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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柒 ...

  •   这些天玉生烟倒安分下来,每日除了必要的疗伤,没有去烦扰陆荒其他。
      夜里睡觉也乖乖待在自己房间。
      只不过被陆荒夜里爬过一次床,门外有雨,他进来身上都带着夜雨的湿寒。
      玉生烟挣扎起身,却不料陆荒直接将他扑个满怀,“嘭”地额头撞额头一声闷响。
      “您这半夜三更的......有何指教啊?”玉生烟先把人给搂稳了,才揉一揉自个儿脑门。
      力度不大,应该不会起鼓包。
      “你这半夜三更,不睡觉么?”陆荒反而恶人先告状。
      “要睡也被您给撞醒了。”玉生烟无奈道,“虽说在您进来前我没睡着就是。”
      “雨声太吵了?”陆荒低低地笑。
      玉生烟不晓得他笑些什么,“让您给说对了,我耳朵灵,有点儿声音都受不了,除非您给我打晕过去。”
      “行,我不介意给你一巴掌。”陆荒将身一滚,挣开桎梏躺到了他里侧。
      “不必了,不必了,睡不着我也可以想事情。”玉生烟拒绝,却听耳侧窸窸窣窣,陆荒钻进他暖好的被窝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好暖和。”
      “您这是被冷得睡不着?”玉生烟问。
      陆荒不可置否,很快就没了声音。
      玉生烟探出爪子按了按人手臂肩膀,还有脉搏,没死。
      估计睡得老舒坦,留他一人被雨声嘈嘈扰得心烦。
      “杀了你哦。”凑人耳边嘟囔了句,人只觉得痒扭了扭脖子,随后翻身继续安睡。
      大有种你杀归杀,别扰我好梦的洒脱心大。
      玉生烟躺回自己的枕头,身旁冷冽的药香也渐渐融化到柔和,他尝试着闭上眼。
      这困意真是,说来就来。
      只是这些天的梦境里,没有半点关于以往的碎片。
      玉生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于是伴着窗外嘈嘈雨声与身旁人平稳的呼吸,度过了一个没有梦境的夜晚。
      陆荒睡相挺好的,整晚连他衣袖边都没沾到;而且照例醒来就不见人。
      不对,换句话说我睡相也挺好啊。玉生烟后知后觉,这不没压着人嘛。
      陆荒果然哄他寻开心呢。
      门窗外雨仍然下得淅沥,玉生烟在廊前看雨的功夫,听见铃声细细。
      采晴姑娘将今晨的洗漱用品送来。
      “殿下上朝去了。”公事公办地汇报这么一句,都不消玉生烟开口问,“大致午时回来。”
      玉生烟接了铜盆,与还挎只放细软竹枝、盐罐和帕巾提篮的姑娘进房门去。
      将物件放好后,姑娘又道:“王妃若觉得困于屋中烦闷,可去王爷的书房翻找话本。”
      “我还没同王爷说过我这爱好呢。”玉生烟笑笑。
      采晴也没说那是之前陆荒认识他的缘故,只是通知到位了,便又踩着细细铃音远走去。
      待玉生烟洗漱完毕,那铃声又会近前,姑娘带来早膳的食盒,收走铜盆和竹篮子。
      和采芙两个样,但玉生烟真要想她二人探听点儿陆荒往事,她们又都同仇敌忾地闭口不言。
      嗯,所以他只能听陆荒自己卖惨了吗?
      玉生烟承认自己最近是上药上烦了,对黏着陆荒讨他恶心这事儿没那么执着。
      陆荒明显享受着被玉生烟黏着,明面上还要做出那种不在乎不搭理的清高样儿。
      啧,向来只有玉生烟玩弄别人,他怎么甘心被人玩弄?
      而且这人还是知晓他弱点,还可能与他失忆前有瓜葛的陆荒。
      心情不爽,就如同这绵绵不断绝的秋雨。
      玉生烟舔掉嘴角的蛋黄渣,想着今晚陆荒再爬他床,他就动手。
      干完后就杀。
      可惜惊沙坏掉了.......不过陆荒如果是他要找的人,被他杀掉了那岂不是就不用送惊沙了?
