不过只是行游途中吃、住方面奢简之别罢了,倘若是自己失些银两,能使他人一生得以改观便也是好。
      就像适才,他虽打退了那些横路拦截他的山匪,却不曾真正伤了他们。
      只是,想想那陌生男子对自己的评价——妇人之仁?也许是有些吧。
      无心计较,玉修转身向自己的坐骑走去。
      却只见高大的黑马驮了重物站在一旁,不停地“呼呼”排出粗重的气息,一副很难承受的模样,玉修知道它是因受伤之故。半个时辰前他骑着马打算穿过眼前这片松林,哪想刚到林边,骅骝马即被绊马索缚住,伤了前腿,他随后又忙于同山匪交手无暇顾它,此刻看来它竟伤的不轻。那伙人使的是带荆棘的铁绳,马的前腿被割出道深深的血痕不说,伤口边缘还向外翻了起来。
      将马拴到松林里,四蹄皆绑好,玉修掏出怀中的七厘散小心翼翼地给它撒在伤口上。
      继而他抬眼看了看马鞍两侧悬着的包裹,里面装的正是他与父亲谭靖伯给他师父备的寿礼:一架汉代流传下来的紫铜镏金兽首香炉,一件青山独玉九龙带钩,一株赤龙参。
      那香炉与带钩虽已是价值连城,却终是世间俗物,怕它们进不得师父的眼,玉修又特意带上了他亲自在西城雪域寻到的医家圣药赤龙参。
      赤龙参虽也称为参,却不同于人参等诸参,诸参都是取其根茎,它却是全草入药,只因生得通体赤红、形似蟠龙,故而得名,在白雪皑皑之地,这样一株植物甚至能把天都映红一片。
      赤龙参生于苦寒之地却是大热之品,性善升阳通脉,是大补元气之物,有益精强骨之功。
      只因它比天山雪莲还难寻获,众人都当它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物,玉修难得寻到一株,知道自家师父喜好炼丹制药,以修寿延年,自然趁机一并奉上。
      无奈的叹了口气,玉修将那个因装了镏金香炉而沉甸甸的包裹背在了自己肩上,然后便松开了爱驹,牵着它缓步穿过松林继续向前。

      “掌柜的,今儿个店内,气氛不对啊!”跑堂的小二借上菜的空档偷偷跑到与大堂相连的后室,怯怯地同主家嘀咕。
      “废话!不用你说,我也有眼会看!”答话的男子四十岁开外,长得敦实圆胖,一双精明的眼珠正转也不转地透过镂空的隔板觑向大堂,一开口却是火气冲天。
      今儿个不对劲大发了!店外的拴马桩上不但拴着马,还拴了六个粗壮的汉子;店内自开张以来头一次,六七张桌子同时坐上了客人,却让他这掌柜没有丝毫高兴的感觉。
      大堂里,除了那位把六个汉子拴在马桩上的青衣男子独坐一桌外,其余众桌都坐着或俩或三个人,只是一屋子的大男人坐在那竟鸦雀无声。
      小二心中没底地问:“那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你傻站在这干嘛?上菜去啊!”说着掌柜不耐烦的一脚踢在小二身上。
      小二揉着被踹的腿,边向外走边在心底嘀咕:上什么菜啊?他们什么都不点,上空盘子啊!除了最先来的青衣男子,叫了五斤牛肉,一碟素面筋,一壶茶之外,其余众人进到店里来就像掉了魂似的,只懵懵地对他吩咐要一壶酒两菜,便开始定定地坐着打量那名青衣男子。
      一壶酒好说,但那五六个桌子的两菜他可怎么上啊?是都上相同的还是不同的?便宜的还是贵的?这也太为难人了!
      不管了,有名的便知无名的不晓,先把牛肉、面筋和茶水给那位客官端上去得了!
      都说练武的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其实在他看来跑堂的才真是精于此道,就拿眼下来说,他虽眼观鼻,鼻观心,看似本分的只是盯着托盘中的酒菜往桌上摆,却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其他桌上投来的目光。
      怪哉,他们不是来吃饭却是来看人的嘛?
