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95、第 95 章

　　迎夏有些沮丧的松开手里的鼠标，体育馆外的防线本熄灭下去的光线，瞬间亮如白昼，让周围不停往前拥挤的机器人脚步停了短暂的一瞬。

　　更衣室的大门直接被蛮力撞破，里面哪里还有什么崔淮的影子。迎夏捏了捏拳头，指节的骨头捏的嘎嘣作响。每当她做下这种决定的时候，总会有片刻的自我怀疑和软弱。

　　没有人跟她讲，她做的这些到底对不对，又是不是该得到褒奖。

　　亮起来的防线隔开了六十身边跃跃欲试的那些机器人，体育馆外倒戈的机器人，仍旧疯了一样的往里面挤，整个世界上唯有那高台之上安静坐着的姑娘能够让他们错开目光。

　　屏幕上的Yes键点击过后，从鼠标点击的位置晕开一层层的光圈，以迎夏当前位置为坐标中心点，向着地图四周扩散。所有的机器人都在那扫描中变成一个个红色的小点。

　　屏幕中被打开的体育馆的平面图中，密密麻麻的小点跟蚂蚁一样的朝着中心点的位置扑了过来，在它们浑然未觉之间，从防线位置被隐藏植入的程序被启动。

　　平面图上的小红点遭遇清洗一般的从被地图原本的颜色同化，再如同病毒一般的传染到身边的同伴身上。短短几分钟时间，整个屏幕上的红色小点全部被同化。

　　奔跑中的机器人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所有的文件最终缩小归拢到一张事先准备好的芯片之中。那芯片约莫指甲盖大，在完成自己工作过后，被迎夏植入手机程序之中，以确保自己能够随取随用。

　　高台入口的楼梯两面，机器人的残肢堆积如山，跟在夏夏身后的小跟班已然越来越少。她的双臂泛起力竭的酸痛，手背的位置还因为接连的剧烈出拳擦出好多道深深的血痕。

　　然而，眼前的机器人仿若潮水无边无际，让她看不到尽头。唯一的出口被那些机器人守的死死的，除非……除非她能够把这些机器人全部摆平，否则的话，她就护不住她的迎夏姐姐了。

　　她疲惫的撞开一个靠近的机器人，动作熟练的捏碎它的芯片，一个过肩摔把那机器人的尸体摔到了楼梯的一边。

　　漫长的手机读取过程以后，芯片的程序才加载成功。迎夏身子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举起手机送到唇边，轻声的喂了一声。

　　“都停下吧。”

　　朝着夏夏挥出拳头的机器人动作一僵，身子惯性的朝前栽倒在地。跟在它身后的众人也是一步急刹车堪堪停住脚步。它们的脸上满是错愕，猛然抬起头看向那处高台。

　　怎么会？明明刚才它们才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怎么会现在它们就突然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了？

　　到底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迎夏握着手机，垂首整理了一番表情。百转千回的心事被她重新压了下去。再抬起头时，她的脸上挂上了大家熟悉的稳操胜券的笑容。

　　她撑着身子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夏夏的身边，拉着她血肉模糊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夏夏感觉到手掌上传来带着怜惜的按捏，一颗心提到嗓子口跟着迎夏往前走，后背汗毛直竖，生怕她一眨眼迎夏就会被那些机器人生吞活剥了。

　　“让开！”

　　轻声的喝斥传来，然后夏夏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机器人脸上挂着迫切的表情，身体极不情愿的往后退了一大步，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来。

　　迎夏捏了捏她的手掌：“走吧，像那样打要打到什么时候为止？”

　　“你……我……”

　　“你辛苦了。”迎夏握着她的手，穿过长长的通道，一起走到体育馆外。在防线前一步的距离，迎夏停下脚步，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六十。

　　他的面色依旧平静的不起波澜，就连刚才一番演说的那些表情，都好像是记录在芯片里的临时表演。

　　迎夏按住想要上前的夏夏，朗声道：“现如今，你还能指望什么？”

　　她的手臂朝着身后轻轻的一挥，低声念了一句来吧，身后的机器人比肩接踵从体育馆内走了出来，整整齐齐的站在她的身后。

　　不论它们的表情和肢体是如何的不协调，它们也只能屈从于芯片的权限，听从至高权限的指令。

　　迎夏举起手遮住穿破云层的阳光，微微的扬着脸，带着几分嘲讽笑道：“画饼那么厉害，怎么，你的主人都没教会你最基本的七情吗？”

