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22、第 22 章

　　过生日这种事，对于迎夏来说太过生疏。她也不过是在电视和书本上见过那种大块头的蛋糕，和燃烧的极快又小巧的蜡烛。

　　她满脸喜色的原地在原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沈玉衡和陈乔报以笑脸，欢快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玉衡被她的笑脸刺的心口针扎了一下，他有些不安的握住陈乔的手：“不管她到时候怎么说，但凡我们能办到的，你都不妨答应她。”

　　说完，沈玉衡转过头，看着右手边乖巧坐着的夏夏。夏夏被激活的那一天，正巧是迎夏的生日，算起来，她们姐妹俩也算的上是同一天生日。

　　夏夏目光灼灼，他也不忍太过偏心，伸手捏了捏夏夏的脸颊，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们夏夏别急，爸妈自然也不会落下你的生日礼物的。”

　　迎夏在房间里拿出一张纸，欢喜的在上面写下一条一条想做的事。

　　想重新拍一张只有她们三个人的全家福，想她们一家一起去游乐场，想吃傻大个的生日蛋糕，吹小小支的生日蜡烛，想听她们给她唱生日快乐歌。

　　想她们抱一抱她，想她们承诺会跟爱夏夏一样爱她，想吃她们亲手做的饭菜，想她们的目光在闲暇的时候能够在她身上多停几秒。

　　想……以后能过上一家三口正常的温馨的生活。

　　想跟她们……

　　不多时，一张A4纸上就列满了十多二十条的愿望，每一条愿望，都跟沈玉衡和陈乔息息相关。

　　沈迎夏把那些愿望又重新排列，从简单到困难列出一张表格，才郑重的放在卧室唯一的那张书桌上。她把那张表格左看右看，轻声的读了好多遍，读着读着，突觉心酸。

　　这本该是一家人最基本的相处模式，现如今却要靠着自己凭借成人礼的机会来求。

　　心酸只持续了几秒，就被迎夏一股脑的甩到了身后。梦寐以求的东西，只要能得到，就算是求来的，又有什么关系？

　　那张写满心愿的纸被拿起放下，反复修改誊抄很多次，已经熟睡的沈玉衡和陈乔无从知晓，迎夏满心窃喜的低声朗读的声音，夏夏却听了个大概。

　　自从那个新人来了又消失过后，夏夏倒再也没有跟那个扫地机器人置气了。她也不再思索，她和迎夏的存在，对于沈玉衡和陈乔来说有什么意义。

　　更多的，她只是在思考一个词。

　　活着。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机器人的身份，也知道因为自己的属性，将来迟早会退化，会衰老。自然，也就会面临着被淘汰。

　　她不在乎这一家三口关系如何，什么生日什么愿望的她更是懒得理睬。她只是在想，究竟是继续死守在这一家三口的身边，还是趁着迎夏生日的机会，走进更广袤的世界，这样的选择，到底哪一样对她来说，才会更好些。

　　胸口的芯片，每当面临这样的问题的时候，再也不会跟平时一样飞快的帮助着夏夏做判断，只能由她以惯性的思维来慢慢参透。

　　人类的世界对于夏夏来说，无外乎就是这一家三口，以及降智的电视剧情。一方面，夏夏又觉得类似于迎夏那样的人生也忒没意思。另一方面，她又总是带着几分不甘心，总也想试上一试。

　　时光，从来不会理会纠结反复的少女心事，只会埋着头大刀阔斧的继续往前走，不容任何人抗拒。

　　中午的时候，周萍再也没有顾忌的在食堂自己每一样喜欢的小菜上面打了小小的一勺子，端着手里的餐盘坐到了陈乔的对面。

　　周萍参不懂陈乔的心事，也能看出来她心情极好。昨天的示好没有被拒绝，她也就舔着脸又往陈乔跟前凑了一步。

　　她想要跟陈乔如同朋友一样的聊会天，嘴巴张了又张，唯一能找到的话题也不过是最近的工作，她又有些沮丧的闭上了嘴。

　　回到办公室，她也没能鼓起勇气跟陈乔搭上一句话。她坐在自己的桌子前，侧过头看着陈乔忙碌的身影发着呆。部门所有人都差不多知道，她有一个从来没有带出来过的男朋友。

　　其实，哪里有什么男朋友，不过是……不过是之前买回去的一个机器人罢了。

　　机器人嘛，性别不性别的也没那么重要。只眉眼和气度跟陈乔像了七分，又欲盖弥彰的赶紧设置成了与陈乔无关的那三分模样。

　　在部门键盘敲动的音符中，周萍短暂的发了一会愣，晃神回来一看挂钟，时间才到下午三点多。连着好多天雨的天空有转晴的趋势，天边的光线都温柔明朗了几分。

　　周萍抬手伸了个懒腰，部长手里捏着几张纸，表情肃穆的走了进来。伸懒腰的动作，刹时僵住。

　　部长的脚步声带着慌乱，眼角泛起可疑的红色。她低下头不去看众人紧张的视线，踮起脚尖把最新的公告贴在了部门的公告栏上。

　　等到部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整个信息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消息通知音。一时间，原本张望着那公告的众人噤若寒蝉，没有人敢于起身去看公告上密密麻麻的名单，也没人敢拿起一旁的手机去看消息的内容。

