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24、第 24 章

　　整天都处在被忽视的位置，这个蛋糕就是迎夏心里最后的防线。只要最后的防线还在，她仍旧有无限的动力给自己洗脑，把所有的过错都大包大揽到自己的头上。

　　可，就连这样的机会，都是奢望。

　　见迎夏半天不动，沈玉衡又催了一遍，帮着夏夏把帽子戴正，就弯腰在那堆蛋糕盒子里面翻找起来。所有的一切，落在迎夏的眼里显得那么的好笑。

　　她对自己的认知突然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什么骨肉亲情，什么陪伴型的机器人。或许，夏夏才是那个本该圆满的人，而她不过是血肉浇筑的一个机器人罢了。

　　她木然的把手里的打火机朝着沈玉衡递了过去，双眼死死的盯着他：“爸，你在找什么呢？”

　　“帽子啊，那蛋糕店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只有一个帽子？”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所谓悲喜，都且还能寻到来处。迎夏脸上的表情，在沈玉衡戛然而止的话音里，长出了细碎的裂痕，一如她此刻的内心。

　　她的声音带着深深地疲倦，渴求的希冀的光随着那个粉红色的小帽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不去看沈玉衡那张怔忡的脸，也不再把打火机朝他递过去。站在桌子最边缘的位置，她动作僵硬的点燃蛋糕上那些杂乱无章的蜡烛，轻声道：“爸，你到底有几个女儿？”

　　她并未留给沈玉衡回答的时间，点燃蜡烛过后就动作轻柔的拍着巴掌，唱着这几天才从手机上学来的生日快乐歌。几句歌词被她颠来倒去的唱出满脸的眼泪。

　　夏夏在她的歌声中，双手合十许下了心愿，再深吸一口气吹灭所有的蜡烛，宛如一个合格的主人公。

　　“夏夏，生日快乐啊。”

　　等夏夏吹完蜡烛，迎夏又再次把所有熄灭的蜡烛点燃，她的胸腔憋着一整天累积的心酸，吹了好几次才把所有的蜡烛吹熄。红白相见的蛋糕上染上了五颜六色可食用的蜡烛泪痕。

　　迎夏轻叹一声，扯了扯嘴角，许下了这么多年未曾出口的心愿。

　　“迎夏，生日快乐啊。要是我从未出生过就好了。”

　　她的语气，让沈玉衡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从兴致勃勃到失魂落魄，大抵也不过如此。他伸出手一把抓住迎夏的手腕：“迎夏！”

　　换做往日，迎夏早已经为了那话音里带着的隐约的愧疚原谅了所有的一切。而这一次，她表情冰冷的从沈玉衡的手中抽出手，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也就这一刻，迎夏才觉得自己遗传到了几分陈乔的基因。

　　夏夏笑容明朗的挂在脸上，在心里啧啧两声又叹了一句傻子，连忙手上动作飞快的切了第一块蛋糕朝着迎夏追去。

　　“迎夏姐姐，你还没吃蛋糕呢。”

　　沈玉衡气恼的脱掉外套狠狠的摔在沙发上骂了句脏话。夏夏捧着那块被拒之门外的蛋糕回转身来：“爸，迎夏姐姐她怎么了？”

　　他表情郁卒的瞪了夏夏一眼，那扇总是紧闭的房门在他眼中分外碍眼。在夏夏的呼唤声中，他伸手摘掉了夏夏头顶的小帽子仍在地上，仍不解气的用脚碾了两遍。

　　不过就是一个帽子罢了，迎夏也太不懂事了，至于跟他甩那样大的脸色。

　　所有的错处，在众人头顶上兜了一圈，又被沈玉衡胡乱的揉作一团，扔回了迎夏的头上。

　　“爸，迎夏姐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夏夏做错了什么？你不要那个样子，你那样夏夏好害怕。”

　　这时候，沈玉衡才从夹杂着歉疚和恼怒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对着夏夏招了招手，连声说了好几遍不怪你，接过她手里的蛋糕小口的吃了起来。

　　陈乔坐在他的对面，从头到尾都沉浸在自己心里的慌张中，迎夏所有的细枝末节欢欣失落，都未曾在她眼中留下半分痕迹。

　　迎夏回到房间，坐在桌子前，客厅夏夏的笑声无孔不入，让她倍觉……不，她的心在接连的抛起又落下的过程中，好像有什么地方坏掉了。

　　酸楚失落，也没能让夏夏眼中软弱蠢笨的人流下一滴泪来。

　　她在心里开始盘算，这所有的一切到底又该落到谁的头上。该怪沈玉衡和陈乔的出尔反尔还是该怪他们永远都不会在乎，还是该责怪夏夏看似不在意，却也严防死守不愿意让她靠近他们一步？

