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26、第 26 章

　　裁员那把生死攸关的刀，从信息部狠狠落下，一个活口也没留。经过一天的缓冲，那把刀又慢悠悠的被技术部的众人自觉的悬在了头顶上。

　　部门内人人自危，每个人都不禁开始反省，自己手底下做着的这份工作，是不是就真的非自己不可，是不是就真的无可替代。

　　这一反省结束，上班时间更加大气也不敢出。

　　沈玉衡的工作范围，只是编写机器人的芯片某一部分数据，工作的电脑，也是经过自掏腰包换的顶配，想要开机的话，先是要输入他的工号密码，再输入他设置的六位数私人密码。

　　而那些硬盘里的数据，但凡不能见光的，他都谨慎的设置了一经违规操作就立刻自毁的程序。眼下，存放夏夏升级数据的那个文件夹里，所有的文件全部毁于一旦。

　　如此也便罢了，更让他汗毛直竖的，是关于机器人七情五感的那个文件居然还好好的摆在那。如果那个数据对方当真不在乎的话，盘里其余的文件也不会全部被销毁。

　　那个文件孤零零的摆在那，就好像在告诉他沈玉衡，这个文件对方已经看过了。

　　对方是谁？这样做又到底有什么企图？跟信息部机器人的替换接手又有什么关系？他身边的那些同事，电脑也经过这无声的盘查吗？

　　沈玉衡紧绷的神经，一直到下班的钟声响起才放松开来。他提着包急急忙忙走出大楼，一直步行到公司对面的那条小巷，才停下脚步。

　　他站在巷子口，看着同事三三两两的开车回家，有与他相熟的，眼神短暂的相交过后，转身走入了一旁的小巷深处。

　　郑黎和王海洋是紧挨着他的左右桌，凑到一起过后，沈玉衡也跟着钻进了那条小巷深处。

　　郑黎的年龄稍长一些，还有三五年就能退休颐养天年。他家住在那条巷子深处的顶楼，与他同住的还有一个机器人叫郑钧。

　　郑钧的外形看起来三十多岁，身高一米八左右，五官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俊朗一些。郑黎关掉家里所有的智能家居，带着他们三个人一起进了书房。

　　郑钧站在他的身后，抬手推了推脸上挂着的金属眼镜架，完全没有要回避的意思。看沈玉衡微微皱起的眉，郑黎连忙解释了一句都是自己人，末了又接了一句没事。

　　郑黎都如此说，就算心里介意，沈玉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事先想好的说辞却是再也不适合开口了。

　　王海洋在三人中年纪最小，二十七八岁，单身死宅男，正是爱玩的年纪。今儿个跟过来，也是正巧看见他们俩碰头就来凑个热闹。

　　在自己家里，郑黎要比例外两个人放松些，遂率先开了口：“今儿个你们上班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你们的电脑也被人动过手脚？”王海洋大大咧咧惯了，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把问题摆到了明面上。

　　沈玉衡目光微转，就看见站在后面的郑钧低下了头。他心中一怵，只微微点了点头。

　　“哎哟我去，我跟你们说，我早上打开电脑的时候我都吓傻了好吗？我当时东张西望半天，发现大家表情都差不多才忍了下来。”说完，他又连忙转身拉住沈玉衡。

　　“沈哥你早上看我是不是想问我这个事？那时候我哪敢多嘴啊，信息部的事情你们知道了吧，那可太吓人了。你们说我要是也被辞了，我们家瑶瑶咋办啊，别说买小裙子，恐怕我以后连电都给她充不起。”

　　王海洋的心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大，说到瑶瑶马上就去翻出来手机里面存着的瑶瑶跟郑黎显摆起来。沈玉衡自家就有个漂亮的不像话的闺女，他才不去沈玉衡那找没趣。

　　照片上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头上扎着俩小辫，穿着碎花裙子在花丛中笑得格外甜美。郑黎连忙咳嗽两声，才把王海洋那股炫耀的劲给按了下去。

　　王海洋亮着一口大白牙嘿嘿笑了两声，满眼陶醉的望着手机屏幕里闺女，喜不自胜。

　　郑黎啧了一声，指着他笑骂了两句，又把话题扯回到正轨上。

　　“你们说，我们部门会不会也跟信息部一样？”郑黎心中忐忑，难免想多。要不是他身子还算康健，这一整天光是忐忑的心情都能让他倒过去。

　　王海洋脸上神色顿时一正：“难说。这次电脑的时间太微妙了，就算我们部门不会跟信息部那样一刀切，我有些怕……怕上面总归是要裁减一些人员。到时候……”