      “客官,切好的牛肉二斤给您装盘了,剩下的三斤也包好了在后面,这是素面筋和茶水,您慢用!”
      说完他又不禁好奇,这么多双眼睛瞅着这人也能吃下去吗?眼前的人又不是个瞎子,他手边的长剑还显示了他也是个练家子,既然如此怎么会连全屋的眼睛都长在他身上也感觉不出来呢?
      今天他们这座小庙是招来了什么妖风啊?小二也明白适才掌柜的为何火气如此大,瞧着这拨人,表面上波澜不惊时则暗潮汹涌,随时有抄家伙动手的可能,一旦打起来谁还来得及顾忌,只怕掌柜的苦心经营的店面就要遭殃了。
      正在这时却听店外有人唤小二,他忙迎了出去。只见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头戴软纱罗巾,身穿银丝纱直领长白衫,腰系羊脂玉宽带,足蹬蹑银丝履,正牵着一匹前腿受伤的马站在门口向里探头。小二打量来人长相肤色净白,目光如炬,鼻梁高挺,丹唇皓齿,心中暗道好一个仪表堂堂的英俊公子。
      小二忙上前招呼:“公子有何吩咐?”
      只见来人朱唇微启,笑语问道:“在下寓意投店,不想此地风土不同,客栈外的拴马桩竟都是拴人用的,不知小二哥可否先安置了我的坐骑?”
      小二见他模样生得好说话又这样和善,想想自家的店内现下剑拔弩张的情形,倒有了一丝犹豫,一时想不好是否该将他迎进那个是非窝里。
      他的不言语却让玉修误解了,只道:“难道店内都已住满了不成?”
      这样一想着实让他为难起来,行走了这半日,眼见得日将西坠,也只在道旁寻到这一家客栈,若再向前又不知还要再走多少时间呢,纵使他人不打紧,只怕受伤的马也支撑不住。
      “若是这样,我只消随意吃些东西在店外安歇也无妨。只是烦请小二哥将我受伤的马牵到后面,多喂些草料好生照管一宿,钱银我照付不误。”
      正说着只见掌柜的因等不到小二回去,便寻了出来骂道:
      “猴崽子小幺,又趁机偷懒,还不快把客官迎进来,只又在那磨蹭什么呢?”
      转身却又对玉修和气地问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玉修虽然疑惑却也问道:“难道还有空房?”
      “当然有!不瞒您说,我这待八方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客栈,虽然地处偏僻图的就是给过往行人谋个方便,自然是房多屋阔。您随我来就是!”说着他便在前引领着玉修进到店内。
      唉……真是管天管地,管不住该死送命的!小二暗自哀叹:可怜这位俊秀公子,希望待会他们那伙人动手打起来不要牵连到他才好

      是他!
      玉修一进到大堂便一眼瞧见了独坐一桌的青衣男子。
      早该想到的,拴马桩上绑着的那六个人正是之前在松林边同他交手的盗匪。刚才见那些人身上都挂了彩,他还恁地纳闷不知是什么人擒获了他们。那伙人虽然不是自己的对手,到底也有些本领又兼着人又多,只是未曾想到竟会是先前那男子一人所为。
      “客官,请您随我上二楼,楼上有干净的房间。”
      看玉修穿着讲究气度不凡,掌柜心中另算计:店内的二十几位大汉随时一副要掀桌宰人的气势,他们若能忍到店外动手便罢,若一时就在店内打起来,伤了人是他们的事,到是自己怕免不了损财失物,那钱就要巴望从眼前这位公子身上捞回来了,因此他对眼前的人格外殷勤,希望马上把他带离楼下的是非场。
      只是玉修却无心领他的情,他眼光停驻在一处道:“掌柜的,不忙,我在楼下用了饭再上去。”
      “只是客官你瞧,楼下此刻都坐满了客人。”
      “不妨,我自己找座便是。”说着,玉修来在那青衣男子桌旁,问道:
      “这位兄台,不知可否借半个桌子给在下?”口里虽是这么问着,他的身子却已坐到了那男子对面。
      掌柜的和小二同时在心底哀叹:这可真是位长眼会挑的主!

