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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陆 ...

  •   陆荒似乎惊讶于采芙的不在场,玉生烟心虚地别开眼,不敢告诉陆荒姑娘生他的气,肯定不会领他来王府门前。
      果真还是采晴好相处,没过问其他多余的事情。
      那不是吃饱又睡,睡足了搁府中闲逛,偶遇拎着小竹篮去厨房的采晴,殷切帮姑娘提东西,想撬一点有关陆荒和采芙的八卦,姑娘只看一看天色,神情淡然:
      “殿下要回来了,王妃您跟奴婢去门前接引吗?”
      反正无事可做,玉生烟应下;马车哒哒停在门口阶前,出来的却是个毛头孩子,忙里忙张跳下车辕,张口就问:“采芙姐姐呢?”
      得,玉生烟装作没有听见,径自跳上车乘,留孩子跟采晴喳喳哇哇。
      “殿下您还挺心大。”玉生烟把人搀稳了,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跟陆荒咬耳朵,“准许采晴带我出来,还不怕我逃跑。”
      “你不是还有未竟的事业嘛。”陆荒眯了眯眼,“再者说,你眼下逃跑和几个月后跑也没什么差别。”
      他们跨入那扇玄门,采晴领着小毛孩远远走在前边。
      玉生烟说:“我看您气色不错,我要不逮着您,您该和那小孩一样蹦到天上去。”
      “勉强支撑而已。”陆荒立马腿软地半倚靠在玉生烟肩头,“要做样子给那孩子看。”
      “哦?”玉生烟挑眉,顺势腾了条胳膊圈住了陆荒那一握腰,“这不我撑着您,就别勉强了。”
      陆荒却挣脱了他胳膊,没事人一般大步向前:“我没什么好处给你,另外那孩子是客,在客人面前就暂且别同我胡闹。”
      “唉呀,这您可误会我了。”玉生烟三步并两步地追赶上,“我是那种不识大体贪图蝇头小利的人吗?”
      “无事献殷勤......”陆荒悠悠道。
      “我现在是您妻子嘛。”玉生烟抢话道。
      陆荒回过脸来,秋日正午的阳光明媚又澄澈,使得他那双黑眼睛都染上鎏金的颜色。
      上下扫了玉生烟一眼,扭过头继续大步流星地走。
      “把仪容整理下。”陆荒说,“披头散发像什么话。”
      “您又没给发绳......要不我也把头发绞了?”
      “欸欸,您等等我啊!”

      赵长宁在前厅见着采芙,并左右确定她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后,才漫不经心地把注意力放到陆荒身旁那白衣散发的青年身上。
      饶是五殿下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暗叹这青年漂亮得不似常人;和陆荒并肩而立,仿佛从窗棂门外透进的所有天光,都汇于他二人眼角眉梢。
      “果真阮老先生到退隐之前都不放弃美人计,收个关门弟子比仙女还动人三分。”赵长宁熟稔地模仿年长者轻佻的语气,调侃着这陪他们演了场戏的无知小刺客。
      并没有意识到他心心念念的阿姐不轻不重剜了他一眼,轻悄无声地退去了后厅。
      “五殿下说笑了。”经陆荒提醒后,青年游刃有余地回敬道,“您也果真如传闻那般口无遮拦。”
      嘿,赵长宁一下子脾气被引燃,但想到母妃的嘱咐,只得僵硬咽下喉咙那口气,寻了把朱桐椅大咧咧瘫坐,“陆平野,什么时候开饭啊?”
      “你先喝点儿茶。”陆荒没多搭理他,采晴适时端上茶盏。
      甜柑茶,满口清甜新鲜,尝得出来是用今年最早一批蜜柑榨汁,配上烘炒过后的白毫茶叶调制而成,定澜王是个会享受的。
      所以赵长宁万分乐意打着向皇叔学习的幌子,来这府上蹭吃蹭喝。
      而另一边青年携了陆荒的手坐主位,亲昵地问他:“平野是您的字?”
