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情人饮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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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河的画舫之上，清静幽雅的包厢内，才子佳人正倚窗而坐，侧着脸看那窗外遥望练江的景致。
香茗清茶，珠帘半掩，雕花琉璃影壁却隔了外人窥探的视线。
裘欢袖子掩着嘴巴奸笑。
从第五离那里抢来的那瓶绝世春药已经在手中被握得发热，她抿着唇冲对面的颜公子笑笑，再笑笑。
颜九弦转头看着她眼里闪着小狡诈的样子，也笑了起来，霎时蓉桂丢香，百花失色，裘欢面上一红，暗道这笑若是被画舫上其他女子看去，定是又要散落遍地芳心了。
“前些日子商号事务繁忙，分身乏术，直至今日才登门道谢，还请小姐见谅。”温文尔雅的嗓音，迷人的微笑，裘欢的看得眼睛都直了，心有蓦地漏跳了一拍。
“公子何必客气？照理说，沐凝也并未做什么。”顿了顿，她又笑道，“若定要争个功劳，其实那日倒是奴家自作聪明了，颜公子身手不凡，瞬间便解决了几个贼人，想来沐凝却该担心那日是不是误了公子的大事。”
裘欢的话让颜九弦一怔，随即又轻笑起来，“即使拼命遮掩，却还是让小姐看到了，只希望不要惊到小姐才好。”
这次轮到裘欢但笑不语。
她不是有心想要卖弄自己眼力过人，只不过，她记起那日他所说的话，便存心不想这人对她存了感激，也不想让自己在这人眼中，成了个莽撞冲动的女子。
他们之间，本就存着太大的距离，有如云泥。
颜九弦好整以暇地执起香茗轻啜一口，润了润喉，刚想开口，不想一道清丽爽辣的声音便自门口传了过来。
画舫的老板娘款摆着腰肢晃了进来，咧着嘴巴冲两位笑得好不欢快，“难得颜公子大驾光临，还带了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小姐，实属难得，不知今日是否要用些不一样的菜色？”
颜九弦微微一笑，“莫非今日有什么不同了？”
“如此良辰美景，佳人在侧，便是没有不同，也要特地鼓弄些特色来了……”老板娘神秘地眨眨眼，冲裘欢微微点头，笑得暧昧，“若二位不嫌弃，便许了奴家自己做主安排可好？”
颜九弦轻轻颔首，“有劳老板了。”
那老板娘笑着应下，作了一揖便退了出去，只是临走前朝裘欢望了一眼，那眼中的竟很有些艳羡的意味，让裘欢很是不自在。
颜九弦转首对裘欢笑道，“子闲不善言辞，冒然邀约，想来小姐很是无趣吧？”
裘欢歪着头笑笑，捏着春药的手上又紧了几分，“公子说笑了，能与公子同游已是沐凝莫大的福分，又怎会嫌弃无聊？人说言多必失，寡言，慎言，才是人中君子。”
正说着，菜便上来了。
人还未至，先闻得一股香气扑面，裘欢不禁张大了眼睛往门口看去。
只见老板娘巧笑嫣然，捧着一精致的食盒走了上来，先执起一碟放在桌上，笑道，“此乃杨河春绿。”
青花瓷面上，错错落落平铺了层鲜翠欲滴的山珍刺龙芽，其上金黄色泽的鱼卷，轻咬下去，外酥里嫩，细腻白皙的鱼泥毫无腥气，竟是满口茶香。裘欢诧异地挑眉，刺龙芽乃是初春时节的野味山珍，这小小画舫竟是会变戏法么？
看到她的神色，老板娘掩着嘴巴笑得清脆，“这是奴家私藏的了，若非二位贵客，可舍不得拿出来！”
见裘欢大眼忽闪着满是崇拜的样子，颜九弦微微勾起唇，冲老板娘笑问，“不知这菜倒是有何神秘之处，须得老板娘特地安排？”
红唇微勾，老板娘笑着道，“这道菜乃是初春的顶级云雾浸了鲜美鲈鱼肉，再蒸熟捣泥，裹了那鲮鱼的鱼皮拌上麻油下锅中煎至金黄，佐以上等的山珍刺龙芽，便是最合适春日的菜色了。”
裘欢听得口水哗啦啦直流。
“人说春日少年风流不羁，少女初开情窦，生机盎然，正是牵手好时光呐……”老板娘继续道，“君子性淡如茶，云雾乃茶中极品，唯此才配得上颜公子的美名，新绿翠色更能讨个好彩头，还望小姐珍惜才是。”
颜九弦笑着看了眼裘欢，却见她伸长了脖子在看其他菜色，不禁无奈地苦笑。
老板娘纤纤素手又取出第二个碟子。
那是一盏琉璃大碗，青葱荷叶上白璧无瑕，点缀着细碎的红黄蓝绿色泽，在晶莹透明的琉璃中霎是好看，还隐隐飘着荷花清雅香气。
见裘欢眼巴巴地望着佳肴吞口水，老板娘抬手舀了一勺放入她眼前的小琉璃碗中，笑道，“这是荷塘玉子。”
裘欢嗷呜一声叫了出来。
颜九弦和那老板娘惊得转头，便见心急嘴馋的裘欢已经捂着烫得通红的小嘴眼泪汪汪。
禁不住失笑，颜九弦伸出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怎么如此心急？慢慢吃没关系……”
裘欢瘪了瘪嘴，想嚎叫又不好意思，只觉得丢脸丢得简直想要钻进桌子下面。
老板娘的小眼神在这两人之间飘啊飘，直想赶快离开给他们腾出柔情蜜意的空间来，奈何菜未上完，只得煞风景地干咳道，“这是刚酿好的蒟蒻玉子豆腐，淋上枸杞、百合、银杏、芦荟、虾仁、干贝、乌骨鸡熬成的滚烫高汤，定是烫人的。”
裘欢干笑两声，仍是眨巴着眼睛盯着这漂亮得让人不忍下筷的菜肴，指着那上面细碎的绿色问道，“这又是什么？”
入口清香，略有苦涩，却回味绵长。
这次未待老板娘答话，颜九弦倒是先笑了出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这荇菜生于水中，叶如青而茎涩，江南多喜食之。”