      又是他!
      江承炀抬眼看着桌子对面的男子,虽然没有穿金戴银,服饰也毫不夸张,却仍能让人感觉出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算上眼前这回,自己同这陌生男子已遭遇三次了,只是先前他都在暗处,对方未曾注意。
      江承炀自师父过世被排挤出师门,便落拓江湖,空有一身本领却流离失所无处安身,无奈之下便做了赏金猎人,专门追捕官衙张榜缉拿的江洋大盗、土匪逃犯,自己获得赏银的同时倒也算是除暴安良。
      此次他就是从山西北部一路南下,追铺拴马桩上那伙匪徒,走了近十日眼看着已要穿过河南地界,才将他们抓获。
      那伙人在原籍干的都是些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的勾当,不少无辜的商旅过客都命丧在他们手中,只因他们人多又有功夫,官府也耐他们不得,由他们嚣张了几年,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出金悬赏缉拿。
      眼前的这位公子爷,便是他前两日追踪那伙人时遇到过的。起初察觉到他们将他当成下一个打劫的对象,他还很为这无辜又无知的人担忧,哪知晌午时刻见到他在松林边出手,才发觉此人不但长相俊朗身手竟也了得。
      只是他的武功招式颇有些拖泥带水,华丽有余力道不足,最后竟在占尽上风之时将他们放跑了。
      江承炀想,显然这就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浪荡子。
      他的不言不语却并没有惹来对面的玉修丝毫不快,他想自己这样强来打扰,人家没有立马冷下脸来赶人就不错了。
      随意点了两个小菜一笼包子,在等待小二上菜的间隙里,玉修打量起对面男子手边的长剑:那剑刃长三尺有三,宽约五寸,柄长七寸,看起来便是端重而凛厉,且带着一股肃然杀气。
      玉修边看边在在心中赞叹:好一把宝剑,跟眼前这男子倒是刚好相配!
      就在此时,却见一名身高九尺,膀阔腰圆,满脸横肉,手提长棍的汉子进得店来,站在门口便扬声大骂:
      “江承炀,你奶奶个熊!老子今个让你有来无回,不得好死!”
      他这一声骂就好似一道解灵符般,化去了店内其他人身上的魇咒,令那些人立马活分了起来。
      来人便是豫西一带有名的伏牛山寨主——关朋虎。他也是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主,与晋北那群山匪原有旧交,那伙人被江承炀撵得无处可逃便是到此投他而来,只是不想还未得与他会合就已被擒住。
      在店里等候已久的那伙人见得他来,便找到了靠山,有了胆子也抄起家伙向江承炀同谭玉修这桌靠来。
      江承炀倒是犹自镇定,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方才抬头道:
      “我剑下不招无名鬼,来人自报门户吧。”
      众人被他的态度激怒,关朋虎尚不及出手,旁边即蹿上一位单手握刀,尖嘴猴腮,身长不过五尺的精瘦男人。
      他边在口中叫骂:“无耻之徒,还我兄长性命!”,边引单刀直向承炀后背斜劈而来。
      江承炀右手握剑,却不出鞘,只向背后一架挡开他的刀,旋即转身,尤坐在凳上,一脚踹向那人右腿膑处。那人被踹倒,登时跪卧在地,手中的单刀便一时来不及变换招式再出击。江承炀当即将长剑作棍使扫向那人颈间的扶突穴,力道十足一下便把他打晕过去。
      他这一出手干净利落,便震慑住了大部分叫嚣之人。
      倒是那关朋虎不但不怕他,反被气得继续骂道:“江承炀你这个不义的小人!亏你也师出有门,行走江湖不说广交豪杰,却只为贪图官府那点连牙缝都塞不饱的银子,就和众家弟兄过不去。今儿个我若不了结了你,怎么给兄弟们报仇解恨,让大爷咽下这口气!”
