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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原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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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江总请我,有何贵干?”从前亲手操盘压倒江家的最后一根稻草的陶晟正坐在江黎对面。
江黎端起面前了咖啡:“想必您明知我想问些什么。”
“我不知道。”陶晟装傻,“还望您明示。”
“那我就直说了,”江黎放下杯子,“四年前的夏天,您在为谁效力?”
“凭你在我们这点地方里的能耐,这都查不到吗?”陶晟并不打算让他得到他想要的。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为何这些年安家从来不曾摆在明面上过,只是您跟着安翼城三十年,自然深得他心吧。”江黎扯开话题。
陶晟冷笑一声:“不过是工作而已。”
“哦?那可是安和越也能调动您了?”江黎用安家最草包的儿子试探。
果然陶晟面色带了讥讽:“也得看看他是谁。”
江黎往后靠去:“我们也就不多聊了。”
他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安和越是使唤不动陶晟的。安和越再不济也是安翼城的小儿子,虽说没什么可能继承企业,但与他亲哥哥安和徽现在也算是一派的势力,又有安翼城对这个最小儿子的偏爱,仍对陶晟没半分权力。那兰家呢?作为一个安家的合作伙伴,甚至是用过就扔的合作伙伴,难道可以请动陶晟为兰家办事吗?
江黎的希望翻腾着撞向他的心,如果不是兰家该多好呢?
卢远舟的电话打来:“问出来了吗?”
江黎叹口气:“盯着安家兄弟了吗?还是从草包嘴里套话吧。”
“小也哥,我已经在找房子了,找好了马上就搬出去了。”在安和也第一百零八次贴着舒颜进家门却看见客厅里端端正正坐着的兰时,向兰时投来幽怨的目光下,兰时说。
“别管他。”舒颜笑着向兰时,拍拍安和也的手。
安和也欲求不满,拉过人在门口亲了一口,走了。
“谁让他之前没完没了记恨我,不能让他为所欲为。”舒颜在兰时身边笑着坐下。
“那我也得搬出去啦,在你这住了这么久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兰时靠向姐姐。
“不许跟我客气。”舒颜道。
“工作这么久,待遇一直很好的,我已经攒下不少钱了,出去租个房子完全没问题的。我也想把爸爸接来一起,我在这里麻烦你,爸爸在舒家麻烦姨父姨母,我一点也不能心安理得。”兰时解释。
“姨父那边真的不用操心,自从姨父搬去了我爸就再也不没事来念叨我了,他俩一起钓鱼可自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你现在也没多少积蓄,姨父也过了半生悠闲生活,跟你出去住还得为你洗洗涮涮,不许带姨父出去受苦!”舒颜拦她。
“姐,我总不能一直赖在你这里吧。”
“怎么不能?要是你不好意思,房租再给我涨两百块。”
“那小也哥怎么办?”
舒颜被逗笑:“好啦,你别担心这些事情,下个月开始房租真的要涨一点了。”
“那我要不直接打给小也哥吧。省得他总是敢怒不敢言地瞪我。”
“打给他倒是合适。”舒颜点头称是,神神秘秘地,“因为下个月我就搬过去跟他住了。”
兰时笑她:“打脸疼不疼?是谁说的不能让他为所欲为。”
“没有没有,没有为所欲为,他答应我一天三餐都他包了。”舒颜放松和兰时一起靠在沙发上。
“我不也在家管你的饭吗?”
