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37、第 37 章

　　陈乔的身体用力的蜷缩成一团，她能够感受到沈玉衡就坐在她的身边，只要她一掀开被子就能握住她的手。

　　可是，被摧毁的自信好似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不敢。

　　沈玉衡又等了许久，等到窗外下起了小雨，难言的看了眼终于平静下来的陈乔，起身关了灯。

　　他坐在床边，在黑暗中睁着双眼，眼神里是说不出的疲惫。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陈乔，我们谈谈吧。”

　　被子下的陈乔不禁又颤抖了一下，有些神经质的想。他到底要跟自己谈什么，他是不是终于也忍不下去，是不是终于决定要把她扫地出门了？

　　他是不是……

　　快二十年了，她都没能确认沈玉衡对她的感情。更多的时候，沈玉衡在这个家里总是沉默的，最多在需要他表态的时候，简短的表达自己的态度。旁的，他什么都不会多说。

　　也多说不出什么。

　　沈玉衡没有回头去看背过身的陈乔，就连此刻，陈乔都是一副不愿意与他交流的样子。他的嗓子一堵，化作悠悠一声叹息。

　　“迎夏短时间也不会回来了，咱们就只有夏夏了，陈乔，答应我，跟夏夏和平共处可以吗？”

　　“夏夏她……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陈乔的心却一寸寸的冷了下去。夏夏，夏夏，又是夏夏。夏夏在他沈玉衡的心里到底算什么，为什么他总是想着夏夏？

　　迎夏在的时候是那样，迎夏走了过后，还是那样。

　　就连自己，对上夏夏果然也没有半分胜算。

　　其实，沈玉衡还想跟陈乔说一说工作上的事，说一说自己的压力以及可怕的猜想，说一说看到郑黎过后自己心里也有那么一点难过。这些在心中沉浮的念头，在对上陈乔沉默的背影过后，又慢慢的歇了下去。

　　漫长的夜雨过后，又是一天的天明。吃饭的时候，沈玉衡才看到夏夏手上还未散尽的水泡。他清了清嗓子：“你要是今天没什么事的话，帮着夏夏做一些家务吧。”

　　“我……”

　　“你要是有什么地方不会的，就问问夏夏好了。”

　　“好。”

　　跟陈乔说完，沈玉衡看着仍旧埋着头的夏夏，把自己的小点心放到了夏夏的面前。自从那次陈乔说过不必给她吃饭过后，每次夏夏吃饭都是保持着饿不死的标准。

　　搭配着那双被烫伤的手臂，让沈玉衡心里生出几分难言的亏欠来。他站起身揉了揉夏夏的头发：“正是长身体的身子，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沈玉衡一走，陈乔强撑的那股子气也就散了。她精神萎顿的坐在沙发上，仔细思考着沈玉衡说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夏手臂上的烫伤她自然也看见了，可是她分明记得，昨天回来的时候挥出去的那只手，并没有打到杯子。那，那个杯子是……

　　她表情探究的凝视着夏夏。夏夏垂着头避开她的视线，开始忙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陈乔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觉得也许是自己想错了吧。她还拥有对夏夏的权限管制呢，她如果真的敢作妖，自己自然是有办法把她处置了的。

　　就算沈玉衡……就算沈玉衡心里再舍不得……结果总也不会比现在坏上多少。

　　这样的日子，她实在是受够了。

　　周萍的每一天，依旧在路上，更新的动态全部都是和她那男友的照片，让陈乔有时候都有些羡慕。若是沈玉衡也能那样对她，就算是要她马上去死，她也是愿意的。

　　周萍的手里捏着一张纸制的全国地图，上面有许多位置都已经用红笔画上了圈。她的小男友尽职尽责的跟在身后，大包小包的行李一件件的抗在身上。

　　她的积蓄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减少，选好下一站过后就悠哉悠哉的走在路上。这次她们过夜的地方，是一片南方的密林。密林位于大山深处，四季如春，就算搭个帐篷也只需要驱散蚊虫就够了。

　　这一路上最大的收获，除了这些自然界壮阔的景色，大概就只有陈乔主动对她敞开了心扉。不过，陈乔说的越多，她反倒越是担心她。

　　她甚至在想，要不这一站到站过后，就收拾东西回去吧，哪怕每天翻垃圾桶也好，陈乔也总还有个倾述的对象。要是有一天自己不在了，沈玉衡对她又不好呢，到时候陈乔又该怎么办？

