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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火药爆竹 ...

  •   若问全承天的男人,最奢侈的梦想是什么?大概头一件就是进了持醉阁,与传说中的三美人共度良宵,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一回。

      只不过,除非你有一掷千金的底气,不然这大概也永远只能是个梦想了。

      会不会有男人不但不想,反而怕进这销魂窟的呢?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墙角鬼鬼祟祟的男人蹲在原地眼巴巴望着持醉阁大开的门户,里面富丽堂皇歌舞升平,美人如云酒醉人憨,端的是热闹,只可惜,与他无缘。

      “啧,你风流潇洒人见人夸,还怕几个女人?”男人痛苦地抓着头发,眼里的渴盼逐渐升级。

      “干脆从二楼闯进去?啊啊啊——这样太有失体统了啊啊啊!!!”这厮已经开始拿头往墙上撞了。

      “奶奶滴,几个妞罢了,老子吃的盐比她们吃的饭还多!”男人蹭地站起来,满脸坚毅,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

      嗖地一下,一道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他伸手一抹,红的。

      双腿突然发软,撑起的小胆子又有点退却的意思,“呸呸呸,怎么把那笨贼的口头禅都学到了,凭老奴不凡的气度英俊的外表,还怕搞不定几个小丫头?!”

      没错,这个没种的快要精神分裂的视女人为洪水猛兽的男人,就是我们越来越丢脸的万年悲剧龙套殷叔。

      用袖子恶狠狠地蹭掉脸上的血迹,殷贤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跨出了墙角,昂首阔步地迈向持醉阁大门……一步三后退。

      此时承天的天色已经暗了,持醉阁前冠盖云集车吗喧嚣,装扮妥帖如花似玉的姑娘们站在门口迎来送往摇曳生姿。

      姑娘们穿得都极单薄,大抵都是薄纱的罗裙和衣裳,根本挡不住春光。她们敬业地站在秋风中瑟缩着挥舞小手帕,擤一擤鼻涕,再粘糊糊地挥两下,竟然还是媚人得很。

      殷贤努力发挥低眉顺眼闭目塞听的超人本领,虽然抵挡了不少飞来的媚眼,却依然被漏网之鱼煞到了几次,更是僵硬得同手同脚,连走路都不会了。

      好不容易迈进了持醉阁的大门,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到正招呼着客人的老鸨一声娇笑,冲他挥了挥小手绢。

      殷贤立刻瞪大了眼睛,血色褪尽,全身一阵鸡皮疙瘩扫过,撑不住倒退了一步。

      不退倒好,一退之下,竟绑着线似的,把老鸨的身子都引过来了。

      只见她笑得花枝乱颤,摇摆中浓郁香粉味乱飞,上下打量着殷贤,满眼的金光闪闪,“哟!哪里来的俊俏郎君,面生得很啊,第一次来持醉阁吧?要不要妈妈我给您推荐几个长得俏的?”

      毕竟来的不是正经地方,殷贤来之前特地换下了穿了多年的管家灰袍,去尘封多年的衣柜里翻出了一套正经行头穿上。

      月白色的长袍,虽是平常的样式,却在衣襟和袖口处皆绣有流金暗纹,乌亮的发以冠玉束起,腰间衣带处,还别了串晶莹的七彩珊瑚珠。他本就生得贵气,相貌又清俊,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却年轻得紧,配上这一身装扮,更衬得面嫩了许多,横看竖看,都是一派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

      老鸨吞了吞口水,只觉得眼前这就是座金山啊!还是一座装饰得很漂亮的金山……看那面皮白嫩的,就说是来阁里做个小倌,那也是头牌的主。若是自己年纪轻时,是倒贴银子也要侍候这客人的。

      想着,她更妩媚地眨了眨眼睛,笑容让她脸上干裂的脂粉掉落了几分碎屑,手帕却挥舞得更勤快了。

      殷贤被老鸨那火辣辣赤果果的眼神震慑得忍不住又退了一步,揪着自己的衣襟低头看了看,有问题吗?好多年没穿的衣裳,莫不是过时了?

      僵硬地清了清嗓子,殷贤情急之下胡乱地道,“我、我我我找沐凝。”

      老鸨摇曳生姿的手帕僵硬在了半空中。

      全持醉阁的正在喝酒的正在划拳的正在发色的正在被色的正揽着姑娘腰往楼上走的……全部都僵硬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吵杂,然而殷贤确确实实看见了某姑娘手中的酒倒进了客人的鼻孔里。

      殷贤有些疑惑地四下环顾,为何刚刚都是一脸吃到苍蝇的模样?

      老鸨干咳了一声,上下打量的眼睛看得更深入了些,嗯,身子骨不错,应该扛折腾……管他呢,那丫头片子吃不了亏,金子咱先赚!

