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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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点儿热粥的陆荒强迫自己一觉睡到卯时又清醒。
多年的训练使得他就算重病在身，也能调控自己的睡眠时长；当然昏迷不算在里面，要是连昏迷都能调控，他也不至于耽误不少事情。
玉生烟的胳膊还搭在他腰腹上，按照昨晚的记忆，位置没有变。
陆荒屏息提气，一点点将自己挪离玉生烟的桎梏；他做这事儿轻车熟路，因为一般都是玉生烟桎梏他。
年纪小时倒想过反击，但奈何鲛人浑身滑溜溜，搂一会儿就会被大尾巴拍走。
嗯......但这会儿玉生烟是人形；前天晚上和他一起睡的时候也是人形。
陆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
而身体比脑子实诚，直接翻过去，骨碌搂着一倒，玉生烟由侧躺变为平躺，身上压着个陆荒。
啊嘞，把人搂醒了。
陆荒赶忙把脸从玉生烟胸膛拔/出来，装作大梦初醒的昏沉模样：
“怎，怎么了？”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玉生烟声音冷冷，连敬称都不带。
走南闯过鬼的陆荒早已不再是当初那能被三言两语吓唬住的莽撞孩子，自顾自言辞镇定道：“可能是孤起床翻身，把你给压着了。”
“您之前睡里侧，起床翻身都没把我翻醒。”玉生烟收敛了冷意，恢复到之前懒散模样，困倦地说道。
“之前身体好嘛。”陆荒话里有话，有点小心地重新倚靠回身/下人肩头，觉察到他没甚反应，便得寸进尺地再蹭了蹭。
“看在我昨儿对您这么尽心力的份上，别还跟我记仇。”玉生烟讨巧卖着乖，但陆荒仍是能听出其中暗涌的居高临下。
总感觉这货真要恢复完全记忆，他就占不了人便宜了......不对，以牙还牙的事儿怎么能叫占便宜呢？
“本来就是我准许你的，真要记仇非大丈夫所为。”前一刻嘴上还正儿八经，紧接着就往玉生烟肩膀咬了口。
爽啊，君子报仇，死之前都不晚。
“您属狗的吗？”玉生烟疼得直抽气，抓了他腰侧的软肉想把他掀开。
陆荒趁机松了口，哀哀地说：“我身上还疼得厉害。”
抓着他腰的手松了松，放开来，“您不去上朝了？”玉生烟无可奈何道。
陆荒不答，摸索着怼人脖颈又是一口。
没鳞片的皮肤嘬上去更舒服，但有鳞片是不可磨灭的回忆，陆荒打算着找个日子把鱼推水里泡一俩时辰。
咬完，颇为正经又颇为嫌人地问一句：“你心疼我？”
“我心疼我自己。”玉生烟没好气地拍了陆荒脊背一巴掌，“这大清早的......”
话还没说完，陆荒便抽抽嗒嗒地哼道：“疼......我还要上朝呢。”
玉生烟被堵得心烦意乱，但也只抓了两把他单薄的中衣，“好好好，上朝上朝，我伺候您洗漱穿衣！”
“那就麻烦夫人了。”陆荒笑意盈盈，又觉察到什么似的“哦”了声。
“陆荒，我杀了你。”玉生烟声音若死水般毫无波澜地泛冷。
“惊沙坏掉了。”陆荒为他感到遗憾，“我们互相搭把手，很快的。”
“快是什么好词儿吗？”玉生烟冷声反问，不过语气挺软。
陆荒稍稍翻躺到玉生烟身侧，手下单刀直入而嘴上装疯卖傻：“孤不过二十又三，听不太懂玉公子说什么。”
嘶，摸到了......陆荒感到身侧人一抖，随即他脖颈便被人虎口扼住。
力度不重，甚至有点痒。
“不帮我啊？”陆荒问。
玉生烟咬了口他下巴，“一向只有我玩弄别人的份......”
“帮我。”陆荒吻了吻玉生烟嘴角，并不退让。
摁在脖颈上的手松开，如他所愿般向下游走了去。
“你还蛮熟练......哈啊......”