　　怪来怪去，好像所有人都有责任，又不能笼统的把责任归咎到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头上。房间的灯光逐渐的暗了下去，沈迎夏心想，就算除开那些责怪，恐怕以后，她也学不会期待和原谅了。

　　生日过的不算高兴，送迎夏走这件事，陈乔没有一刻不放在心上。回了房间她才随口一提，沈玉衡脸上的表情一僵，翻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淡淡的说了一句再等等。

　　沈玉衡的心中也不免懊恼，不在人前，他终于可以放下自己端起来的架子，在心里反省并代入迎夏的角度思索，最后得出结论问题出在那蛋糕上面，明天下班的时候，去蛋糕店再买一个蛋糕给她好了。

　　陈乔辗转反侧，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今儿个他们居然疯了一样把夏夏和迎夏同时带出门。就算有之前做下的档案，这所有的一切都太冒险了些。

　　把迎夏送走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第二天，陈乔起了个大早，顶着一个黑眼圈才洗漱完，手机就响了一声。她漫不经心的翻开手机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如坠冰窟。

　　落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依旧顽强的亮着，最新已读消息，赫然来自国强信息部。信息简单明了，写着信息部第二批裁员员工名单。

　　这次的名单倒也没有上次的那么长，劫后余生的那十个人的名字，无一例外的按照字母排序列在上面。

　　收到消息的周萍光速赶到公司，眼睁睁看着清扫机器人搬走最后的办公桌。其实公司里压根没有什么她的个人资产，这样的裁员也不需要她们到现场去签署什么解除劳动合同，遣散赔付也会按时的打到她们的个人账户。

　　她完全不用跑这一趟。她就是想起前几天看见陈乔背影的时候，心里冒起来的那个念头，她还想再见陈乔一面。

　　哪怕是大家一起流上最后一场眼泪也好。

　　部门被清理干净过后，周萍也被请出了办公大楼。她在楼下一直等到沈玉衡开车出来，才知道今天大概是等不到陈乔了。

　　她手机里置顶的仍旧是陈乔的联系方式，聊天内容大多都是她说上十句，陈乔碍于礼貌回上一句。以后，这样的聊天恐怕都不会了吧。

　　她和陈乔的关联，被那一条裁员消息，狠狠斩断。

　　找个借口打发走沈玉衡过后，陈乔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吃饭都是夏夏专门送到她床边。若不是夏夏有事没事就来找她聊上几句天，她都怀疑自己会再次坠入那个噩梦。

　　所有的招聘网站，她都全部草草的看了一遍，然后陷入更大的恐惧。中年失业，她人生的第二大危机来了。

　　上一次还有沈玉衡能够救她，这一次又有谁能够救救她？

　　工作时间陈乔居然在家呆了一整天，迎夏心中好奇也呆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出去。昨天蛋糕盒子上的卡片她自然看清楚了，而之前她收的那一张，此刻正捏在她的手上。

　　当时那个人喝的烂醉，又是深夜，她根本没敢去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就记得那人一定要她收好那张名片，还夸下海口说什么在云河区就没有他不能办到的事。

　　她把手里的名片往抽屉了一扔，又在心里暗笑了一声吹牛。这世间不圆满之事十之八九，如果那人当真没有办不到的事情，那一天也就不必买醉了。

　　尽管如此，名片上的那个名字，终究还是被她记在心头。

　　崔淮。

　　就算沈玉衡再迟钝，陈乔的异样他也能感受的到。下班提着蛋糕一路急赶回来，陈乔恹恹地躺在床上，他喊了几声都没有应声。

　　沈玉衡把手里的蛋糕塞到夏夏的手上，让她给迎夏送去，慌忙就回了房间。

　　“你今儿个这状态不对，你到底是怎么了？”

　　陈乔冷淡的眼神轻飘飘飘了过来，看到是他，才勉强的笑了笑，翻开部门的那条消息，把手机朝他递了过去。

　　沈玉衡握着手机一目十行的看完，表情凝重：“我还没问，你们部门裁员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的时候不是已经裁过一批吗？现在这又是？”

　　“截止现在为止，你们部门还剩下多少人？”

　　“没了，一个都没有了，都被那些机器人接手了。玉衡，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

　　“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沈玉衡没有管陈乔的这些忧思，由着她抓着自己的手。他原本以为，就算信息部裁员，也总归会留下几个人管着局势，根本就没想过洗牌会这样快。

　　国强AI公司，是现今为止，市面上所有公司里，机器人占比最低的公司。而现在，一个部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人工的替换。

　　入侵来的如此之快，这决策到底是由上面的谁人点头的，他们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