　　这一刻，信息部的大厅如同被人按下了定格键。部长办公室常年开着的窗帘被人从里面拉上，众人耳边隐约听到了压抑而不详的哭声。

　　那哭声如同一根线，把所有人的心都穿成紧张的一根线，一同颤抖悲戚着。

　　又过了十多分钟，部长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揉了揉眼角，吸了吸堵塞不通的鼻子，抱起收拾好的东西，在众人注视之下穿过信息部的大厅。

　　她的脚步，停留在信息部的门口，眼前是每天上班时候签到打卡的桌面。没忍住，她还是回头深深的凝望了一眼她大半生上班的地方，忍住泪意向着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事深深的鞠了一躬。

　　“大家再见，保重。”

　　温柔的话语带着压抑的哭腔，瞬间炸开了众人的泪腺。克制的，恐惧的，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情，此刻才终于落到实处。就连部长都这样离开了，这次裁员到底是以什么为基准，再也没有人能够说清。

　　在桌案上安静下来的手机，逐渐被拿了过去。然后，整个办公室响起了压抑的哭声，以及断断续续迷茫的自言自语的声音。

　　周萍深吸一口气，在昨天八点第一个站起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被裁员的准备。她拿起手机打开部门信息中心，未读消息0。

　　她一愣，又不敢相信的刷新了两遍，才大致猜到了自己应该是这次裁员风波的幸存者。她强行把扬起的唇角又掰弯下去，连忙转身去看陈乔的脸。

　　陈乔紧缩的眉头在刷新了两遍消息过后，也逐渐的舒展开来。一抬头，就看见了朝着她王过来的周萍，她微不可见的朝着周萍点了一下头。

　　哭声渐歇过后，接到裁员消息的众人逐渐离场。有人在最后的时间把自己的工位收拾的整整齐齐，也有人把工作上触手可及的资料全部撕成了粉碎。

　　等那些人都离场过后，清洁机器人入场，原本密密麻麻的信息部被清场，只留下劫后余生一般的最后十人。

　　周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问道：“你说，她们离开这里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呢？”

　　兔死狐悲之情灌满了陈乔的胸腔，她望着信息部的大门呢喃道：“是啊。现在这个年代，想要有一份工作，太难了……”

　　空荡荡的部门，一到六点，众人又收到了一条消息。消息的内容简短的重复了一遍下班时间，众人茫然站起身，只觉前路未卜。

　　到家以后，陈乔压抑的心情才得以缓解。夏夏乖巧的站在她的身后，抬手按压着她的肩膀和后脑的位置，让她整个人更加放松了一些。

　　沈玉衡一个人关在书房，从包里摸出之前在公司整理好的关于夏夏的芯片升级数据，谨慎地放进了抽屉。

　　迎夏期期艾艾从房间出来，眼神兴奋的带着一层微光，喊沈玉衡和陈乔时，嗓音婉转的带上了甜丝丝的味道。

　　陈乔惬意的闭上眼享受着夏夏的服务，问道：“生日怎么过你想好了吗？有什么想要的你都不妨提前跟我们说，好让我们能早做准备。”

　　“那天正巧是周末，我想……我想我们一家人能够一起出去玩一天，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腾出时间？”

　　一家人三个字，被迎夏咬字声音重了些许，她满眼希冀的望着陈乔，看她睁开眼点了点头，才松开了藏在身后握紧的手。

　　之前的所有委屈，所有争吵埋怨，在那一点头过后，就被沈迎夏大度的全部选择了忘记。一切总归是在往更好的方向变化的，她所有的期盼渴望，仿佛有了真切的盼头。

　　“想去哪里玩你提前跟你爸说，让他先买好票。”陈乔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没有从沙发上起身，又闭上眼享受夏夏的按摩。

　　夏夏的手力度适中，最解疲乏。她眼神飘忽的望着迎夏兴奋的走向书房，伸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夏夏脸上的笑意突然漾开。她赫然发现，不论关于沈玉衡和陈乔她的心态如何变化，不论她是不是因为自身的存在而跟扫地机器人置气，有一个念头，在她心里却是从来没有一刻动摇过的。

　　沈迎夏那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