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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捌 ...

  •   是因为这场秋雨染上风寒,还连带着复发了其他沉疴顽疾。
      从某种意义上说,陆荒在玉生烟帮忙上药的时候卖的那些惨,还真没夸大其词。
      府上的郎中一边为陆荒针灸,一边给在跟前打下手的玉生烟指,他这儿受了什么什么伤,那儿受了什么什么伤。
      忙进忙出的采芙冷冷提了句:“商先生,慎言语。”
      “我要不说,你们谁知道我为保下王爷性命做出过多大努力!”名为商良羽的年轻郎中故作愤懑,在姑娘端盆离去后,又兴致勃勃地点一点陆荒腰间的蜈蚣疤,“我缝的,手艺不错吧。”
      “殿下脾性可真好。”玉生烟由衷感叹,虽说陆荒经常劈他揍他,“要换个谁来,先生这脑袋估计得搬家。”
      “换个谁我可不治,这普天之下的病人千千万,也就他定澜王值得我出手。”商良羽迅速地将陆荒肩膀的一枚银针抽出,带出一股子乌血。
      玉生烟眼皮一跳,郎中喊着“换针”,才慢慢从搭袋里抽了枚新的递过去。
      “为保下他这条金贵命,我也算用尽毕生所学了。”
      玉生烟本想说你才多大点儿年纪就毕生所学,却眼见着郎中将新的银针没入陆荒腹部,那位置是能震动心脏致人死命的鸠尾穴,不由得将人手腕一夺:“你干什么?!”
      “保他性命啊。”商良羽却专心看针,“还好你慢了步,没扎歪。或者也不算是能保他性命吧,只是说能让他苏醒,明日恢复常态上朝。”
      “他这命迟早保不住,只是时间问题;我能做的,就是帮他抢时间。”
      “不过我没想到,王妃您也粗通医术啊。”
      玉生烟松开他腕子,“只是习武......略微知晓致死穴位。你方才那些话,都是专门说给我听的?”
      “随您怎么理解。”商良羽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些银针,“我和这府上的侍女姑娘们不同,她们完全听令于殿下,而我只是一个帮忙看病的郎中,不做错事,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玉生烟不悦地“啧”了声。
      而商良羽不徐不疾地补充道:“另外,我配的那伤药虽然疗效不错,但也经不起殿下没由来地受伤。”
      “他这身体,您也看到了,一点风寒都能垮......当然也许不是风寒呢。”
      玉生烟不傻,明白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
      之后郎中便专心扎针,完事嘱咐了玉生烟两句,随即便拎着药箱和往暖炉里添了把炭火的采晴退了出去。
      为着给陆荒保暖,众人也是想方设法。
      但哪怕有这方法,陆荒还是大半夜冒着寒气钻进玉生烟屋子,其心意不言自明。
      玉生烟只觉燥热,毕竟没到入冬时候,点起炭火不太像话。
      他松了松自己衣领口,依照商良羽说的,轻手轻脚清理了遍陆荒身上的血污,稍稍拢一拢中衣权当穿上,随即将人平稳放倒。
      陆荒没几两肉,刚从车上抱下来都没费多大力气。
      话说这府上的男男女女真够自觉,默认陆荒就是他的事儿了呗;抱也是他抱,脱也是他脱,更别提打杂收尾一条龙。
      “你要哪天一命呜呼,到阴曹地府里可得保佑我。”玉生烟耐下最后一点性子给人压实了被角,“我也就当给自己积阴德了,小破玩意儿。”
      最后的称呼脱口而出,玉生烟也不晓得自己咋忽然来这一嘴。
      陆荒这骨架这块头,和小压根不沾边儿。
      这火炉子烤得慌,玉生烟干脆拎了两边的铜把手,踢开门将它搁在廊前。
      希望待会儿采晴采芙还是谁,看到了给收走。
      另外再过俩时辰,商良羽送药过来,让玉生烟负责喂。
      “他要不张嘴呢?”