即便是大文盲裘欢，也知道那关雎之诗是个什么意思，便抿了嘴不说话，心下的跳动却愈加慌乱了。
老板娘见状笑笑，“三伏炎热，思慕之心更是难以抑制，心若烈日艳阳。”
第三道，红豆茶骨。
艳红油亮的排骨层叠在竹编蒸笼上，砂糖红豆均匀布在排骨底端，香气敦厚朴实，入口即化，酥烂却不腻人，竟是满口桂花清香。
“秋天莫不过红豆相思意，瓜熟蒂落，执子之手，才得以过个暖心的冬日。”
第四道，喜鹊登梅。
“这冬日眼看着就到了，烈日难熬，还是有情人相拥着才好。”老板娘低了地身子，掩嘴笑道，“喜鹊登梅，也是个好兆头呢。”
锦绣干贝、珠兰百合、花盏龙眼、沙舟踏翠、天香鲍鱼……这一道道菜摆上来，经由那老板娘的天花乱坠，直羞得裘欢小脸涨红，终于是不好意思开口吃东西了。
待到最后一道龙凤柔情上了桌，老板娘风姿绰约地低了低身子，“如此，就不再耽误二位用膳，奴家便退了。”
未待裘欢答话，她便又离开了。
裘欢低着头只管吃着东西，也不敢看对面那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的凝滞。
倒是颜九弦似乎不以为意的样子，摇摆着扇子笑眯眯地道，“一道简单菜色，竟也能说出如此深意，这老板娘倒也是个妙人。”
裘欢夹着食物的筷子一顿，顿时觉得那精致美味的菜肴也失了味道。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颜九弦仍是笑着，“我只是觉得这菜色都很是稀罕，也是需要些精妙心思的，并非是看她的人。”
裘欢点点头，想说自己却是没有那些个让你欣赏的精妙心思，是不是连这饭也吃不得了？可她终究是不能这样无理取闹的，只是让那春药在掌心里转了好多个圈，连瓶子都微微汗湿了。
颜九弦看着那人仍是低垂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叹气，“你终究是在意的。”
裘欢却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画舫外深秋的萧索景致，淡淡道，“公子于我是什么心思，沐凝不知，但是沐凝却不是傻子，有些东西，不是奴家这样的身份能够求得的。”
颜九弦闻言不由得蹙眉，“沐凝小姐惊才绝艳，又何必看低自己？”
裘欢看向窗外的眼中精光一闪，拼命压下试图勾起的唇角，仍是哀怨地道，“沐凝有的不过是一手供人耍玩的本事罢了，又如何对自己另眼相待？公子对沐凝虽说是以礼相待绝无半点僭越，却终是少了个诚字，又让沐凝如何相信？”
颜九弦一怔，随即失笑，“诚？沐凝小姐觉得在下并非诚心待你吗？”
裘欢抿着唇，思绪在脑子里转了十数圈，终是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幽怨的水眸望向那人琥珀般的双瞳之中，“沐凝身家清白，不若公子家大业大，复杂难懂，却是对公子毫不了解的。”
听懂了她的意思，颜九弦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手指敲了敲额头，苦笑道，“莫说小姐，便连我自己，都记不得自己的身世了。”
那人带着淡淡苦涩的眼睛望着裘欢，清澈的嗓音似在叹息，“自八年前我在山上失足滚落，很多事情便都记不得了。”
裘欢的双手蓦然紧握，八年前！
遇到那个少年，是八年前。
被欺骗被丢弃，也是八年前。
八年前她毁了容貌，而这人，丢了记忆。
裘欢的心又似那夜月老祠外一样，揪紧地疼。
“原来如此，是奴家求的太多了。”深深呼吸了两口，她捏紧了手中春药瓶子，对那人笑道，“公子为何不吃？这菜可都是那妙人老板亲手奉上的呢！”
说着，眼珠一转，不待他开口，便夹起一颗龙眼塞进了那人嘴里，看着他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睛的狼狈样子，裘欢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
未想颜九弦却深深看着她的笑脸，良久，才伸手捏了捏眉心，宠溺地笑道，“若是小姐多几次开怀如此，被偷袭也无妨。”
“嘎？”裘欢咬着排骨的嘴巴一顿，无视心中那一抹慌乱，连忙撇开视线打着哈哈道，“公子真有献身精神……可敬可敬……”
冷风嗖嗖，裘欢缩了缩脖子。
刚巧那老板娘又适时送上温酒一壶，裘欢心中一动，便抬手去替颜九弦和自己都斟了杯酒，趁机将那雄药下入酒中，笑得魅惑，“难得同游，沐凝要先敬公子一杯。”
说着，便仰头将下了雌药的酒一口饮尽，然后抬头眨巴眨巴期待的大眼睛等待着未来相公喝掉另一杯。
颜九弦看着手中杯盏，又看看她，眉头似乎微微皱了下，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裘欢一眼，抬手便也要干杯——
“子闲不胜酒力，还是莫要逞能了。”
一只如玉石雕刻般的修长手指突然擒住他手中的杯盏，下一瞬，那酒液便全数进入了另一人的腹中。
应未笑冰冷的双眼嗖嗖嗖地射着冰刀子，却装着微笑地道，“沐凝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情人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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