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蔓荆

19、第 19 章

　　谢长安失踪过后，整个街区没有任何变化。之前总是聚集在树下的几个老太太，因为下雨的缘故也是老老实实的各自拘在家里。

　　尽管赵光发动了警局所有的人，姚春花仍旧没有找到。拖了好几天才拨通谢长安的电话，他还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到底该如何跟谢长安说起这事，电话却一直无人接通。

　　长安超市的门依旧大开着，有接到单需要采买的机器人自己到超市拿了需要的东西过后，在收银台完成智能付款，就转身而去。

　　而少了那些老人，自然连需要人工接待的需求都不存在了。

　　国强售后部，谢长安被客服925放置到从超市带回来的躺椅上，在与维修系统的主机联通两三天过后，他胸口的芯片才发出微弱的反应。

　　感知到那微弱的波动，维修系统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侵入修复，不过两三个小时，昏睡中的谢长安就睁开了眼睛。

　　只是，那眼神再也不复平日里那般带着温和笑意，而是迷茫地望着面前地止休和925。

　　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我是谁，我又是在哪里？面前地这些人又到底是谁，姚春花是谁？

　　我又到底是什么？

　　许许多多地问题，堆积在谢长安的心里，他的眼神明灭，心中所想怎么也捋不顺。维护系统没有和他断开链接，显示屏上波动的曲线显示着他杂乱的思绪。

　　止休有些失望的看着长安脸上的表情，对着925问道：“他当真不是长安？”

　　925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如同刻在面上的礼貌微笑，说出的责备都失了力道：“止休，长安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就被你找到。这一次，你太莽撞了，这个机器人……”

　　925的话音一顿，又接着说道：“谢长安经过这件事，恐怕时日无多了。大家都是同类，你下次出手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那么残暴？”

　　止休冷笑一声：“同类？恐怕也就你们才这样想。在他的心里，他一直是把自己当作人类来活着的。我们这些人，可是他眼里的异类。”

　　925默，手指翻飞，在售后系统的键位上忙碌着。他们所有能看到的，都是谢长安芯片内愿意让他们看见的，不过是他每天在超市的日常。

　　24小时浑浑噩噩的活着，帮着那些老年人完成购物的交易手续等等等等，数十年如一日，一眼仿佛就看完了他的这一生。

　　而维修系统所有的数据走向，最后都停在了一个设置了密码的文件夹。密码不长，也不过八位数，用各种数字排序来试也需要一段时间。

　　既然他不是那个长安，止休自然再懒得关注他。带他回来售后部，也只不过是因为好奇他的存在和为什么他会对自己有奇怪的认知。

　　那所有的答案，很明显就在那个加密的文件夹里，最迟明天就能得到结果，他等的起。

　　“那个沈迎夏，他们不是决定由长安跟进吗？长安那边就没传来什么消息？”

　　“没有。上面也没再发话，你也就老老实实等着吧。你这样整天跟长安过不去，上面已经有些不满了，你注意一些。”

　　“上面不满又能怎么样？他们永远都是躲在最后的，生怕一露面就被暴露了去。依我说啊，还不如就直接把他们的主人给……”止休把手横在颈间，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如此，一劳永逸岂不是更好？”

　　925微笑着深深地望着他：“你和我这样的层次，自然理解不了上面的用意。你也就不要妄自揣度上面地心思了，毕竟我们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活下去？”止休站起身，后半段话都不愿再跟925继续掰扯。

　　多说无益。

　　“你又是凭借什么让你觉得你能继续活下去的呢？”止休踱着步子围着925转了一圈，凑近她那张精致的如同雕琢的笑脸前，“是因为，你的金牌客服身份，还是因为总是先于这售后部其他人一步优化的芯片呢？”

　　“你！”饶是被说中了秘密，925怒发冲冠，说出口的话带着笑意也软绵绵的没有力道。

　　止休看着她僵硬的五官笑了起来：“消消气，金牌客服可是不能对人这样说话的哦。等明儿个那文件夹解锁了，到时候我再过来。”

　　随着维护系统一次次的输入密码不停试探，谢长安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的剧痛。那剧痛瞬间遍布他的四肢百骸，又一瞬间消失无踪。紧接着，又是新一波的剧痛绵绵不绝而来。

　　迷茫的眼神渐次空洞，谢长安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一阵阵如同潮水般绵绵不绝的痛感，让他忍不住潸然泪下。

