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萌木

3、犹豫

　　谢燕燕受到凤儿和老姜头的悉心治疗，又因恢复力惊人，伤好得很快。爷孙俩也因谢燕燕过快的恢复力更加怀疑她是兵匪的人甚至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他们现在就是养虎为患。但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前，作为声震桐州的郎中，他们又都不愿意把谢燕燕交出去。

　　但是谢燕燕本人却对此毫无察觉。

　　每次换药都像扒皮、凌迟，药汤更是苦得无法下咽。但是谢燕燕无法拒绝爷孙俩的好意，更不好意思喊疼喊苦，结果连吱都不敢吱一声。

　　老姜头不常照看谢燕燕，但是细心如凤儿早就发现了谢燕燕的这些小心思。

　　“没事的谢姑娘，好些个男人一点小伤还得哭喊，更别说三四岁的娃娃了。你已经很坚强了，掉点泪喊两声也没什么。我们郎中根本不在意，还是可以给你利利索索换药的。”

　　这不是更可怕了吗！谢燕燕心想。

　　“没事，王姑娘……我不疼……”换完药之后，她放下衣服，似乎是像欺骗自己似的，扯出一个笑容说，“你叫我燕子就行。”

　　“这可怎么行。”凤儿脱口而出。

　　谢燕燕尴尬地一笑。这几天她就发现了：虽然王思岚打理着上上下下的事务，待人接物也一副不瘟不火、温和知礼的样子，比起老姜头很受乡里人尊重；但是论和乡里人亲近，其实不如老姜头。有时话出口，感觉上分寸合适，然则让人觉得疏远。
　　但庄稼人多对先生郎中抱着尊敬的心；老姜头那种和你不分亲疏、口无遮拦的性子，其实不如王思岚符合在人们内心中“医师”的形象。

　　“谢姑娘的伤势好得实在快。再过两天，说不定已经可以上马、拈弓搭箭了。”凤儿收拾着喝过的药碗，看似漫不经心地说。

　　“上马啊！”谢燕燕望着秋季高远的天空，旁若无物道：“真好。”

　　凤儿看了她一眼，便端着碗出去了。谢燕燕却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内心有些怅然若失。

　　她才揣摩出王思岚刚刚的话里有话，为什么对着她这大姑娘提“骑马”，后还得加一句“拈弓搭箭”。

　　谢燕燕也在思考。“谢燕燕”究竟是谁？从何处来？为什么她的过去是一片迷茫；每当她追忆过去，只感到一片迷茫，像迷雾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其实也很纠结：她不是没有听见老姜头和民兵不时的吵架声；随着她在此逗留的时间逐渐延长，她更感觉到争吵更加频繁，吵架的声音也逐渐变大，甚至有了动手动脚的架势。本来老姜头一人能够应付的局面，到现在王思岚出面劝架，都透过那扇百姓家的薄薄的门进了她的耳。

　　一般到医馆里要人的都是些男人，直到有一次一个女人的叫喊声让她难忘。一开始她是在争吵，到后来哭喊了起来。她不断哭喊，叫着自己男人的名字，每一声哭喊都在撕扯谢燕燕的内心。
　　她当时就想冲出门去，向那位妇人申明自己是无辜的。
　　但是她最终没打开那扇门：——如果我失忆前不是呢？

　　现在知道了乡里的事，她心神不宁起来，反而不如她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一无所知的心安。

　　她急迫地想要找回记忆——每次那个村妇的哭喊声回荡在她的耳边，这种想法都会让她无比急迫地想回忆起自己的往事——她甚至想，如果自己就是兵匪那边的人——甚至害死她丈夫的元凶，她就可以在她面前自裁谢罪。

　　可她终究想不起来。她还向凤儿和老姜头问，能不能给她灌些帮助恢复记忆的药。凤儿只好给她下了些安神清心的药，可她喝了多少还是想不起来。

　　经过这般折腾，凤儿半信半疑，起先怀疑谢燕燕的老姜头却是信了她确实是失了忆。

　　又是一天，一番揣测之后，凤儿端着餐盘出来。
　　“别难为她了。在医馆听见这些个动静，人姑娘多难受。”
　　“可是民兵一天不信，她就一天得受这些罪。”凤儿冷冷地说着，便去洗餐盘了。
　　“你这丫头！”不管老姜头在后面骂骂咧咧，凤儿随手甩上了门。

　　凤儿正低着头洗着餐具，听闻村子前头有些嘈杂，便抹抹围裙抬头把散发拢回耳后，向之前张望着。

　　一个乌发中已经夹着银丝的男人牵着马从村子前头过来，村人们便纷纷涌上前去。
　　“王大侠，您快管管医馆里那俩人吧！”
　　“再不管，咱这就完啦！”

　　来人正是凤儿的父亲、姜修懿的女婿，王元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