      玉生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啊啾。”陆荒这喷嚏打得惊天动地。
      “可真稀奇,你竟然能感染风寒。”赵长宁惊讶得连他最爱的桃酥掉渣了都没发觉。
      “没。”陆荒神情淡然,若无其事地拢一拢官服外的披风,“可能有人背后骂我。”
      “不是我啊,我一向当面骂你。”赵长宁一口把桃酥吞掉,嘟嘟囔囔道。
      “把仪容整理下,那些大人要来了。”陆荒给他丢了块手绢,漫不经心地眯眼望向门外的雨帘。
      果不其然脚步声近,但都是些知礼守礼的,特意在进门前调缓了步子,使得腰间玉玦不晃不摇悄无声息。
      陆荒将他案旁的赵长宁拎起来,却见三省二相、六部各尚书依次进门,两边鱼贯而出的宦官接过众人的雨伞雨披,而宫女则将人依照品级由里向外安排座次。
      门下省的侍中大人与尚书省的尚书令分坐陆荒左右手,二人最先安定下来,自是一眼看到陆荒近旁的赵长宁。
      陆荒只稍稍抬了下眼皮,“府上的小茶童,没见过世面;若有冒犯,还请各位海涵。”
      海涵,能不海涵么?这可是当今圣上的异母弟弟,唯一没被赶出京城的同姓王爷;看摄政王这般重视的模样,保不齐就是下任圣上。
      侍中与尚书令心照不宣地颔首行礼,他俩的不动声色自然也给其余人做了表率。
      而这其余人里,有几位是陆荒的心腹,对赵长宁出现在御书房已然见怪不怪。
      “那就先开启正题。”陆荒屈指轻敲桌案,“给了诸位四五日的时间,能否给孤一个明确的人选了?”
      “中书令之位兹事体大,四五日内就商定妥当,会不会过于草率?”蓄了灰白胡须的侍中晏陶大人沉声反驳。
      他与被陆荒下令乱刀砍死的温侃之同岁,饶是陆荒知晓他二人无多余私交,但也难免会生起兔死狐悲之情。
      “若要商定个一年半载,耽误家国大事,孤可担不起这责任。”陆荒不在意什么兔死狐悲,只要晏陶接下来不像温侃之那样动歪心,以赵长宁这敞亮性子,估计会保他安稳到致仕。
      “于大人,你以为如何?”陆荒将目光移到右手边的尚书令,于朗轩身上。
      于朗轩正值壮年,比陆荒年长十四五岁,为人粗犷不拘小节,披着精细讲究的文官袍却更像披挂上阵的武将。
      为人粗中有细,刚直不阿;所以他不负陆荒所望那般提出一个人选:
      “下官以为,空山先生可担此重任。”
      “空山......你是说前朝丞相之子向籍向书律?”陆荒明知故问,声音朗朗确保每一个字没被雨声吞没,“他近年来名气可大得很。”
      “此人有大才,可惜是前朝戴罪之身,无法参与科举为我朝效力。”于朗轩颇为不平地补充道,“若殿下能摒弃前嫌,亲自请他出山,一来可借此开放科举的渠道;二来其余流落民间的前朝才子也会心中熨帖,甘愿为我朝效命。”
      “先皇过世不足一载,大人如此心急,可是有些不妥啊。”陆荒叹息,实则眼角眉梢的冷漠令近旁的赵长宁都一吐舌头。
      “假惺惺。”小殿下嘟囔着。
      “如今大启急需栋梁之材,以保社稷江山稳固不倾。先皇若在,也定会不拘一格用人才。”尚书令丝毫不退让,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陆荒耳道里嗡嗡响,连带着脑仁也疼。
      怕别真被赵长宁这小子说中,给沾染风寒了吧?
      “此事孤无法擅自做主,还有其余人选么,各位?”陆荒强打起精神,环顾了御书房一圈。
      那几个心腹得到暗示,或说没有人选,或说赞同于朗轩。
      “行吧,孤会好好考虑就是。”陆荒郑重点点头,“另外就是关于北域边境,前几日孤似乎又听说,有几个不长眼的羊倌闯入边界找羊。”
      “先皇去世一年,那些狄人不是丢马就是丢羊,偶尔还放鹰鹫过来,孤也不晓得他们想干什么啊。”
      “哼,你不晓得,你不晓得还有谁晓得?”五殿下再次哼哼唧唧,好在雨声淅沥,而众人都聚精凝神,无暇顾及其他。
      陆荒得以轻悄地掐了把少年的胳膊。
      “唉哟。”叫痛也只能忍着。
      “若狄人仍然图谋不轨,我大启男儿定会与其奉陪到底!”于朗轩中气十足道。
      此语不像方才,是得到在座众人一致应和,年迈的侍中大人也攥紧苍老的拳头。
      毕竟大启安定不过两三载,上到皇室下到百姓都没丢失掉尚武之风。
      若到时陆荒赶不上与北狄再开战,也应是后继有人的。
      不过放不下心哦,赵长宁仍然是个没长大的倒霉孩子。
      陆荒觉得他那时可比赵长宁争气得多,至少都会用诡计给海十下套,在那残暴鲛人手里过个两三百招。
      哦,对,玉生烟原先是叫海十。
      海国的十皇子,简单而没有过于深层的含义。
      “皇叔,您在思/春吗?”倒霉孩子在陆荒眼帘前挥挥手。
      忍着车马颠簸带来的眩晕感,陆荒拍开赵长宁的爪子,“今日带你去御书房,不是让你回来跟我耍贫嘴的。”
      “知道知道。”赵长宁护住脑门,吊儿郎当道,“我只是不解你明明就与那空山交好,为何不顺了于大人的意思,把他提到京城来?”