      这样想着,她突然就笑得更欢喜了些,把殷贤带到一旁入座,翘着兰花指给他倒了杯茶,朝他谄媚地眨眼道,“爷您一看就是没来过的人,沐凝可是持醉阁的头牌清倌,不随便陪客的,若是实在想见,也得先金银珠宝堆到她面前,哄得她开心了,才见得着的。”

      此处清幽了许多,少了那些姑娘他的底气也就回来了些,他挑眉道,“你告诉她,殷贤有要事找她,她定会来见我的。”

      “殷贤?”老鸨疑惑地抬眼,这名字甚是熟悉,承天确是有个猥琐之名如雷贯耳的殷贤的,不过……再看看眼前这英俊的爷,又实在是对不上号了。无奈之下,她叹气道,“那你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她。”

      说着,便拉着裙摆引着殷贤往楼上走,一路上殷贤眼观鼻鼻观心,连头都没敢抬一下。

      约莫快走到门前,老鸨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着殷贤,幽幽地问,“爷可会武功?”

      殷贤只觉有些莫名,被她那眼神看得寒毛直竖,急忙点头,“略懂皮毛。”

      老鸨陡然松了口气,笑眯眯道,“会就好,一会记得运功护身,我先进去通报一声。”

      话音刚落,她撩开裙摆抬腿用力一踹,嗷一嗓子便冲了进去,乌木的门扇立刻又合得严严实实。

      殷贤抽了抽嘴角,怪不得那笨贼一身的流氓做派,横竖这持醉阁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然而不容他感慨一瞬,便听得房中一声震天怒嚎——

      “都给老子滚出去——”

      乌木门扇被一股巨大力量破开,伴着声嘶力竭的怒吼,一堆东西从里向外乱七八糟地飞出。

      宝剑从他旁边擦身而过。

      狼牙棒从他旁边擦身而过。

      流星重锤从他旁边擦身而过。

      一个胖乎乎的老鸨从他旁边擦身而过。

      一个黑衣裳的圆脸少年从他旁边擦身而过。

      ……少、少年?

      没等他看清楚,只见那笨贼怒气冲冲拉着裙子砰砰砰砰从房里以熊的力量豹的速度冲了出来,伸脚一踢,就把毫无防备的殷贤给踢了出去。

      “你丫的,老子都滚了,你还来烦什么烦!”

      裘欢一出现在人前,整个阁里便安静了下来。持醉阁的惊鸿剑舞,身价最高的美人沐凝,岂是寻常时候能够见到的?人皆道她蒙阁主恩宠,被娇养在深闺之内,若非极尊贵的王孙贵族,寻常人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

      美人如玉剑如虹。

      沐凝的美让所有的人都移不开眼,仿若春日枝头初绽的花苞,羞涩稚嫩,又似那清冽山泉,带着清澈无辜的纯净,偏偏卷着些落花的暗香。

      被踢出去的殷贤就势一掌撑在房柱上,漂亮的一招鹞子翻身轻松跃起,完好地站在门前,抖了抖衣摆,傲然地抬起下颌,睨视仍处于盛怒中的裘欢。

      “我不是我家大人,不会任你打却不还手。”

      裘欢闻言冷笑,一掳袖子就要上前,“横竖是上次还没打爽,要继续找碴?好啊,老子刚好一肚子火!”

      她一指殷贤身后的一团黑色,怒道,“你丫也别装死,再来打啊!偷老子镜子害老子被冤枉,老子今天爆了你的菊花!”

      “那镜子很可爱嘛……”那团黑在地上抖动了一下,缓缓起身,仍是一脸没心没肺笑嘻嘻的样子,挠着头苦恼似的道,“小黄瓜,你就别气了,虽然比你的嘱咐严重了些,我好歹也给你出了气不是?”

      “你!”裘欢一瞪眼,怒发冲冠,头发险些炸起来,“你丫还理直气壮,还老子的一世英明来!!!”

      有些人,不费一兵一卒,甚至一滴口水,就能把人惹得瞬间暴怒。这些人往往是很聪明的,并且很会掌握时机,在最有利的那一瞬间,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殷贤是聪明人,所以他很给面子地冷笑了一声。

      那笑声带着四分嘲讽三分鄙夷二分挑衅一分耍酷,飘飘荡荡进了裘欢的耳朵里,而且是盛怒之中的火药桶耳朵里,便如同炸药堆被扔了只爆竹。

      第五离原地再次抖三抖,第一时间拔腿就跑。

      下一瞬,就听河东狮吼用了十成内力吼得差点掀了房顶——

      “姓阴的,老子今天要和你丫死磕嗷嗷嗷嗷嗷——”

      被扔得最远的老鸨终于血肉模糊地爬了回来,闻言一阵尖叫,“这里是前厅啊前厅!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滚回后院去!老娘还要做生意啊啊啊!!!”