      “您可以嘴对嘴喂他嘛,放心,药的疗效不会减损。”
      “......你故意的。”
      “我不管故意无意,我也没法撬他嘴啊,您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心上人嘛,嘴对嘴喂个药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反对还是哪条律法不准许啊?”
      玉生烟没让这货再说下去,他由衷觉得陆荒的脾气真好。
      要换他,今晚城郊就得多一座孤坟。
      其实让他嘴对嘴喂也成,他本身就对陆荒图谋不轨;但是吧,那药看着就苦。
      不想喝......
      “个小破玩意儿。”
      真要死了,别死在我跟前啊。
      不对,不死我跟前也不行,费了颗避水珠给救活的,被鲛绡网切成这样,都不漂亮了。
      早知道这么犟的个小废物,当初就不救活了,至少淹死尸体是完整的。
      哦......还有气儿欸,真有意思。
      玉生烟俯下/身去,咬了口陆荒嘴唇。
      没能撬开牙关,嘶,那待会儿怎么喂啊!

      “谢天谢地,您醒过来了。”
      眼前黑幕撕开一小缕光亮,那声音也趁机涌进来。
      陆荒下意识躲避,可眼睛已经缓缓睁开来,对上玉生烟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忘记他现在人类形态,眼睛长得比较正常。
      “没死,当然醒得过来。”陆荒脑子昏沉,连带着话语都满是敷衍。
      “您这不是废话吗?”玉生烟心直口快,随即还算温柔地将他搀扶起来,并把被子往上拉高些,遮住他裸/露的胸口。
      陆荒嗅到御寒药的味道,很快那调羹就怼到他嘴边。
      “择木?”陆荒避开调羹,看向抱臂倚在窗户边的商良羽。
      “殿下,您这一醒来就找我,会不会不太好?”商良羽望一望床榻边的玉生烟,有意调侃道。
      “我过几日要出城一趟。”陆荒直接略过调侃,正色说道,声音虚弱泛哑。
      还未听商良羽有何回应,他就被玉生烟怼了一勺子热汤药。
      “咽下去。”玉生烟不冷不热地说着,带点儿命令的意思。
      陆荒乖巧地吞咽了一口温热的苦涩,却听商良羽为难道:“我不干涉您去做正事,但您现在的身体最多撑着您安稳上朝。”
      “不去太远。”陆荒说,“只是到莫虚河谷而已,你若不放心,可随我同往。”
      “您是在逼我去见向书律?”商良羽聪颖,一下便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怎么会呢,我一贯不与人为难。”陆荒装傻地笑笑,“是你自己说,我身体撑不住。”
      “您是不为难,您把什么都算进去了。”商良羽冷哼道,“我还是那句话,要他进京做官可以,但别让我晓得他何时进京、落脚何处,不然便是您也没法保他性命。”
      “你只是陪我走一趟而已,他出不出谷我也说不一定啊。”陆荒缓声说道,话音落时调羹又递过来,他只好继续张嘴喝下。
      “我去的话,他就出不了谷了。”商良羽却不上套,“到时王妃陪您吧,我看他粗通医术,还耐心细致,比我照看要好上百倍。”
      “择木,若让他出谷的条件是见你呢?”陆荒也只得把话摊开了说,若非形势所迫,他也不想掺和在这二人的血海深仇里。
      “那就让他一辈子待在山谷里好了。”商良羽笑容无害而灿烂,眼尾泪痣鲜活地冷漠着,“大启疆域辽阔,我就不信别处没个空山先生。”
      “你晓得,我时日不多了。”陆荒定定地望向这笑面冷心的天下名医。
      是名医,同时也是毒医。
      “您这苦肉计,好卑劣。”商良羽收敛了笑意,“以前您可是不屑于用的。”
      “今时不同往日。”陆荒平静道,避开他身旁玉生烟的目光,“待我西去,无人管束你,你大可再找他寻仇。”
      “就算您西去也,您也不愿他死在我手下。”商良羽长太息,“他是您为自己准备的良相,但风云不测,您这创业未半中道崩殂,不得已将他留给五殿下。”
      “您会舍得让我杀他?”
