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47、第 47 章

　　呼啸的警铃声让陈乔一把捂住了手机的听筒。沈玉衡话里的意思，让她根本就不敢接话把余下的问清楚。

　　他们说的郑钧到底是谁她根本无从知晓，只能忙不迭的在手机里对着沈玉衡道：“玉衡，我没事，那个叫王海洋的也没事。你要是没事的话，先回家好吗？我们家里见。”

　　她匆匆的挂断电话，看着那一车的人被警车带走，昏迷中的王海洋也恢复了意识。两人一起被塞进了另外一辆警车，跟着他们一起去就近的派出所做笔录。

　　到派出所过后，技术部的众人这时候才安静了下来。黑压压的视线死死的盯着王海洋，用眼神暗示着他最好机灵一些，懂得该怎么说话。

　　王海洋的头颅高高的抬起，再也没有低下半分，看着这些同事，突然就笑了。

　　陈乔咬着双唇，面对警察的盘问，在心里不停的盘算着说辞，想着怎么样才能把这些跟沈玉衡撇清。坐在她身边的王海洋同样的沉默，陈乔的态度让他一时拿捏不住沈玉衡到底做了什么。

　　所有人都默契的缄口不言，派出所的工作人员也被跟着气笑了。加害人不说话也就算了，这受害人这态度是什么意思？

　　网约车的行车记录仪就在他们的手上，他们这帮人现在又想搞什么幺蛾子？今儿个这件事，还是那智能驾驶系统自己根据情况报警的，如果他们都审不出一个结果的话，那他们这班也别上了。

　　老城区的赵光他们可都听说了，十多年的老警察啊，才把搭档机器人那个叫明正带出来，说撸就撸掉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过日子呢。

　　行车记录仪的视频被点开过后，陈乔藏在桌子下的双手瞬间握紧。视频中所有被提到的名字，都以最快的速度从信息网被筛查出来。然后，陈乔和王海洋眼睁睁的看着几辆警车拉着警报跑出了派出所。

　　跟着沈玉衡和郑黎一起过来的，还有跟木头人一样的郑钧。郑钧如同一具尸体一样的被摆在郑黎的身边，技术部所有被带过来的人，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陈乔往沈玉衡的身边靠了过去，隔着衣服摸了摸他的身上粗略的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没事过后才松了口气。沈玉衡口袋里的匕首被她偷偷的顺到手上，藏到了自己的袖筒里。

　　几个警察根据视频大致理了一遍可能发生的事，只觉得万分荒谬。郑钧不过就是一个机器人罢了，值得这些人如此大费周章？

　　郑黎身上的围裙还来不及脱，脚上的鞋子还落在厨房里。他低头盯了自己光着的那双脚，看着脚底板从门口走到这沾染上的灰尘，在警察的讨论声中，率先开了口。

　　“是我。”

　　“是我不想要郑钧了，讨厌他讨厌到恨不能马上就让他消失掉。”

　　“我只不过是提前报废了一个我的机器人罢了，我有错吗？”

　　议论声一停，又有人指了指沈玉衡：“那他呢？他去你家是为了什么？”

　　郑黎深深地看了沈玉衡一眼：“我们多年的老同事了，他来看看我，警官，这也没什么错吧？”

　　那人的声音一哑，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的一个协警机器人开口道：“若是对购买机器人不满意或者想要销毁，根据规定，应该将所购买机器人带至国强公司售后部进行集中处理，严禁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对所购机器人进行私下改造。”

　　“他是我买回来的，我还没有对他的处置权吗？”

　　“严格来说，你只是拥有对他的使用权，回收处理，本就是特殊部门才拥有的特殊权限。”

　　那机器人还想再说，就被一旁的警察一脸不耐烦的按住了肩膀：“好了，说两句得了。”他回转头对着郑黎一摆手，“今儿个你家机器人虽然已经被你人为损毁，但是看着也还能补救。你一会就带着他去国强售后部吧。”

　　“到时候，你看他们到底怎么说。至于这机器人是销毁还是你想怎么处理，你都好好的跟那边沟通就是了。”

　　那警察不耐烦的对着机器人的脚边吐了一口唾沫，呸了一声：“什么东西！到大门口去给我站着去。”

　　窗外的月光洒落在机器人的身上，他的体内芯片飞速运转，以维持着他恒定的体温，拥挤的大厅也逐渐的冷清了下来。

　　郑黎带着郑钧去了国强售后部，一口咬死了拒绝修复，一定要眼睁睁看着郑钧入了熔炉才解了心头的恐惧。至于售后部违规的罚款，他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确定不会对沈玉衡造成影响过后，陈乔和王海洋才开口把刚才发生的所有的事，事无巨细的全部说了一遍。包括，陈乔向着众人展示了一遍自己手上被人蛮横掰开过后，又青又肿的手指。