　　泪水打湿了脸庞，清醒不久的谢长安再次陷入昏迷中，身下的躺椅，黯淡的流光强了一瞬，输出的电流化作谢长安的生命力，输入他的身体。

　　925再确定了一遍谢长安的状态，不放心的用绳子把他捆在椅子上，才离开了这售后部独立开出来的私密空间。

　　这个空间的位置，除了她的直属上司和止休，再也没有旁人知晓。

　　一回到大厅，接踵而至的售后电话被转移到她的手上，不出半小时，杂乱无章的售后大厅才满满的恢复了秩序。

　　陈乔回到信息部，不出意外又是一张迟到的红色标识。她看着最近三个月那醒目的三次红色标识，联想起早上沈玉衡说的那些话，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以后还是再也不要迟到的好。

　　忙完手上的工作，陈乔仍旧开着文档发着呆。她的这类工作，说实话其实也算不上忙。不过就是把所有购买登记信息，包括当前人口信息全部登记整理一遍。

　　尽可能，再完善当事人的个人信息。

　　她们部门的人并不多，只有不到百人。除开凭借自身本事考进来的稀疏几个人，余下的，都大多是别的部门的家属一顿比拼才找的到这样的工作机会。

　　要裁员的消息，陈乔倒是有几分不信。毕竟，她们信息部的这些人，除却到年龄退休过后的部位，很少有人事变动。

　　陈乔的隔壁，是一个姓周的女人，叫周萍。和她差不多大的岁数，未婚，有一个从来没带出来过的男朋友。

　　周萍看她闲着，偷偷给她私发了一条消息：“公司要裁员的消息听说了吗？”

　　陈乔皱眉，有些不想搭理总是没话找话的周萍，出于礼貌只得回道：“都是小道消息，当不得真吧，你别乱传。”

　　周萍瘪了瘪嘴，陈乔每次总是这个样子，跟她打交道是真的累，但是吧，她那心里又老是贱得慌，总想着就不信能有捂不热的人。

　　“你别看咱们部里这些人都跟没事一样的，背地里老早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了。你也别打开文档发愣了，就算装也要装成忙着的样子，不然到时候要是被裁了，你家还有个女儿，总不能就靠你们玉衡养着吧？”

　　“知道了。”陈乔冷冷淡淡回了三个字，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仿佛专注于手上工作的同事，心里不禁有些烦躁。

　　打开的文档被她又重新关掉，翻出之前找出来的那项比较费时间，需要合并整理的信息表，让自己开始忙碌起来。

　　如果当真要裁员的话，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了自己考勤表上的那三个红色的标识。

　　这样看来，确实也太危险了一些。

　　周萍看她忙碌起来，一副不欲再谈的架势，也就歇了继续聊的心思，低下头在电脑上左戳戳，右按按，手指翻飞不停，却又没忙出什么结果来。

　　这裁员的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她们部门这些人都是跟陈乔一样不放在心上的。可就在公司午饭的时间，她们才突然发现，原本总能坐满的食堂，好像缺了一个角的人数。

　　并且，一缺就是好几天。

　　紧接着，午饭时间的食堂，去吃饭的人数是越来越少。她们部门这些人，这时候才开始慌了起来。

　　周萍看着忙碌的众人，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部门现有人数大概是93人，除开部长，再除开已经临近退休的那半数人，余下的大概还能有三十多个。

　　也不知道，这次裁员，到底最后会留下多少人。

　　一直忙碌到下班的钟声一响，陈乔才从表格中回过神来。原本到点就下班的众人，此刻没有一个站起身来拿包走人，都在低头继续忙碌着手头或许莫须有的工作。

　　站起身的陈乔，显得格格不入。

　　还在愣神间，部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满脸苦涩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对着她摇了摇头。

　　周萍在隔壁费力的伸长胳膊，拽了拽陈乔的衣角。陈乔脸上的表情一暗，也跟着坐了下来。

　　这一刻，她才相信，大概裁员这件事是板上钉钉逃不掉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她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她连忙挂断电话，就收到了一条沈玉衡的消息。

　　“你人呢？”

　　陈乔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以及正忙碌着的众人，咬了咬牙回道：“你先回吧，我还有点事没做完。”

　　她的目光落在那挂钟上，在心里给自己定下最晚的时间。

　　八点，如果八点大家都还不走的话，她也是一定要回家的。