“不不不,他还答应每天给我做爱心便当,等什么时候他毁约了,我就再搬回来住。”
“啧啧啧,狗死的时候每一对情侣都不是无辜的。”
“嘻嘻,作为补偿,狗就在我这安心住下吧。我虽然不住但还是要给自己留个家的,不会把房子租出去,你住在这帮我打扫还给我房租,我求之不得呢。你要是愿意把姨父接过来也可以,只是我觉得姨父不会跟你过来的哈哈。”舒颜认真劝她。
“狗就在这安心住下是什么意思?”兰时跳起来要揍她。
舒颜赶快起身跑进厨房,里面的甜粥奶香四溢,她饿了起来:“快点快点,先吃饭嘛,吃完再打。”
舒颜猜的果然没错,父亲在舒家过得一派自在,她去接也一样被姨父姨母驳回,还讲说要把父亲接回去要拿女婿来换。兰时有些头痛,当时嫁给江黎的时候年纪还轻,没经历过催婚的大阵仗,如今又回到最初的起点,母亲不在了,依然有姨母疼爱关切,耳边唠叨。
只是婚姻啊,兰时走在路上乱想,婚姻该是什么样的呢?婚礼上的白纱,无名指上的对戒,厨房里飘出来的油烟,大床上紧挨着的枕头。
彼时方踏入婚姻,原本两个不甚熟悉的人突然被套入了最亲密的关系,兰时整个人都是一种懵懂的幸福,不知该如何相处,却真心真意日日快乐。
关于如何爱人,如何被爱,兰时一窍不通,实战经验为零。面对江黎的时候更是颇有些手足无措,只江黎耐心修养一概迁就,温温和和从不有怒气。江黎每日一早出门,兰时还迷迷蒙蒙尚在梦中,睁开惺忪睡眼看见江黎西装革履站在门口,道一句:“我出去了。”是去公司还是去出差,去开会还是去调研兰时一概不曾过问,睡醒了就起来饱餐一顿,屋子里转来转去洒扫收纳。
江黎偶尔回来和兰时一起吃晚饭,在饭桌上安安静静的不太讲话,偶尔向兰时汇报一些近期的出差安排,兰时认真点头,看着他把她做的菜都吃光,心里满足又快乐。吃了饭江黎一头扎进书房,兰时不敢打扰,偶尔倒上一杯水送进去,心里悄悄觉得是在举案齐眉。
更多的时候他回来得晚些,那是厨房的灶火早已冷了,兰时也洗过澡窝在被窝里酝酿睡意,半梦半醒觉得床侧突然塌陷了些,带着一个人和缓的呼吸和温度。她在梦里也是笑着的。
彼时江黎尚无心,眼睛里也空空荡荡看不见身边人的笑意温存,兰时那是所求甚少,每日只觉梦想成真。
可若再来一次的婚姻,又该怎么开始呢?
现在轮到她胸腔里空空荡荡,若真有爱意温存,也进不来心门。所有的爱与被爱,倚靠与弃绝,真心与虚妄,一心一意与三心二意全与江黎有关,她全部的感情世界皆由江黎定义,不把江黎忘了,所有的一切就无法重生。可要忘,又怎么可能是件容易事?
江黎结束了一场重要的商业谈判,落地机场时卢远舟来给他接风。
“还是要你亲自出马,这么快就拿下了。”卢远舟将他的行李提上车。
江黎上了车松了松领带,疲倦地靠向椅背:“他们的负责人难缠的很。我也的确下了大功夫。”
“先歇两天吧,下周再回公司上班。”卢远舟发动车子。
“公司这几天怎么样?”江黎问道。
“你放心,一切太平。”卢远舟答,“就是安家那边似乎又要有动作?我们要做什么吗?”
“是谁出面?”江黎挑眉。
“安家老大带着他的草包弟弟,上次捅的篓子都扔给安家老二收场了,这两个人估计是想着扭转一下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形象,盯上了北边那片地皮。”卢远舟道·。
虽说上次狠整了安家一次,已将当年他们趁火打劫的钱财尽数吐了出来,但这两个家伙如此大张旗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折腾,不去掺和掺和就太亏了。况且自从上次查过陶晟之后江黎就没断了继续探寻当年的真相,蛛丝马迹错综复杂,真相却总是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下,若是能套出安老爷子这两个宝贝儿子嘴里的话来,恐怕一切烦忧便能就此迎刃而解。
江黎略一思忖,闭上眼睛轻声道:“谁能拿到那块地皮,还不是各凭本事?”
“哥,那块地皮不值这个价,更不值得我们挪用总公司的运营资金呐,这要是塌了,整个资金链就断了。”安家老三在第三次与负责人交涉以后劝道。这两兄虽有不睦,但这些年安和也势头渐强,不得不忌惮,只得抱团取暖。
“你懂什么!现在那块地皮不重要了,地皮后面能赚到的钱才重要。我们的眼线早得了情报,江黎费尽心机争这块地,还给出了天价。他那么精明的人,一定是稳赚不赔的。我们好不容易这次掌握了情报,不利用就太亏了。”安家老大不为所动。
安和越其实也知道自己算计不过哥哥,听这话也有所动摇:“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拿这块地来做什么啊?赚不到钱该怎么办?”
安和徽不耐道:“用不着知道他做什么,就凭他江黎出的天价,他一定势在必得,我们先比他略高一些把这块地拿下来,如果的确无利可图我们再加价转手卖给江黎,他若不是非要不可绝不会给那么高价的。”
安和越觉得甚有道理:“可我们去哪里筹那么多钱呐?”