　　她微微的往侧边站了一步松开夏夏的手，让她整个人得已沐浴在阳光下。

　　她转身指着身后那一片黑压压的机器人，笑道：“你以为它们为什么会有你所说的软肋，是因为它们拥有了最基础的七情，贪生怕死，也不过是人之常情。”

　　“而你说的那么头头是道，你的主人在你心中神圣不可侵犯，他的命令就是你的一切，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或许……”她的指尖笑着扫过身后的众人，“你连它们这些人都不如。”

　　“比起它们，你不过是有了一个身份稍微厉害那么一些的主人，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

　　六十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变，在场的机器人看向他的眼神却带上了几分隐晦的怜悯。迎夏在防线的位置随手拉了一张凳子往那一坐，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我就在这里，有胆你就来。”

　　火辣辣的阳光晒在她的身上，才坐了两三分钟，她的身上就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崔淮换下了那身血衣，从体育馆内扛着一把大伞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仰起头看他一眼，也只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朝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

　　崔淮脸上的笑容，跟着止休一起消失了。

　　体育馆内的情形再次翻转。被挤到边角的人类，在崔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下，各怀鬼胎的沉寂了下来。

　　眼□□育馆内的控制权回到了那姐妹俩的手里，除非他们是不想活命了，才会跟那姐妹俩作对。此时他们才发现，在这双方对垒中，他们的存在居然有些，微不足道？

　　那……之前沈家那姐妹俩难道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想要帮助他们吗？

　　透着伞面，迎夏抬头望着被晕成了一团的日头，心里紧张的直打鼓。话说说到如此地步，六十居然还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

　　剑拔弩张的氛围，让两边的机器人每个零件都卡的嘎嘣嘎嘣响，毒辣的日光让它们周身滚烫。而没有任何人发令，它们只能机械化的站在原地，不得解脱。

　　迎夏坐的累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既然你不敢过来的话，就别傻站在这让大家都不痛快了。你主人要是有什么想跟我们姐妹俩谈的，就让他自己过来跟我们谈。”

　　“否则，就算我们姐妹俩死在这体育馆里，你都别想带着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

　　夏夏和崔淮一左一右的走在迎夏的身边，等她转身过后才自然的扶着她继续走向高台。迎夏心中松了一口气，迈出去的步子却越发快了。

　　就连她自己也知道，如果六十迟迟不回去的话，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只有正面强行突进这一个办法。

　　对方的人数是她们的好几倍，她如何能够掉以轻心？

　　回到自己的位置过后，她才双腿一软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锤了锤自己发酸的双腿，就开始继续忙碌起来。

　　眼下她所能拥有的这些机器人的数据都太普通，想要制胜，只能在它们的材质范围内更改它们的数据属性，在最短的时间内精确到一个最稳定协调的数据图。

　　崔淮站在她身侧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心中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我们迎夏，居然不知不觉之间也长大了。”

　　“真好。”他揉了揉鼻尖，带着浓重鼻音说道，“以后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你啦。”

　　“崔淮……”

　　崔淮弹了她一个脑瓜嘣，笑道：“才夸了你两句就开始没大没小了，要叫师兄。”迎夏表情一僵，恍若回到昨日，也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崔淮望着跟木头人一样的那些机器人：“你也不用苛责自己什么，师兄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无奈之举。就算你强行更改了它们的权限，我相信你一定也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它们这些头脑简单的东西，落在那些人的手上，哪里还有什么生路可言，倒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

　　“等到此间事了，我希望大家都能回到之前的生活，守着自己的本分，再也不要越界了。”

　　越界两个字的发音极轻，迎夏连蒙带猜才想出大概的含义，在崔淮又带着笑意揉了揉她的头顶的时候，眼眶潮湿的说了一声好。

　　崔淮对着她摆了摆手：“我走啦，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一把按住想要起身挽留的迎夏，竖起食指立在唇……边：“嘘，别问。”

　　她看着崔淮走下高台，走入人群中转了两圈，突然从她的视野中彻底消失。夏夏对着她摇了摇头，一把握着她的手连声安抚道。

　　“别怕。崔淮他这些年能够游走在机器人和人类之间，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迎夏咬着唇，眨了眨眼睛键盘就湿漉漉湿了一片。根据机器人芯片的编号，进行着大批数据的修改。

　　只等东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