“你教的，手把手呢。”
采芙惊讶于卯时三刻见到玉生烟歪坐在桌前的身影。
他身旁的陆荒已换好正红官服，没事人一般端着碗南瓜小米糊，只是鲜艳的耳坠子与官服一道衬得那脸色如纸。
饭后得再添一剂驱寒药了，采芙心里轻轻拧着，暂且也没管这二人之间流转的古怪气氛，悄声到门外廊前看一看天色，没什么云，应是晌晴天。
不由得因此放下心来。
再回屋时，陆荒照例招她围桌用膳，又拿手肘撞了撞一边没个正形的玉生烟。
“不吃点儿什么？”陆荒问。
玉生烟恹恹道：“没胃口。”
采芙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不过很多年后他便一直这般恹恹无生趣。
那时候采芙不在王府常住了，她搬出去，伴青灯古佛、晨钟暮鼓。
玉生烟偶尔到城郊的尼姑庵找她，大抵都是蹭饭。
糙米熬成的粥，野菜炖的汤，还有死面馒头就盐巴。
他倒也没嫌弃，给什么吃什么，偶尔提一句，让她回府上继续做管事丫鬟。
采芙只摇头，不回话。
有那么一天，仿佛是突发奇想，玉生烟来了句：“要是阿野回来，你们一个二个都不在，他会难过的。”
采芙停下木鱼，稍稍地抬了眼：“玉将军，王爷不会回来了。”
她没对上玉生烟的眼睛，因为那眼眸已经不复当初戏谑的浅琥珀色，而是灼灼逼人的灿金。
犹如妖孽一般......对，他怎么不是个妖孽呢？把王爷三魂七魄都勾了去。
采芙自嘲地笑笑，木鱼声又“咚咚”响起。
而玉生烟却说：“他会的，我能感觉到。”
“十年了，将军。”采芙说。
玉生烟径自喝掉手边如药的佛手茶，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不信佛，别敲了。”
采芙自是晓得王爷不信鬼神，否则怎么会恶疾缠身仍要强硬支撑。
她照例想把陆荒送上马车，而玉生烟已经恹恹地跟了上去。
于是陆荒没有听见她轻声请求：“殿下，若今日无事，还请早些回来。”
她只能眼睁睁看玉生烟将陆荒搀扶，陆荒则拈了他一缕未束的长发：“记得把仪容整理下。”
玉生烟想要反驳什么，陆荒回过头，冲采芙笑笑：
“采芙，待会儿给他找些发簪和带子，用我之前的那些吧。”
采芙低低地应了声：“喏。”
而随着车马远去，蔫蔫的玉生烟说道：“你不用给我找什么带子簪子，我想去温泉池里泡会儿。”
采芙看出他仍是心烦意乱，但在这乱与烦之下，又是遮掩不住的欢喜。
“不晓得是怎么了，”玉生烟拍了拍自己面颊，“就是想静一静。”
采芙“嗯”了声，东方泛起鱼肚白。
屋檐滴答，街头门前水洼片片，吸一口气都是雨后的清新与潮湿。
“小心路滑。”木鱼声未落，而访客已踏着积水的青石板远去。
不再年轻的女居士挑亮灯芯，昏黄的灯火映着她经卷上细密工整的小字。
暗自思忖明日是何天气，却又不肯起身移步到庭前。
看一看有无云层便知晓，但没有要出远门的人，这些她也不用再操心了。
温泉池水暖，且又因他清晨未能睡好，一滑进池子就昏沉。
玉生烟仰面倚靠在池子边缘，望着那木制的棚顶微微失神。
陆荒这货，也太会享受吧！
不过念及自己只是过来冷静的，也便没有劳烦府中仆从把棚顶打开。
好烦啊，陆荒是不是命里克他？要搁以往谁惹他这般心烦，城郊今晚又会多一座孤坟。
嗯，他为什么要说又？
很烦，但又不能动这货，动了遭人阴阳怪气，还要遭人哭哭啼啼。
不动直接跑路，他又更烦，那种漂泊不定的孤寂感会卷土重来。
可是陆荒玩弄他，跟猫逮着耗子不吃可劲儿逗一样。