“先将你我子公司内的专利拿出去抵押,要是钱不够再动一动父亲总公司那里的钱吧。父亲最近都有些不问事了,我们两个人一同出面,一定能拿出钱来的。”安和徽早有打算。
安和越点点头,算是同意。
舒颜已经搬进她和安和也的公寓半个月了,今天喊兰时过去做客。公寓不大,似乎比舒颜的房子要小一些,茶几上摆着一个零食大拼盘,里面舒颜喜欢吃的巧克力塞得满满的。旁边还有一对情侣水杯,是舒颜喜欢的黑白色,兰时猜白色的那个是舒颜的,里面还有半热的柠檬水。他俩在厨房里吵吵闹闹,翻炒的声音和油烟机的抽气声混在一起,偶尔传来舒颜甜蜜的抱怨。兰时想自己估计要被今天的饭菜齁死。
安和也端着糖醋茄子出来了,舒颜紧随其后托着一盘地三鲜,两个人一并将两盘茄子摆在桌上,招呼兰时过来:“小时小时,你快来尝尝这两道菜哪道更好吃?”
兰时坐下,认真品尝。
二人一起盯着她目光如炬,兰时看看舒颜又看看安和也,没有得到任何暗示。兰时只好实话实说:“这个地三鲜好吃。”
安和也脸上瞬间扬起得意的笑容,慢悠悠坐下:“还是小时有眼光。”
舒颜恶狠狠地:“怎么就这么没默契呢!”
“哎呀,”兰时赶快找补,“做饭好吃的人在家做饭嘛,以后姐姐可以君子远庖厨。”
三个人都笑起来,安和也从善如流:“是是,让你姐姐君子远庖厨,我就小人进厨房好了。”舒颜满意,点头赞许。
安和也的手机响起来,他一边接起来,一边示意二人动筷。
“哥,”安和也喊,“你们怎么招惹上他了?上次吃的亏还不够大吗?”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别指望能占到便宜吧,不吃亏就尽快出手。”
“我这边也有事忙,况且这边关系复杂,说不上什么话。”他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呀?”舒颜自己也不太喜欢自己做的糖醋茄子。
“我哥跟我弟那两个不开眼的又到处惹事,胡乱招惹。自己搞不定了要我去给他们收拾。”
“惹了谁了?”舒颜追问。
安和也顿了顿:“江黎。”
舒颜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嗔怪地瞪了安和也一眼。兰时连忙笑道:“没事没事,你们接着聊嘛,没事没事的。”
虽说兰时面色如常,可舒颜和安和也也不便再追究下去:“不问他们了,这两个人平时明里暗里挤兑小也,这出了事又好意思来求助。”
安和也也说:“我也懒得管这些闲事,就算他们把公司都赔进去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随他们去吧。”
舒颜点头称是:“没错,即便失业了也没关系,我能养家。”
三人皆笑起来。
江黎,兰时心里无可避免地把这名字重复一遍,好久没有听到了。似乎记忆已经日渐斑驳,多年惦记也随着人一同老去。
江黎坐在办公室里散漫地喝着茶。安和徽和安和越夹着一摞文件进来。江黎坐起身,挂着人畜无害地笑:“二位来了,有失远迎啊。”
毕竟有生意要谈,二人不敢怠慢:“江总贵人事忙。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谈谈已经不易了。”
“二位快坐吧。演恩快倒茶来。”江黎吩咐,周特助很快倒好新茶。
江黎心如明镜却不开口,只认真招呼二人喝茶。
还是心里有事的人耐不住太久,安和徽开口道:“江总,北面那块地皮,我们也知道您势在必得,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们愿意出给您。”
江黎抬眼笑道:“哦?二位怎么知道我势在必得的?”
“这江总出手,还会有人不知道吗?”安和徽道。
“哦?若是二位一早知道,为何不做君子行径呢?”江黎放下手中茶盏。
二人一时颇为尴尬,安和越到底年轻莽撞,维持不住表面祥和的样子:“当着江总明人不说暗话,这地皮现在在我们手里,江总若是想要,就早晚要过我们的手,我们早点出手,您也可以早点做您的事情。”
江黎依然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做我的事?我有何事可做?”
“我们又怎么能知道江总您的安排呢?”安和徽按下安和越继续与江黎周旋。
“那二位怎知我对这块地皮非要不可?”