      赵长宁斜斜地觑着这对儿挨挨挤挤、像被麦芽糖黏在一块的年轻男人,只顾庆幸陆荒是个断袖,配不上他天下第一好的采芙姐,自然便没听清他们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很多年后赵长宁坐上那主位,哪怕仍是定澜府的客人,但此时他成了整个大启的主人。
      那漂亮得好似妖精的男人相貌依旧,只是乌发高束一身劲装,没了半点懒散无骨的妖媚模样。
      “定澜公故去九载有余,爱卿亦在朕麾下尽忠九年,至今还是不愿将这王府改为将军府么?”年轻的皇语气沉沉,是在问询也是在命令。
      “臣本以为这些年陛下您学到点儿惜字如金,看来还不如年少了。”男人却回避这问题,妖冶的金色瞳孔如闪烁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可是陆荒不会回来了。”皇苦笑,干脆更加口无遮拦。
      反正现今这人除了能挑挑刺,也不能奈他如何。
      “原野上的草是烧不尽的,或许他明天就能苏醒。”男人笃定地平静着,赵长宁试图从那金瞳里找寻出一丝动摇。
      可惜没有。
      “除非你用什么妖术吧。”赵长宁颓废地扶额,“但出于朕个人的私心,他还是躺在那里比较好。”
      “玉生烟,若我这皇叔再长寿些,大启恐怕就要改姓成陆了。朕自知那驯鲛采珠之法有致命漏洞,拿到玉玺后都还辗转反侧。”
      “想啊,如果我面对的鲛人并非传说中的纯良,而是一种体力智力远胜于我的残忍怪物,我将如何驯服它直至令它落泪生珠?”
      “陆荒......应该答对了此问,并且回答得极为出色。”
      面对层层逼问,男人也只淡淡说道:“治国又并非驯鲛,陛下何必耿耿于怀。”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陆荒并没有给我。”赵长宁却并不松口。
      “又不什么好答案。”男人笑笑,这些年赵长宁很少在他面上见到这般轻松的神情,他干脆从朱桐椅上站起来,大步走出前厅,走到盛了一方天朗气清的庭院里。
      赵长宁正欲起身跟过去,却听男人在秋色明媚里朗声说道:“他只不过是和那鲛人撕咬了数百回合,并且输了数百回合。”
      “但输了数百回合都没让他放弃撕咬,从鲛人手臂咬下块肉来都不罢休。”
      “鲛人活了两千多岁,没见过他这样的疯子;比他次一点儿的疯子是条应龙,早就被鲛人分尸埋在海底深渊。”
      “可他是个人,长得还算标志,偶尔也还有点可爱;鲛人不想那么残忍地对待他。”
      “换句话说,他用他的发疯让鲛人在心里认了输。”
      赵长宁终究忍不住起身,急声问:“然后呢?”
      “您只是问他的驯鲛之法,并没问其他。”男人携了满袖秋风进门,浅浅地夹杂着某种潮湿的气息。
      也许是要下雨了,赵长宁想。
      不过尚在少年时的他并没有考虑太长远的事情,他为着午膳上了道清蒸鳜鱼而欢呼雀跃,直说念着吃鱼好些天了,皇叔果然懂他心思。
      于是年少的王爷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陆荒苍白到不正常的脸色,以及席间侍女给他专门端上的小碗羹汤。
      如果赵长宁细看,会发现那羹汤呈乌黑色,而陆荒近旁的青年则眉头轻皱。
      流露出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之色。

      “哇,这是您自己包扎的吗?结打得好丑。”玉生烟毫无良心地扯一扯陆荒胸口带血的纱布。
      这人倒真能忍,连带血肉地揭下纱布,眉头不皱一下。
      “府上都是些姑娘家,不便烦扰。”陆荒瞅了眼被玉生烟丢到木盆里泡着的血纱布,“把那边的药膏拿一下。”
      “我帮你涂?”玉生烟拧开盖子,“凭您这条件这地位,招俩贴身小厮不行么?”
