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萌木

2、怀疑

　　老姜头也就是姜修懿，是桐州本地有名的郎中。
　　老姜头年轻的时候是知名郎中的学徒，从师傅手里学了一手好医术，脑子也灵光，很有些能耐的。可坏就坏在脾气乖僻古怪，讲话又难听。师傅虽然是医者仁心、温厚知理，却也受不住姜修懿这坏脾气。

　　刘李两家开战，师傅为了悬壶救世的抱负，便打算收拾行囊打算上前线去诊治伤患。年轻的老姜头一看刘李两家这架势，如果师傅是个普通郎中也就算了。可是师傅是名动天下的名医，全国数得上数的；不认准了哪一家效忠人家，怕不是个掉脑袋的下场。
　　姜修懿一听，便极力反对师傅的决定。姜修懿恃才傲物、口出狂言，本来就被其他师兄弟所排挤；国难当前，又落了个贪生怕死、重利轻义的名头。他百口莫辩更是懒得和其他门生吵架，只硬拖住师傅不让他去。
　　最终，姜修懿落了个被逐出师门的下场。

　　一年后，战中传来了“名医叛国，斩首示众”的消息。

　　“怎么样啦？凤？”
　　“出乎意料，恢复得很快。”
　　凤儿为谢燕燕换下伤药，替她拾掇好衣服。旁边谢燕燕虽然心怀感激，但是疼得眼泪冷汗直下。但是看着人家替自己诊治不求回报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我能进来了吗？”
　　凤儿看了谢燕燕一眼，她冲凤儿点了点头。
　　“进来吧，爷爷。”
　　其实诊治女病人对姜修懿早就是家常便饭了。只是他年轻时年少轻狂、口无遮拦，毫不顾忌的态度引起了很多保守乡民的反感。直到外孙女提醒他“爷爷本是好意，又何必让人误会”，加上凤儿无数不瘟不火的提醒规劝才勉强收敛，医馆也得到了应有的声誉。
　　老姜头一打量谢燕燕，心里不免一惊。在救下她时，她身上有多处刺伤，杏色的褂子几乎被殷红的血染了个透。如此娇弱的姑娘家，也不知内脏有何损伤；本是打算问她的姓名来历——也可能对她一无所知就下了葬，有幸不过能将尸首送回家乡；谁知她不仅侥幸活了下来，四天之后便能下地了。
　　吉人天相已经不能描述这个姑娘，有菩萨保佑也不过如此。
　　今日谢燕燕的面色虽然苍白了些，但是一些迹象都昭示着她在不断恢复健康。
　　“不可思议……”老姜头皱着个眉，给谢燕燕一边把脉一边道。
　　“只是——姑娘有些伤心的迹象，是否有急火攻心之类的经历？”
　　“啊……我……”谢燕燕可谓是一问三不知，被老姜头那褶子横生的眼皮下的大眼珠子一瞪，又是一片茫然。
　　“爷爷，她不知道。你别吓着她了。”
　　“也是，你看见那些个带着刀枪的大兵，也吓着了吧。”老姜头置若罔闻道，“整天听爹爹讲这些个事，没想到军中却是这样。”
　　谢燕燕大睁着眼睛，对老姜头的话一脸茫然。
　　凤儿静静地注意着外祖父和谢燕燕的交谈。谢燕燕对于外祖父话里有话似乎毫无察觉，依然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倘若有假，那谢燕燕属实深不可测。
　　“怎么，逃到了老百姓家，在外面受了那些苦，看见了和自己差不多的姑娘也不诉诉苦？”
　　谢燕燕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起身大声道：“我被——”之后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口中吐不出一个字。
　　凤儿皱了皱眉，这下倘若是演戏，可属实是演得太烂了。
　　老姜头还是瞪着谢燕燕，看她良久无言，撩下眼皮道：“罢了。姑娘有可能是惊吓过度，忘了些事情。”
　　“那谢姑娘还记得什么？生辰可还记得？”凤儿觉得外祖父过于刁难，打算问些家常的问题来探究她的身世。

　　“东梁十五年……”

　　此语一出，凤儿和老姜头都是一皱眉。
　　“东梁可是千年之前的事了！”凤儿疑问道。她怎么也不能把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姑娘同那些作古的文物联系起来，“姑娘是大户人家出身吧？那可能是先生教你背的史书了。”
　　谢燕燕的双眼是对着凤儿的；但实际却望向了远方看不到的地方。她紧皱着秀眉，口时张时合，陷入无限的回忆和思考之中。

　　姜修懿长叹一声，“陪陪她吧，凤儿，谢姑娘挺不容易的，”之后又意味深长地回头望了一眼，“尽量别出医馆。许多个民兵以为她是那些游兵散将那边的人，嚷着要杀她呢。”

　　谢燕燕还在思索之中，不为所动。

　　老姜头留意着她的反映，见到如此便没了话音，径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