      江承炀并不接话,只是暗自鄙夷他颠倒黑白,听他说得理直气壮,只因在他们眼中,自己都是豪气干云、顶天立地的好汉。那些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的勾当倒叫劫富济贫,劫了那些来往的商贾们的富,济他们自己的贫;那些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行径也只是披肝沥胆、义薄云天。
      却是像他这般作为的,倒是与江湖众豪杰为敌,是投官贪财的小人。
      江承炀黑亮的双眸闪过轻蔑,不为眼前众人的粗鲁,只为他们的颠倒是非。手握宝剑,他只对眼前的高壮大汉冷冷道出四个字:“报上名来!”
      “明年今日,爷爷给你上坟的时候再告诉你!”关朋虎说着抡起长棍与江承炀打在一处。
      余下众人将他们两人围住,也不顾什么君子规矩,具都拿了各自兵器随时向江承炀进招。
      玉修在一旁看着,心中胀满了不快。他虽一贯秉承与人为善,却不是不辨是非。
      听他们先前的对话便知,这叫江承炀的男子,明显是因为惩恶扬善才招惹了江湖中的不法之徒。而眼下,他们众人围攻他一人的行为,又怎能让人继续袖手旁观?
      玉修遂抽出长剑也跳入打斗的人群中,与江承炀并肩而战合力对抗众人。
      那伙人功夫有强有弱参差不齐,之前二十几个围攻承炀一个也就是勉强仗着人多一时不败,现在玉修再参进来,他们马上便露出了下风。
      玉修意在替人解围故出手还不算重,江承炀可不管这些,出剑凛冽招招致命,那群人凡在他手下走过的没有不带伤挂彩的。
      眼见敌他们不过,关朋虎在与江承炀棍剑相错中,被他一掌打在胸口之后,借势闪身跳开丈余,示意众人暂且停手后,一手指着玉修道:
      “哪来的白面书生,敢来坏你家爷爷的事!从今后我江湖弟兄一并将你记作仇人,五湖四海哪里见得都不饶你!”
      接着便与众人,扶着伤的带着死的,出门离了这客栈。明明是败逃,临出门口还不忘丢下恶狠狠的话语:“江承炀,他日再见,爷爷定取你性命不饶!”
      本来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来路,江承炀自然也没有穷追不放的意思,便只是看着他们离去了。
      继而他扭转身看向身边的白衣公子,也不询名问姓只是双手抱拳说了声:“多谢相助”。
      玉修仅是点头一笑,道:“举手之义,不足挂齿。”
      只是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店外马桩上拴的人,便要出店去看,哪知才走到门口即被掌柜的拦住。
      “公子哪里走?”掌柜的一手挡住他,一手揉向胸口缓解满涨的心疼。
      适才那伙人打斗,他只敢躲在内室,探头来看都不敢,好容易听得外面住了声响,战战兢兢的走出来,店内的情形却让他几近昏厥:楼下的桌、椅、长凳统统化为废物,瓷碟瓷碗碎无全尸,连柜台上的账册也散落一地,他的钱啊!
      然而最令他懊恼的却是识人不清,眼前这位公子,先前还指望照顾好他从他身上黑些钱来弥补损失,哪知他竟也是不善之茬,动手打架竟也参与其中。
      眼看他打完也要走,掌柜的顾不得其它便来阻拦。
      玉修还未开言,江承炀倒先说道:“怎么,吃饱了饭还不能离开这了?我们去哪还用你管?”
      掌柜的自来就有几分怕他,便只对着玉修道:“这位公子,小店地处荒凉本小利薄、经营不易,眼见今日被你们打砸成这副模样,小人怎能就这样放你们一走了之。”
      “这……”玉修环顾店内,与人交手时未尝顾忌此刻看来这小店确实被砸得惨不忍睹。
      “动手之人又不止我们两个,你为何不一并拦下之前那些人?”江承炀问道。
      掌柜的倒也实话实说:“那伙人,领头的叫关朋虎是豫西有名的一霸,我怕他躲他还来不及怎敢去惹他?”
      “惹不得他们便不放我们?”
      “我不管,今日你们若不赔钱就哪也别想去!”掌柜的开始耍横。
      江承炀偏不吃硬,脸色一沉动怒道:“那伙人尚且被我打走,你怕他们难道就不怕我?”
