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不睡觉》池易也

23、第二十三章

　　之后就是放暑假了。
　　方行楷在家里是待不住的，每天都得出门溜上两圈。他觉得自己上辈子那肯定就是一只哈士奇。
　　有次去图书馆见着今觉山他们了，于是他后来天天都去图书馆。
　　今觉山家离学校最近，聚会都在他家。说是聚会，其实也就是在家里玩扑克牌，看电视剧，或者是找个地方各玩各的，玩累了就睡在沙发上。

　　今觉山家里三室一厅，父母成天不在家，有的是床。方行楷不睡床，他爱睡沙发，今觉山说他没有享福的命。他说睡沙发好啊，睡沙发开心。
　　他睡的地方是第一次来今觉山家里，今觉山睡的那个位置。他躺在沙发上，脑子里突然想起那天的今觉山来。
　　今觉山那时候脸好红，眼睛闭着躺在沙发上，浑身都是酒气，热气扑在自己的脸上，脖子上。他的手搭在方行楷的手上，骨节分明，好冰，在夏天握着他的手就像是冰镇汽水，他握得很松，很容易甩掉。
　　方行楷在想，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把他的手拿开呢，他想不明白。
　　他把脸贴在沙发上，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自己身上，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他保持着那个姿势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今觉山坐在餐厅的木头椅子上玩手机。
　　他就这么恍惚地看着今觉山，窗子外边的阳光倾泻进来，倒在今觉山的背后，他发现今觉山的头发是栗子色的，搭在鼻梁上，显得他鼻梁格外高。
　　今觉山察觉了他的注视，抬起头看他。今觉山有微笑唇，对视的时候好温柔。
　　方行楷听见自己的心跳，他的心就像那天送他回家出门的时候一样，在自己胸腔里狂奔，喉咙发干，就像是要从那里跳出来一般。
　　他欲盖弥彰地闭上眼睛，他紧闭着嘴，他在想那是喜欢吧。
　　他闭上眼还是可以看到今觉山的脸，是刚才那一眼凝望留下的影像。
　　他听见今觉山在笑，他睁开眼睛。

　　“我定了外卖，你醒了要不要一起吃？”今觉山冲他晃了晃手里的下单界面。
　　他们坐电梯，去顶楼吃外卖，是烧烤和冰镇柠檬汁。
　　烧烤重油盐，吃了没几口就腻了，倒是两个人抢着喝送的那一打柠檬汁。方行楷拿着吸管往今觉山瓶子里扎，被酸得龇牙咧嘴。
　　今觉山笑他，柠檬汁喝完了，今觉山下楼打了凉白开，两个人就这么在顶楼吃烧烤。
　　那时候是傍晚，太阳慢慢地沉下去，漫天都是红云。
　　天台的风很凉快，晾衣服的线在空中交错，有飞鸟在上边休息。
　　他们坐在顶楼的楼梯架子上，伸着腿，靠着楼梯吃烧烤。
　　今觉山的心里突然跳出两个字“永远”。和他在一起吧，和他在一起到永远也挺好。

　　告别时太阳完全落下，高楼的灯光亮起来。
　　方行楷提着那袋垃圾，右手挥着和今觉山说再见，他说的是“明天见。”他明天也来，今觉山问他明天几点，他说下午，下午三点。
　　他来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路，那条路的上边就是今觉山他家，那里有一棵樱花树。夏天的樱花树和其他树没什么差别，是今觉山告诉他的，他说楼下的樱花树开花很好看。
　　他后来又补了一句，“樱花树三月大概会开，你要来看。”
　　方行楷当时其实不在意这句话的，可是莫名其妙地记了很久。在后来的某一天他想起，才恍然觉得，这应该是他在给自己告白。

