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顾明思钰

21、【二十一】

　　黑夜之中，汪曼春捏着衣服领口，带着一具还没有缝合完整的身躯，逃命似的逃出于曼丽家。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摸着黑尽力的往前跑。
　　秦般弱的心脏在她胸口跳动，让她看见馄饨摊张老板的脸。于是汪曼春奔到张老板家门口，拍响了他家房门。

　　“救，救命……老张！开门！”她好容易将气喘匀了，才提高了音调，唤。
　　屋里的灯亮了，顺着门缝透出来，随后是重而急的脚步声。房门被‘嘭’的打开，露出张老板带着睡意的脸，和满头的乱发。他问，声音还带着哑：“怎么了？”
　　“你先让我进去我再告诉你！”

　　汪曼春好不容易进了屋子，靠着烛火的光，张老板才看清她的样子——汪曼春浑身都是血污，一张白净的面庞像是被血洗一般，在微弱的烛光之中格外惊悚。他又看向汪曼春的手，她双手捏着已经被血染的看不出颜色的衣领，一双手全是血，整个儿成了个血人。

　　“你……这是怎么了？”饶是见过了大世面的张老板，在此刻看见汪曼春的模样也忍不住抖了一抖，险要说不出话来。
　　汪曼春把手一松，衣领一敞，露出血红的胸膛，吓得张老板赶忙别过脸去。

　　“别怕。”汪曼春说，“我刚才被王天风找去了，记起了自己的身份。王天风说要帮我，把我的心脏还给我。可手术进行到一半，我忽然发现这不是我的心，是般弱的。”
　　“般弱的？”张老板仍然没有回头去看她，“你怎么知道是般弱的？”
　　“心脏放入的同时，我看到了秦般弱的回忆。”
　　“那现在要怎么办？”
　　“你，你会不会做开膛手术？你把般弱的心脏取出来。”
　　“你疯了吧？！”张老板终于转过了头，看向汪曼春，满脸通红，“我怎么会？！”
　　“其实也很简单！”其实汪曼春也不愿意让他做这件事，只可惜自己平时人缘太差，愣是没找到一个同性好友。若她能找到一个女生，才不会让张老板做这件事。只是事到如今，她骑虎难下。而半夜好心开了门的张老板，也顺势被迫淌入这浑水。汪曼春说：“你就把之前缝好的地方剪开，再把心脏拿出来就行了！”
　　“汪曼春你是不是人啊你！”张老板忍不住怒骂。
　　“我不是人！你快点儿！拿出心脏之后我只有七天能找那个该死的、音信全无的、据说为我堕入混沌的秦般弱！”汪曼春急的直跳脚。
　　张老板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忽然愣了一愣，随后他从里屋找出了一把剪子，按汪曼春说的话，当真剪开了她的胸膛，取出了秦般弱的心脏。

　　“谢谢你啊，时不待我，我先走了。”汪曼春捧着那颗心就要出门，被张老板拦了下来。
　　张老板给她找了一个木盒子，把秦般弱的心脏放进去，又说：“我跟你一起去。”
　　“啊？”汪曼春不解张老板的变化之快。
　　“你有秦般弱的下落吗？”
　　“我……我没有。”
　　“那你风风火火的要去哪儿呢？”
　　“我……我不知道啊。”
　　“我知道她在哪儿。你还是跟我走吧。”张老板说着，把汪曼春推出家门。
　　“你知道？”汪曼春跟在张老板屁股后头，不停地问，“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之前还要骗我，瞒着我，叫我般弱？”
　　“那时候你糊涂着。我疯了才叫醒你。”
　　“那般弱在哪儿呢？”
　　“她没有堕入混沌道。”张老板一句话，让汪曼春瞬间放下心来。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的下一句话对汪曼春而言，却犹如惊雷。
　　他说：“她自愿魂飞魄散了。”

　　一时之间，汪曼春觉得空气都凝结了，她开始喘不上气来，憋的面孔通红。隔了好半天，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惊叫：“什么？！”
　　“不过她的魂飞魄散，和其他鬼不太一样。”张老板在汪曼春京叫之后，才又接话。
　　“你一次性说完好不好？！”
　　“自从你失了心脏之后，整个人浑浑噩噩。秦般弱内疚的几乎要崩溃了。于是她去向阎王申请，请求以魂飞魄散还你一个完整。阎王答应了。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王天风给你安装秦般弱的心脏。我只知道秦般弱的躯壳留在谢必安家的后花园了。大概再过个八九百年，她就能醒了。”

　　张老板说到这里，看一眼汪曼春，又接着说：“她毕竟对地府有功，一千年的魂飞魄散算是阎王给她的恩典了。”
　　“有功还要一千年……”汪曼春嘟哝一句。

　　二人行至白无常府邸。
　　远远的，就听到谢必安‘河东吼’：“两位啊，求求你们了！我已经很难做了，你们别来吵我了好不好！赶紧带着秦般弱的心脏走！”
　　汪曼春抱着装着秦般弱心脏的木盒子看了一眼张老板，张老板也看向汪曼春，四目相视间，神会。

　　“谢大人，好久不见啦！”张老板边往门里走，边嚷嚷。
　　汪曼春紧随其后，“是啊！谢大人！我和老张带着般弱来看你了！”
　　下一刻，谢必安披头散发的从屋子里冲出来，“求求你们俩了，你们都是我的大爷行吗？你们要我做的事情我真的做不到。别说把心脏装回去，就是让你们看看，阎王都不许。”说着，谢必安可怜兮兮的看向他们，“拜托了，啊？”
　　张老板又看一眼汪曼春，汪曼春点了点头，抬手突如其来的一掌就把谢必安打晕了过去。

　　“我以为这种事情我动手比较好？”
　　“没事，反正我犯的罪够多了，不缺一条‘袭击地府官员’。”
　　“算了吧，这样我还是目击者呢。知情不报，一样犯罪。”
　　“没事，罪状好歹轻一些。”

　　两人一面说话，张老板一面带着汪曼春走向后花园去。
　　在那里，汪曼春看见一个红木棺材。她上前去，轻轻打开棺材，里面露出了紧闭着双眼，仿佛是在熟睡的秦般弱。

　　“怎么用红木的啊？”汪曼春摸着秦般弱的脸，喃喃，“谢必安也太没有少女心了。”
　　“般弱，我来了。抱歉，让你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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