      殷贤微微一皱眉,斜睨了眼望身后的大厅一扫,果然就见许多客人已经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了,连阁外的人也都被那一声暴喝引得探头探脑。

      叹了口气,殷贤也顾不上怕不怕的了,挺直了背冲老鸨微微一笑,“今日前来绝非寻仇,还请妈妈安排个安静的处所,让我和沐凝小姐好好谈谈,也许能稍稍安抚她也说不定。”

      老鸨闻言乐得满脸菊花开,急忙点头,扯着还在抽搐着要爆发的裘欢往后院走。管他们待会是要打架还是要做别的什么,只要别拆了阁楼毁了生意,她什么都不管了。

      “死老头,你来干嘛?!”后院的一处幽静房间内,裘欢瞪圆了眼睛冲他没好气。

      殷贤笑了声,眼中的凌厉却未曾散去,慢条斯理地道,“我本来是想看看落败的公鸡是什么德行,没想到,就算落败了,也还是理直气壮啊。”

      “你丫才是落败的公鸡呢!你全家都是落败的公鸡!你全家都是公鸡落败了还不长毛!”裘欢胡乱怒骂一通,喘了半天,稍稍平息了点怒气,才白了他一眼,道,“说我卑鄙无耻忘恩负义买凶杀人,你家大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假仁假义送了我药,却是假的,很了不起么?”

      “我这次来,只是想告诉你两件事,这便是其中一件。”殷贤微微一笑,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老神在在地道,“那药,是我自作主张换掉的,与大人无关。”

      裘欢一怔,脱口问道,“为什么?”

      殷贤睨了她一眼,苦笑道,“你那日与大人过招,就没发现他的行动不便么?”

      裘欢回忆了一下,似乎是真的行动不很顺畅的样子,却因为她满心都是被冤枉的愤怒和担心颜郎的急切充斥了,来不及注意那些,而且,没过几招、没过几招……他就被她刺了一剑。

      然后她便被赶走了。

      “大人他其实从来都不相信你会买凶杀他,他只是气你想离开,又深夜去见颜公子……谁知道你更离谱,竟然拔剑对他。”见她后知后觉的样子,殷贤叹了口气,略有深意地抬眼,眼中带笑地看她,“其实,一切不过是因为,大人有点吃醋,在闹别扭罢了,谁知道遇到你这么一个更加不解风情的笨蛋。”

      “我、我我我见颜公子跟他有什么关系,老子自由身,想离开他气、气气气什么?!”裘欢觉得自己突然有些结巴,“死狐狸他乱吃、吃吃吃什么……”

      那个醋字在她舌尖绕了几个来回也吐不出来,直把脸羞得通红,险些咬了舌头。

      “装傻装得也蹩脚。”殷贤白她一眼,却不追究,只是继续道,“他那时已经被杀手重伤,右手都提不起来,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为自己解释?你倒是轻轻松松就一剑刺过去了,又轻轻松松拿了药离开了,你可知大人在你走后直昏迷了三天三夜?!我怎么可能让你痛快?”

      三天三夜。

      距离那日她夺药而去,已有十日。

      这十日她闭门不出,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却不知道,他竟伤得那么重。

      裘欢的脸色一白,思及那人的伤,不禁急急道,“那他现在怎么样?”

      殷贤撇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我决计不想来见你的,怎奈大人现在带伤领旨,明日便要南下,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他仍是牵挂你的。”

      裘欢闻言唇角抿起,满脸不高兴地道,“丫受了伤还领什么旨南什么下!不要命了么?!”

      殷贤斜眼看她,“他的命也没几个人珍惜,珍惜的人随随便便都能拔剑杀他,想来要不要都是无所谓的。”

      裘欢怒火大炽,一拍桌子,“死老头,你做什么句句话针对老子?!”

      殷贤刚要开口,却听到外头响起了脚步声,也就闭起了嘴,白了这笨蛋一眼,起身打算告辞。

      敲门声轻轻响起,是老鸨的尖细的声音,“颜公子来了,你也不见?”

      本来这几日颜九弦在府里养伤,裘欢也是偷偷去看过几次的,不过每次停留的时间不长,听闻他此次能来阁里,定是伤已大好,本该欢天喜地的事情,如今却突然像是梗在胸臆间的一块大石,压得她难受得很。

      犹豫了一下,裘欢低声冲老鸨吩咐,“就说我不在吧。”

      说完,她转眼看着笑得一脸深意的殷贤,咬了咬唇,冷声道,“我随你去见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火药爆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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