      “于大人可以提出让向籍过来,其他的尚书也可以,但是我不行。”陆荒耐下性子跟孩子掰开揉碎了讲,“我是摄政王,管着你家江山的。他们提是他们刚直无私,我提就是有造反嫌疑。”
      “造反这事儿嘛,不是赵长清能做主的吗?他要说那几位大人勾结前朝余孽,你还不是没地方说理去?干脆勾结就勾结到底嘛,反正赵长清现在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赵长宁无所谓道,便吃了一记皇叔很有所谓的脑瓜嘣。
      “你好歹给你皇兄些体面吧。”陆荒摇头,怒其不争,“暗地里他确实被架空,明面上他还是代表着你家的江山,做事不要做太绝。”
      “那你今日否了于大人的提议,该怎么把空山先生弄过来?”赵长宁鼓着嘴,哼哼唧唧地问。
      陆荒眉心跳着疼,“今日又非在朝堂,过两日于大人估计还要再正式进言。我也向其他几位打了招呼,到时于大人进言被我否决,他们来几番附议,‘逼’我不拘一格用人才,保住陛下面子的同时,也可以为向籍进京造势。”
      “他是前朝人,若贸然请他出山,朝中舆论会于他不利;但若三省六部支持,让我这摄政王也没法‘为非作歹’,那么底下人自然能看清风向,甘心认同他为中书令。”
      这一番话说得赵长宁有点懵,好一会儿才给出反应:“哦,哦!原来还有这一层,我都没想到!”
      “我单是想到不拘一格用人才!”
      “你单是缺心眼儿罢了。”陆荒冷笑,车马停了,自家车夫在雨帘中喊:
      “到广恒王府了,五殿下!”
      “滚吧。”陆荒不耐地摆摆手。
      “给我多双筷子都不行么,皇叔?”赵长宁委屈巴巴。
      陆荒抬了腿,赵长宁麻溜地拎上油纸伞滚下了车,“皇叔回见!”
      然而皇叔并没有打算与他回见,只是悠悠喊一声:“替我向息夫人问好!”
      也不晓得孩儿连滚带爬有没有听见。
      马车哒哒,颠颠簸簸地向定澜王府驶去。
      陆荒感到喉头堵的那块小石子终于挣脱桎梏地往上涌,被他一声剧烈地咳嗽震出来。
      只舌尖喉头残余苦涩,可惜这粒驱寒药了。
      明明在上车前吞下去的......
      而咳嗽并没有因为药丸的震出而停止,反而愈嗑愈烈。
      而雨声淅沥将他笼在一张潮湿颠簸的网里,没人听得见他的声音,哪怕咳出心肝脾肺......
      “用你自己的办法逃出来吧,小狗。”
      “自己撕碎这网也好,或者找谁帮忙也好,只要你有一条腿出来了,都算你赢。”
      “放心,普通鲛绡编织成的,用蛮力可以撕开......如果你是条应龙的话。”
      在不屑吧,毕竟我只是个人类,脆弱到岩石磨成的钝器都能在脖颈手臂留下痕迹。
      还撕碎鲛绡,手只是碰到都流血了......如果看我那么狼狈死去会让你高兴的话.......
      那么我为什么要如你所愿呢?
      眼前只剩下黑红闪烁的夜幕,陆荒看不见其他东西,脑仁如同被打碎在咸湿的海水里,炸裂地疼痛。
      声音,连海水的声音也没有了......
      我是在哪里?
      黑红闪烁的天幕浮现出一对浅金眼眸,“哟,你竟然出来了?”
      “我赢了。”陆荒听见自己声音沙哑,犹如野兽低吼。
      “是,仅凭蛮力......”那双眼睛不悦地别开到另一边。
      “我赢了!”低吼便为嘶吼,喉咙里全是血的腥甜。
      陆荒扑上前去,心里那头野兽咆哮着不甘的沸血......他一头扎进了不见底的深渊里。
      耳边轻轻传来某人的叹息:“这就不行了吗?”
      是吧,我果然没用,果然还是没入得了你的眼......
      而那人呼出一口气:“我还没进行最后一次刺杀呢。”
      陆荒下意识地一抓,满掌潮湿;不过是隔着衣料,不是赤/裸的身躯。
      “您可真是,昏倒了还袭/胸,非君子大丈夫所为......”
      陆荒艰难地抬抬手,一巴掌下去,清脆一响。
      倒把他打得眼神清明,眼睁睁看着自己趴玉生烟怀里,俩人半跪半坐在轿厢前,看这架势,玉生烟是想把他往车下抱。
      结果不知怎么俩人都在雨里傻坐着。
      “我能还您一巴掌么?”玉生烟礼貌反问。
      “不能。”陆荒说完,便又彻底昏倒过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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