      “可能我比较有断袖的自觉,怕在人前暴露本性,毁了人家一生平稳。”陆荒将正红的官服敞开些,露出一大片青白胸膛。
      先前要招待广恒王那小子,也就不便回卧房换衣服;穿着这正红绸面绣鹤形的宽袖长裾,板板正正吃完一餐饭。
      而无论是在饭桌前,还是此时解衣宽带于床榻,陆荒都端正挺拔地坐着,打眼望过去还颇有文人风骨。
      不过玉生烟知晓他是武将出身。
      “怎么,你反悔不给我上药了?”陆荒的声音勾回玉生烟跑偏的神思。
      “不反悔,哪能反悔呢?”玉生烟忙忙应答,“您放松好了,这会儿上药,又不是在上朝。”
      “你不对我动刀子啦?”陆荒深深地凝望着他。
      “我刀坏了。”玉生烟取了崭新的白纱,以内力趋热,蘸了层暖软化好了的疗伤白药,便耐心细致地向陆荒胸前的刀口抹去。
      但说话依旧讨人嫌。
      陆荒哂笑:“我给你修。”
      “嗯嗯?”惊愕之间,给人上药的手都重了两分。
      陆荒依旧一声没吭。
      “看来还是伤得不重。”玉生烟叹气,“昨儿您就骗我同情呢,哭得那么惨兮兮。”
      陆荒闷了一会会,抽噎之声很快从喉咙挤出来。
      “确实没什么大碍。”抽抽也就算了,眼圈随之都绯红,“就是疼了点儿。”
      “我以前还受过比这更疼的伤呢。”
      不消他说,玉生烟也看到他袒露的身躯上,有那么一道道伤痕嶙峋。
      “那不是......都养好了吗......”玉生烟莫名有些心虚。
      “养好了之前也疼啊。”陆荒不饶过他似的,紧追不舍地说,“我还被缝过针,从山崖上摔下去差点断掉尾椎骨......还好有杂树挡了,只是伤了左腿。”
      “好惨啊,所以呢?”玉生烟冷漠反问。
      陆荒别过脸去,“没什么,只是顺口一说。”
      玉生烟分明瞧见他眼尾红得厉害,一滴眼泪倔强地落了下来。
      不知为何,心脏随之一颤。
      奇怪的感觉。
      玉生烟把这归结为他实在不喜欢别人哭哭啼啼。
      给陆荒简单利落的包扎好后,玉生烟给他扯了扯衣服,掩住裸/露的肩膀。
      好在他收起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变回了清冷淡然。
      玉生烟起身将膏药放回,又就着干净的湿帕子擦了手,正打算摇铃唤侍女过来收拾残局;身后却传来声闷响,陆荒衣不蔽体地昏倒在床。
      这样子也确实不好唤姑娘们过来。
      玉生烟认命地挨着他坐下,将人放平坦了,再把被褥覆盖上去。
      “你也是心大。”玉生烟不轻不重地拍了陆荒一把,隔着被子闷闷地响,“不怕我这会儿下手啊?”
      陆荒心大而平静地昏睡着,眼睫湿润。
      玉生烟心烦地别开眼,从桌子看到椅子,最后又把目光落回床帐子。
      果然还是杀掉吧,管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玉生烟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愤愤地抹去陆荒眼角温热的泪水。
      在隐雾门藏着掖着当刺客时,玉生烟也没有两耳不知窗外事。
      相反,他对这天下局势还颇为了解。
      如今是大启二世,舜天元年;启皇二世于一月继位,定澜王陆荒受先皇遗昭,任摄政王以辅佐。
      但据说现今的启皇并不是摄政王心仪的继承人选,而是丞相温侃之的得意门生。
      摄政王与丞相的恩怨,从先皇尚未登基时就开始了。
      所以这次丞相所谓造反被摄政王清剿,全然在人意料之内。
      至于今日见到的那广恒王,怕才是陆荒心中真正的启皇人选。
      玉生烟拿不准陆荒的心思,毕竟看广恒王那小屁孩的表现,也不太像下任天子。
      不稳重,且没城府,对陆荒明面不敬,实则还蛮言听计从的。
      推翻一个小孩再扶上另一小孩,陆荒是当摄政王当上瘾了?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得自己坐明堂试试,他也没有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癖/好。
      要就只要万人之上嘛,那该多痛快。
      还是说因为真要死了,帮小屁孩扫清登基阻碍?
      那小屁孩给了他多少好处,还是说拿捏住了他把柄?
      玉生烟是真想不通。
      好在这与他其实关系不大。
      还是想一想怎么把这标志的尤物吃到嘴吧,要趁现在么?
      玉生烟俯下/身,盯着这苍白睡颜好一阵,没能下得去口。
      罢了,来日方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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