      “你二人的怨仇,我不掺和。”陆荒受不了被这么一口一口地喂,干脆抢过药碗,埋头自顾自喝着,“再者也没有什么不得已,我从来都没打算要那个位子,只是为大启考虑,向籍是最为合适中书令的人选。”
      “以我对向书律的了解,您要打算端坐明堂,他保管第一个替您冲锋陷阵。”商良羽似笑非笑道,“他那家伙恃才傲物,觉得前朝皇帝窝囊废,不值得他奔走劳心,反手就将皇都天祈送给启朝军队。”
      “这也才保障您和先皇无需再修缮天祈这京城,节省了大量人力物力。”
      “我看啊,他哪里是想见我,分明是怒您不争,怕您死他那儿了,找个借口搪塞呢。”
      这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看来是积怨已久。
      陆荒把空碗递还玉生烟,这人似在发愣,碰一下没反应;第二下才把碗双手接过。
      “那行,既然怕我死他那儿,我就在他家门口坐上个一天一夜,苦肉计嘛,我最近用得很熟练。”陆荒挣扎地想要坐端正些,奈何使不上力气,身子直往下沉。
      玉生烟可算把碗放桌上,探身将他肩膀扶了,直接把他放倒。
      “躺着。”又是命令。
      陆荒疑心着这人是不是觉醒了什么不好的记忆,但眼下继续套商良羽才是要紧事,“商先生,您以为如何?”
      “您就不打算放过我了?”商良羽夸张地仰天叹息。
      “我毁的是自己的身体,与商先生有何关系?”陆荒吐息微弱,陷入松软床榻后,浑身针扎的疼痛令他本就微弱的声音愈发颤抖。
      陆荒自己听着,都嫌弃自己不中用。
      不过对商良羽这黑心郎中有用就成,却见年轻医者拧着眉头,泪痣生气勃勃:
      “好啦好啦,那您给他带个话,就说他还欠我一壶榴火酒,没喝上之前我不会动他。”
      榴火酒是用软红玉石榴酿成的一种甜果酒,一般用于在稚子满月礼上招待宾客,寓意多子多福。
      要取人性命,偏偏还要等人娶妻生子,陆荒也不知道该说这郎中什么好。
      “不告知一点近况么?”陆荒问。
      “近况就是,我在您这儿吃好喝好,每天无所事事。”商良羽白了他一眼,“您和王妃休息吧,草民告退。”
      这人还没死呢就不耐烦了,要真死了不得翻天?
      陆荒笑了声,玉生烟推了推他胳膊,“往里睡。”
      但陆荒身上一片麻一片疼,动不了。
      “我今儿是不是太纵着你?”
      还支使上瘾了,你以为还是在海底啊?
      玉生烟不搭理他,自顾自坐到床脚,绕过他占领的区域,往床榻的里侧钻。
      陆荒莫名觉得,这鲛人是不是受委屈了?
      他这忽冷忽热的,我还没委屈呢!陆荒为自己愤愤不平,因为耐不住被冷落,还拉下脸大半夜钻人房里睡,起来就遭风寒这报应。
      一厢情愿,这找谁说理去!
      气上头又得自己给按下去,对,本来就是他一厢情愿,鲛人向来没心没肺,待他好与坏全凭心情。
      枕边一沉,玉生烟挨着陆荒躺下,呼吸就这么打过来。
      “我记得方才你也淋湿了......”陆荒再次没话找话道。
      “没事儿,现在都烤干了。”玉生烟说。
      他探来胳膊,将陆荒的腰一圈,劲儿有点过但很快又放松了去。
      陆荒神思恍惚,只听玉生烟在耳畔吐息:“还冷吗?”
      若是旁的人如此关切,陆荒暂且相信半分,偏偏是这没心肠的海蛮子。
      陆荒半分都不信,可仍是回扣住他的手:
      “不冷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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