“那您怎么出了天价?”安和越急急问道,安和徽要拦却已经晚了。
“二位是怎么知道江某人出了天价呢?”
“我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您想要这块地也不必隐瞒,我们都可以谈的。”安和徽连忙岔开话题。
“看来二位的情报不太准呐。”江黎对他们俩个安插的废物摊子毫不在意,只笑道,“那块地偏僻的不得了,又与新规划的方向南辕北辙,我要了又有何用?”
“我们也有工程的安排,您若是不要,我们可就动工了。”他二人早就算过,若是按他们的计划一定血本无归,一定欲擒故纵要江黎买下。
“那最好了,祝二位早日赚得盆满钵满。”江黎为他二人添茶。
“您不想要那块地吗?”安和徽也急了。
“地我自然不想要,可现在这个局面我到乐见其成。”江黎不急不缓的。
安家兄弟这才意识到可能被耍了。
“江黎!你这么做未免太卑鄙了吧!商场上山水有相逢,有必要做这么绝吗?”安和越骂道。
江黎一笑,讽刺道:“当年你们安家人踩我江家一脚的时候可想过山水有重逢?”
“当年的事情不过是商场尔虞我诈波云诡谲,不是我家出手,也总有别人出手。”安和徽道。
江黎皱眉,借机诈他二人:“当年我江家规规矩矩惨淡经营,从未得罪任何人。倒是你们安家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与我对家公司勾结在江家安插内鬼,持我股票又低价抛售,最后还在舆论上狠狠把我们推向深渊,论卑鄙谁能比得过你们安家人!”
“江黎你别什么是屎盆子都往我们家头上扣!”安和越怒不可遏,口不择言,“是你家经营不善得罪了别人在先,我们安家可没有安插过什么内鬼!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
江黎心中一凛,安和越对内鬼的事情干脆否认,后面两项指控却全然不提,难道这是认下了不成?他连忙继续追问:“你若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就不要与我纠缠了。带着你们的天价地皮走吧!就当作是当年低价抛售股票,公关让我江家不得翻身的血债血偿!”
“你!”安和越就要动手,“我家虽然……”
安和徽紧紧拉住了他的膀子:“当年的事并非我父亲的主意,倒是你曾经的岳丈大人请我安家联合高价收购江氏股票再低价抛售逼得江氏退市的。公关也是兰家人出手,与我安家有何干系?”
安和徽刁恶是在商界里有些名头的,他这样回答,江黎心中却更坚定了答案。
江黎顿了顿,仍平静地开口:“这么说你们与兰家泾渭分明?阴谋皆是一时糊涂听信了兰家的谗言?”
安和徽见江黎轻信,连忙点头:“没错。你不该将账都算在我们头上。”
安和越沉不住气又道:“这块地皮……”
“你给我闭嘴!”安和徽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
“那为何事成之后兰恒的账户上多了一笔来自安翼城的巨款呢?”江黎装作不解道。
安和徽张口要答,江黎只盯着安和越:“请三公子讲讲吧。”
安和越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说辞,只搪塞道:“那是父辈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江黎意料之中:“可陶晟早已和盘托出,安家收买了兰家协助安家摧垮江氏,后又假借兰家的名义盗用了兰家的公关公司,置江氏于死地。二位少爷不必再次辩驳了。”
“陶晟这个老王八蛋!”安和越气急败坏厉声骂道,“枉我们一家人如此信任他!”
安和徽脸上同样一派怒容,不过是冲着他这个只会坏事的愚蠢弟弟。
江黎干脆地得到了他心中早有猜测的答案。
只是这答案对他来说太过意义非凡,虽然午夜梦回之时也常常想过如果真的是这样又该如何,他的的确确期待这个答案的出现,可此时当真出现了,却又突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安和徽已然知道此刻绝无转圜的余地,也没必要在给彼此留有颜面:“江黎,你也不必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我们,你为了利益也同样不择手段。落难时帮着你的兰氏如今也被你拆骨入腹。人家好好的女儿嫁给你,你连半分旧情也不曾念过。我们虽说分了一杯羹,但也知道没有信守承诺对不住兰家给了兰恒一笔钱,而你呢?忘恩负义又比我们好到哪里?”
江黎抬了抬手,周演恩前来送客。安和徽领着安和越拂袖而去。
江黎眼睛也没抬,人稳稳坐在沙发上,眼光却木木地发怔。
周演恩进来收了茶盏,为他续上热茶,却仍是放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