　　就算他心再大，他也没那么蠢的把这些扎心的话全部说出来。在场的三个人里面，到时候又还会剩下谁呢？

　　郑黎点了点头，沉重的道：“你们今天电脑里的被动过的痕迹是什么？”

　　他的视线在余下两个人身上巡了一圈，继续道：“我电脑里最近的数据，都全部被人理了一遍。要不是数据最后的保存时间不同，我差点都没发现。”

　　“我也差不多。我就是好奇，我们这些东西其实在某一方面来说都算的上是透明化的，他们这样多此一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沈哥你说呢？”

　　“我跟你们也差不多。虽然部门还没有下裁员公告，我们最近的工作也仔细些吧。”

　　才刚说完，沈玉衡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把手机屏幕朝着他们晃了几晃：“家里人来电话催了，我先回去了。”

　　王海洋看了一眼时间，连忙也跟着他一起下了楼：“我还要回去陪我们瑶瑶玩游戏呢，郑哥，我也先走了啊。”

　　郑黎送他们进到电梯过后，才回到沙发上躺下。外套的纽扣被他不耐烦的撕扯开，一直静默一旁的郑钧这时候才开了口。

　　“公司的事情你就别忧心了，以后晚上我帮你代工的时候，把数据那些都写的隐晦些。每天你随身携带，总归不会出错的。”

　　郑黎丧气的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无奈的道：“还好有你，如果没有你这么多年的帮衬，我恐怕早就被踢出技术部了。现在坟头草……指不定骨灰都被扬到哪条河了。”

　　郑钧表情恭顺：“这一切都是应该的，我的存在，本来就应该是为主人排忧解难。”

　　郑黎这时候才笑了起来，他双唇咧开从鼻子里冷笑一声：“你瞧那沈玉衡端着的那个样子，我呸！他以为我们不知道他老婆就是信息部的嘛。等到时候裁员裁到他头上的时候，我可看他们一家子怎么活。”

　　说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没头没脑的笑了起来。

　　“也是，到时候他要是想活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他可还有一对算的上美貌的妻女呢。”

　　颓废了一整天的陈乔，心思慢慢都回了笼。今天一整天都呆在房间里翻着各种网站上的招聘信息投着简历，并且开始盘算以目前的家庭收入和存款来说，以后的日子大约要如何减少开支。

　　直到天黑，投出去的简历都跟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回复。迎夏一整天都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欲言又止了一整天，都终究没能朝着陈乔伸出手。

　　在这个家里，她总是没有底气，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东西，没有任何人对她做出过坚定的选择。她还没开口，陈乔之前的那一句后悔就总是飘在她的耳边。

　　口里含着的那些话，只得囫囵吞下。她只得无奈的跟着陈乔，若是她回过头看上她一眼，她就绝对毫不犹豫的求她，求求她能让自己留下来。

　　简历投的越多，陈乔的脾气就越暴躁。她已经尽可能的降低自己对于薪资的要求，以及对于工作的不合理程度的挑剔。而每一个招聘，都在得知她的年龄过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

　　跟在身后的沈迎夏，更加让她觉得暴躁。她暴躁的回过头，一把把迎夏推开：“回你自己房间去，别跟着我。烦死了。”

　　在她回头过后，迎夏鼓起的勇气被那一巴掌推的干干净净，脸上的神情半天都没跟上节奏，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才明白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坐在床尾，低声的笑了起来。

　　沈迎夏，这就是不知悔改的人应该付出的代价啊。求他们做什么，要把自己赶走就赶走吧，天地广阔，只要她努努力，就总归能找到她的容身之所。

　　她的双眼含着热泪，打开箱子就开始在整理起行李来。走吧走吧，最好立刻马上就能把她送走才好。

　　等到她走了以后，这一辈子都绝对绝对不会再回来这个地方，绝对不会回头再看他们一眼。

　　迎夏在心里发誓，用袖子狠狠擦了擦满脸的眼泪，把最后的一条裙子放在了行李箱最上面的地方。

　　那条裙子，还是成人礼那天沈玉衡拿过来给她的。

　　收拾好行李过后，她拖着半人高的箱子直接推到了房间外面放好。沈玉衡推开门，就看到她正弯腰跟那大箱子奋斗着。

　　他一愣，才想起昨儿个跟迎夏说过的话。迎夏通红的双眼望着他，喊了一声爸，语气委屈巴巴。

　　仿佛在说留下我吧留下我吧求你了。

　　短暂的怔忡过后，沈玉衡轻声的咳嗽了一声，揉了揉眉心，压下怪异的不舒服的感觉，轻声道：“既然你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明儿个我就帮你买票吧。等你去了那边，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也为自己争一口气。”

　　红彤彤的双眼气息不稳的打了个嗝，门一甩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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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