      玉修忙在一旁拦着,他又寻思那掌柜的说的倒是不错,他小本经营讨个生活也是不易,自己砸了人家的店铺理应赔些钱财,便出言调和:“江兄稍安勿怒。掌柜的,这些桌、椅、碗、凳,本钱多少?你略算来,我陪你便是。”
      江承炀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少说也要五十两!”那掌柜逮着机会,便露出奸商本相,似贪狼咬住肥羊般不愿轻易撒口。
      玉修向怀中掏出所有散碎银子,数来也不过十五两。他无奈的看向掌柜的,道:“并非是在下偷奸,实在是身上只有这些银两了。”
      他的钱袋日前在街上被宵小窃去,故而此刻只有这些散银在身。
      那掌柜的怎肯依饶,借机提出过分的要求,道:“那就请公子解下腰间的玉带,权且充数好了。”
      毕竟事由己出,江承炀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被逼到宽衣解带的地步,只得伸手也由怀中掏出全部身家,两人的银子放子一起粗略算来已近三十两。
      他冷冷地看向那掌柜问道:“这回总差不多了吧?”意思就是,你的贪欲满足得差不多了吧。
      谁知那掌柜的仍旧贪恋着玉修的腰带,尤不知足地说:
      “还差二十两呢!”
      江承炀彻底被惹怒,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道:“二十两银子都够过一年多的日子了!你这些破桌烂椅能值几个钱?要便要得,不要通通给我拿回来!再敢废话,我把你这二层楼也砸个稀烂!”
      那掌柜被吓得连连点头,诺声道:“够了!够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江承炀撒开他,只提着剑便出了店门。
      玉修本就是来住店的,此刻外面已全黑,他就更不想再走,只是看那掌柜的一脸铁青,估计是不会给他安排住宿了,无奈他也只能一同出门。
      来在店外,果见拴马桩上的人早被放走了。
      “江兄何往?”
      江承炀牵过他的坐骑青骢马,上马之前却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扔向玉修。
      接到掌中,玉修瞧清,竟是自己前日失窃的钱袋。
      “前日长街之上,便是那群盗匪结伙偷了你的钱袋,见里面钱银巨多,他们又起下不良之意,晌午时刻才会在松林边拦截你。”
      原来如此……只是,他怎么不早点拿出来,那样刚刚就不会被那掌柜逼得尴尬。
      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江承炀道:“若适才给了你,怕也都被那黑心之人讹去。”
      “多谢江兄。”
      江承炀平日不爱多言多语,只是今天不知怎的竟多话发起牢骚:
      “我只是不明白,我们为何不同那伙人一样,不管不顾离开便好,却还要被贪心的店家勒索?”
      “若是我们也走掉了,便和之前那群匪类有何不同?”
      “便是这样那掌柜的就能当你、我是好人?”
      “但求问心无愧,我只是不想让这等小事坏了江兄的名声。”
      “沽名钓誉!”他却并不领情。
      “江兄是要继续去追捕那伙盗匪吗?”
      江承炀薄唇紧抿了好一会,道:“你是仗着有身好功夫,可以在他们手下全身而退,却不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好本事。你明明可擒住他们,偏偏姑息养奸又放了他们去祸害别人。我却没有你这样的气度!”
      说完他便翻身上马,冲着玉修双拳一抱当做告别,随后扬鞭而去。
      看着远走的背影,玉修突然想起来,高声喊道:“在下谭玉修,有缘日后再会!”
      谭玉修?
      江承炀在马上听得真切,原来是一剑君子,怪道适才交手那样手下留情。
      谭玉修的名字他自是听过,天行山庄的少庄主啊。他年不过弱冠,江湖阅浅薄,却在不到两年里在江湖上留下了很好的名声。人人都赞他性格敦厚宽良,江湖中多事之人赠他“一剑君子”的雅号,不是夸他剑术精湛能一剑即令对手毙命,而是赞他往往会在关键时刻放对手一剑,饶人一命。
      他虽不大参与江湖之事,到底背靠天行山庄这棵大树,为人又和善又出手大方,自然很得江湖大家的赞誉。
      江承炀禁不住暗想,果然是个世家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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