　　三人站在派出所外，一时无言。参与绑架的这些同事都已然被收押了，王海洋却觉得关于未来似乎更加迷茫了。

　　那些人的位置，之后又是被谁人来顶替呢？是他们这些有血有肉，总是被私心左右的人类，还是那些冰冷理智的机器？

　　他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沈哥，我就先回去啦，我家瑶瑶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谢谢和对不起，沈玉衡没能理出来一个轻重缓急。他对着王海洋摆了摆手，拉着陈乔的手，一时有些踌躇。

　　医院的急诊室，半夜都亮着几盏灯。接诊医生抽空打个盹的功夫，面前就站了两个板着脸不说话的人，把他吓了好一大跳。

　　他扶了扶眼镜的镜框，整了整衣裳翻看着陈乔受伤的那只手。只是伤了筋络，问题倒是不大，开些舒筋活血的药也就差不多了。

　　拿完药，沈玉衡鬼使神差的往身后的住院部看了一眼。住院部整栋楼都黑漆漆的，在夜色中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让他脊背发凉打了个冷战。

　　他扶着陈乔快步穿过急诊区向着大门走去，在昏黄的灯光下，险些跟门口进来的那个人撞了个满怀。陈乔站定回头，也只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

　　沈玉衡连忙拉住她，看了一眼她受伤的那只手，嘴里抱怨了两句晦气，就快步向医院外走去。

　　坐在床上的夏夏，眼泪已近干涸，心底的哀嚎都已经发不出声音。整个人条件反射一般的颤抖着，只一心想要挣脱沈玉衡对她的控制。

　　这都已经半夜了，爸妈都还没有回来。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今天爸拿着匕首出门又是想做什么？

　　他们，还会回来吗？

　　从前的时候，她总是在心底轻鄙迎夏的。笑话她的软弱和敏感，那些琐碎小事都能被她放大解读成千千万万倍的委屈。而如今她似乎终于顶替了迎夏，占领了他们女儿的位置。

　　才发现，一切也不过如此。

　　她和迎夏，所能拥有的世界，不过就是这一百多平的地方。所拥有的天地，也不过就是沈玉衡和陈乔。她以为自己会跟夏夏不一样的，不会局限于这些让人软弱的情绪的。

　　可是，此刻她才发现，只要她一天困在这巴掌大的地方，她的所思所想，她的目光所至，总是沈玉衡和陈乔。

　　不论她心底是不是觉得，对这两个人期待太多会不会不值得，会不会让自己难过。他们，既是束缚，也是期间的救命稻草。

　　玄关处，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夏夏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她的头颅保持着固定的姿势，竖起的耳朵听着玄关处的微弱声响。

　　熟悉的两人的脚步声。

　　沈玉衡扶着陈乔坐下，才开口喊了一声：“夏夏，我回来了。”

　　夏夏的身子剧烈的一晃，随着禁制的解开，猛的朝着地面砸去。她眼疾手快的一把拉过被子裹在身上，房间里只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她推开门，看着门外的沈玉衡和陈乔，情难自禁的红了眼眶。

　　讨厌死了，这样的被控制扔在一边的感受。

　　路过夏夏身边的沈玉衡，想到郑钧临死前说的那些话，不由的走到夏夏面前停下脚步，双眼死死的盯在夏夏的脸上。

　　会不会，夏夏也跟郑钧他们一样，已经拥有了自我意识？

　　夏夏不知道沈玉衡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看沈玉衡停在她面前，眼泪瞬间决堤，超前一扑抱住了他：“爸，你回来就好。”

　　讨厌死了，坏爸爸。

　　你回来就好……

　　沈玉衡抬起的双臂，才缓缓的落到夏夏的后背，如同安抚着自己心爱的女儿一样，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心，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夏夏天天都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要有什么变化，他不应该发现不了。

　　哭了两嗓子，夏夏心里的委屈随着眼泪一起流了个干干净净。她连忙跑回厨房帮着沈玉衡和陈乔准备着宵夜。看他们那情形，估计一整天都没吃晚饭吧。

　　就看在爸的面子上，她今天就先对陈乔大度一些。

　　陈乔的右手受伤，左手拿着筷子挑了几次，盘子里的菜都没能如愿的到她碗里来。夏夏连忙去了厨房，重新给她换了小勺递到她面前。

　　这时候，她才突然想起之前在医院看到的那个背影到底是谁来。

　　谢长安，他大半夜的去医院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