　　原本她还以为沈玉衡和陈乔是公司为数不多的模范夫妻，现在才知道沈家的氛围让人有多么窒息。陈乔一直陷在那样的环境里面，她赖以生存的骄傲都会被彻底的毁掉。

　　她不止一次劝说过陈乔要多往外走一走，夫妻一体，没有必要觉得自己就是那沈玉衡的累赘。她大可以用剩下的时间去感受下世界上别的美好，而选择以后的生活，而不是陷在那样鸡毛蒜皮的琐事里，跟一个机器人争宠。

　　沈玉衡的那番说辞，让陈乔明白他在摇摆不定重选择了夏夏。她看着忙碌中的夏夏，就算有心想要听话的帮夏夏分担一些，也绝对做不到接受夏夏的指导。

　　周萍说的对，她是该出去看看。也许，多走走还能找到工作呢？

　　保安室的大爷还是哼着他最爱的黄梅戏，看见她的时候，态度近乎傲慢的扬起下巴，随手按了一下开门键就转身而去。

　　陈乔几乎是落荒而逃，随即心里生起莫大的屈辱感来。凭什么，就连这些机器人都能这样的看轻她？

　　长街上人来人往，却并没有人多看一眼无处可去的陈乔。她再也不如同之前那样的直奔目的地的商场，而是目光在每一家商店门口贴着的宣传单上的梭巡。

　　万一呢，万一就有人贴招聘广告呢？

　　不知不觉间，她才发现她已经走到了国强公司的大楼下。她站在楼下望了一眼技术部的位置，又转身踮起脚尖向着信息部望去。

　　隔着适当的距离，她勉强能透过玻璃窗看到信息部里面的边角位置。这时候，她才从心底里消化掉自己确实已经被裁员的事实。

　　信息部内，并没有见到人员走动，带着几分没有人气的冰冷气息。陈乔记得，在那个角落的位置，之前是有几盆盆栽的。而现在，那角落的位置却空空如也。

　　她的脖子仰的酸疼，仰到眼里泛起泪光，才吸了吸鼻子，猛地转头离去。这样软弱的自己，太讨厌了。

　　她垂下头看着脚尖，一步步漫无目的的继续往前走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去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有足够的运气能够碰巧看到一个招聘公告。

　　她耷拉的肩膀低垂的头慢吞吞的脚步，无一不述说着她内心的渴求。

　　可不可以再有一个人，能够跳出来再救她一次？

　　路边的每一家店，都在机器人的打理下运作的井井有条。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就只在酒吧夜店门口看到过招聘广告。

　　她残存的理智逼迫着她转身离开，越往前走越挫败的感受，却总让她回想起那几张花花绿绿的广告。

　　夜色将近，她仍旧如同一个无根的孤魂一样游荡在街头巷尾，鬼使神差的徘徊在酒吧的门口。广告上写着的招聘年龄，她自然是不合格的。只不过她自信她这些年保养的还算不错，如果在那样的灯光下，应该也还能算勉强混的过去。

　　霓虹灯闪烁的招牌在夜里闪闪发亮，反复的拷问着她最后的坚守。这一步踏出，或许是万劫不复。

　　她一把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遮住下巴，垂下头的时候能遮住她的小半张脸，深吸一口气才推开了酒吧的大门。她在心里安慰自己道，我就看看，看看就走。

　　铺天盖地的音乐声险些震破她的耳膜，她不适应的眯起眼穿梭在灯光下乱舞的人群中。越往前走，她心中的去意更甚，全靠咬着一口牙才能鼓足勇气继续向前。

　　就在她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还不算太坏的时候，她的身后，有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那人不顾她僵硬的反抗，一把把她拽到怀里，凑到她耳边暧昧的喊道：“妹妹，第一次来吧。”

　　她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就已经诚实的开始尖叫起来。拉住她的那人这时候才看清楚她的长相，跟着起哄的同伴一起哄堂大笑什么老女人什么的，又一把把她推开。

　　顾不得捡起可怜的自尊，她双手捂着耳朵，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酒吧的大门。一直顺着那条街跑出去好远，把那些灯红酒绿甩开，她才无助的把自己藏在街边的一个拐角的位置坐下。

　　她蹲坐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双腿抱着膝盖，整张脸埋在双膝之间，脸上泪痕未干，剧烈起伏的胸口才逐渐平复。

　　平复过后，长期累积的无力感终于把她整个人都淹没。细碎而压抑的哭声，不远处暗下去的灯，似乎也感同身受一般，悄然的亮了起来。

　　在昏黄的街头角落，陈乔听到了向她踏步而来的脚步声。

　　谢长安，是循着哭声找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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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永远是个文名文案的大废物。呜呜呜呜……
划掉文名文案的。
我就是个大废物，它怎么就那么难，我一头头发都要薅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