玉生烟不想当耗子。
他本来预想着要把陆荒耍得团团转，不管是刺杀还是上床，主动权都应该在他这边。
然而，然而陆荒这小子......玉生烟攥紧拳头，水波摇曳里腕上的红珊瑚珠子醒目明艳。
想了好几天，记忆碎片里都没有这玩意儿的出现，照理说这玩意儿应该很重要，毕竟陆荒那里有配套。
玉生烟往池底滑了滑，水漫到他鼻尖，他整个人算是半躺在池底。
以前怎的没想着找条河找个水塘泡一阵子，鲛人可是淹不死的，亏他想着自己不识水性又懒得去学，回回过河渡江都很小心，船一超载就往底下踹人。
嗯，那一次好像是季王的军队在扬江流经的楚地和人开战，玉生烟也不知受什么感应，军队打了两个多月水仗，他就在那江边或小岛上待了两个多月。
等到仗打完，季王的军队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但仔细想想也不全是，中州原壤之战那次，他的目的地是北方。
也不晓得是北方哪儿，就是北方；原壤打得再热闹也跟他没关系。
他杀那几千人，就是因为他们开战挡着他的路了......
后来就被阮老头抓住，半是威胁半哄骗地把他架进了隐雾门。
不对，加入隐雾门也不是因为老头，而是因为那种莫名的安定感。
只在陆荒身上才能感受到的安定......阮老头本就是和陆荒一伙的。
再加之耳坠和陆荒说之前认识他。
不管他想不想承认，陆荒十有八/九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话说，他费那么老鼻子劲儿，从海底到陆地，从南方水乡一路追到北方平原，就为找这么个惹他心烦的破玩意儿？
还放弃鲛人身份，还失忆......他是被什么东西吃掉脑子了吗？
玉生烟慢慢睁开眼，透过粼粼的池水看见天空海一般湛蓝；猛地坐起身子，水花四溅，他在池底睡着了过去。
而陆荒则跪坐在池边，煞有介事地抹掉溅到脸上的水珠子。
“醒了就上来吧，不然我好好一池子温泉都变鱼汤。”陆荒说，打量他的墨色眼眸一错不错。
玉生烟不消看自己，就知道又被泡回了鱼形。
“我这都没腿了，不好动弹。”玉生烟轻巧地蹬到池边，胳膊放石板上仰面看着池边人，拿尾巴哗哗地拍水。
陆荒也不怕被水溅一身，探手捏了玉生烟蓝金色的耳朵尖。
有点痒，但玉生烟没躲。
他由着陆荒的手指游走，细细勾勒他眼角眉梢，鼻梁嘴唇。
陆荒的指腹停在他唇上，被他舔了口后迅速收回，但又屡教不改地落到他缀了坚硬鳞片的脖颈。
他不躲，可他耐不住。
于是攥了那作乱的手腕，将人往他身边一拉扯。
“噗通”，鱼将人钓到了水里面。
白裳透着粼粼光影，隐约显露出人萧索的肋骨和青白的肌肤。
池子很浅，陆荒却还是如溺水那般，水草一样缠上玉生烟的身躯。
玉生烟就这么被按到了池底，如瀑长发四散，如同密网层叠；而身上人衣袂翩跹，呼吸间吐出一串泡泡，不过脸色倒如常。
陆荒识水性倒也在情理之中，好歹与他这么个鲛人相识。
玉生烟没由来地想笑，生了鱼鳍的精瘦手臂圈住人类同样没多少肉的腰肢，另一只手顺势便兜了那细软短发的后脑勺。
红珊瑚的耳坠闪烁。
“乖一点。”玉生烟下意识说，随即吻上人类分外柔软的嘴唇。
他同样下意识地收敛了冒出来的尖牙以及舌上的倒刺。
可算是撬开那唇齿，舔舐到记忆里断掉一半的犬牙。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