　　他们后来在天台这里度过了半个暑假。
　　他们在顶楼写作业，快到傍晚，太阳不太大的时候去。
　　有时候他们坐得有些远，时不时就会抬起头看一眼对方，目光总是交错的。方行楷遇到不懂的题目会拿着卷子来问今觉山，他说，“山哥。”
　　方行楷在他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列公式，翻书给他讲解题目的来龙去脉。他们做题的时候凑得有些近了，方行楷的头发蹭到今觉山的耳朵，那里总是红了一片。
　　方行楷剪了个中分，他的头发盖住眉毛，暑假的时候一直没有去剪，已经留的有些长了，题目想不出来的时候他总喜欢用手去扒拉。
　　上次去图书馆的时候，沈佳看得烦，给他拿了个夹子夹着，做题的时候露出额头，好乖好乖。

　　沈佳的微电影一直没有起色。
　　有天不知为什么，播放量一夜起飞，她在图书馆里激动地踢腿。她打电话约了当时的演员出来聚餐。
　　今觉山和方行楷离得最近，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这时候距离方行楷觉察到自己对今觉山的喜欢，已经一月有余。
　　他心里总是掠过林旭说的话，今觉山做的事。他觉得今觉山是喜欢他的，他又怕自己自作多情。他看今觉山的眼神不够坦荡，看一眼，再看一眼。
　　沈佳用手肘捅他，一下又一下，他这才醒过来。
　　“可以么？”沈佳问他。
　　方行楷没缓过神，问她，“什么？”
　　“我问你去电影院看我们拍的微电影，看完再去吃饭，可以么？”
　　“可以的。”方行楷点点头。

　　他们去的是私人影院，虽然不大但是剧组的人总共也就十来个，绰绰有余了。
　　电影院老板在后面把灯打开，白色的光就从头顶照进来，无数细碎的灰尘在空中飞，周围好安静。
　　方行楷和今觉山独占最后一排，那么空，他们挨得那么近。
　　幕布亮起来，方行楷可以借着光看见今觉山的脸。他就算知道今觉山的嘴唇是微笑唇，心里仍然在想，他是否在因为剧情而笑。
　　方行楷看了好几遍，他几乎能够把剧情背下来。拍摄的时候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列车匀速驶过。花絮里他靠在今觉山的肩膀上，睡得好香。今觉山的肩胛骨戳着自己，醒来的时候脖子上一片红印。
　　电影在往后播放，电车开动，有一段长镜头。
　　配乐是沈佳选的一段钢琴曲，配着洒进来的夕阳，好适合告白。于是手稿里有一句台词，“我能吻你么？”
　　后来因为不能过审被剪辑掉了，留下一段长的空白画面。
　　这时候方行楷突然又想起来这句话，他鬼使神差似的轻声问，“我可以吻你么？”
　　就像剧里安排的那样，今觉山冲他点头，说，“好。”
　　剧里的林文和陆里就像在现实中活过来一样，方行楷借着这一秒的恍惚，亲吻今觉山的脸颊。
　　今觉山把脸侧过来，他们接吻，只是唇贴着唇。他们一下子靠得好近，心跳通过唇传递过去，比赛似的加速。方行楷不敢呼吸，他怕惊扰这一刻。
　　灰尘纷纷扬扬地往下落，就像是婚礼的彩带。
　　电影转场了，他们不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这一刻眼里只有对方，就像陆里在最初孤注一掷只要林文。
　　他们拥抱，就像是所有爱情故事里说好的那样，相爱需要拥抱需要接吻。
　　电影院好空，他们的位置好小，把手拦住他们，让他们的拥抱不是很顺利。前面坐着好多人，观看陆里和林文的爱情，演员在底下互相倾诉爱意，无人知晓。
　　他们继续看电影，只是现在牵着手。

　　最后一刻，陆里杀死林文。
　　今觉山拉着的手不自觉地缩紧，他自言自语似的说，“对不起。”
　　“小今，我是方行楷，我不是林文。”
　　方行楷一字一顿地说，他说得很认真，他用力地反握住今觉山的手，“方行楷喜欢今觉山。”
　　今觉山看着电影里一片的蓝色落下眼泪，方行楷亲吻他的眼角，止住他的泪。
　　这一次滔天的海水没有淹没爱人。
　　沈佳偶然回头一望，看到他们握着的手，心里明白，自己倒是做了次好红娘。

作者有话说

　　亲了！！！！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